第343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大鯉，胃中之囊蘊五金之氣，死則化歸，不為外人所取。

  其鱗甲似神兵精鐵，刀劍難傷。

  其血肉藏磅礴血氣，食之大補。

  其為越過龍門，五金之氣盡歸血肉鱗甲，力已至竭。」

  莊生似乎早就知曉眼前一幕，此時緩緩開口，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為大鯉定下罪狀。

  被逼到絕路之時，大鯉會耗盡體內的五金之氣，融於己身，本就非凡的鱗甲會因五金之氣的滋養，更勝一籌。

  大鯉難擒，便是練髒武者，在水中也不好將其抓獲。

  正是因此，大鯉才越加昂貴。

  每十五年，鯉躍龍門之景不僅僅是凡俗的一場奇景，更是一場狂歡。

  那對仙道而言，長生不老，又該如何？

  聽的煩了，顧擔目光轉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正是先前贈予他女兒玉佩的那一位。

  月色間，一頭頭大鯉成功飛渡龍門，捕食者難以察覺它們的身影，夜色成為了掩護，即使有明月相映，夜色也成為了它們最大的保護。

  對於那些被捕殺的大鯉而言，這固然是突遭橫禍，可對於整個大鯉族群來說，似乎又算不得什麼。

  若能得其精神之一二，就足以受用終生。」

  川流不息的河水中，那頭大鯉被殺了。

  顧擔搖了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在無數的圍追堵截之中，有一頭大鯉成功躲開了四周的圍剿，向著下游飛馳而去。

  這不能算物傷其類，只能說是顧影自憐。

  即使不去看，各種各樣的聲音在周遭響徹不休，一群看熱鬧的人表現的尤為興奮。

  年齡雖小，卻也不代表她對一切都渾然不知，渾渾噩噩。

  小丫頭的目光又轉向了顧擔，頗為好奇的問道。

  「鯉躍龍門，撼人心魄。」

  長生者.長生者！

  為此，再如何謹慎也不為過。

  那裡，仍舊有著諸多大鯉在努力著，甚至可以說是爭先恐後。

  若能夠從中汲取一二，便算是莫大的收穫。

  「大哥哥您呢？」

  遲疑片刻後，中年男子終於是問道。

  「萬物競逐。」

  卻並沒有再吟叫，亦是沒有為自己的族群示警。

  這場鯉躍龍門，伴隨著第一頭大鯉真正越過龍門口，才算是真正開始。

  它們鱗甲受創，血肉磨損，氣力衰竭，已經無力再繼續挑戰龍門口。

  若只截取這一份精神，倒的確算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的確，就憑他的實力，在凡俗中也理應不缺什麼。

  小姑娘毫不猶豫的說道。

  顧擔觀其血氣，已近練髒大成，若他也要投身爭奪大鯉頭彩的競爭中，顯然是很有機會的。

  那頭率先越過龍門的大鯉，怕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它們眼中的高山險阻在費盡渾身解數之下終於成功越過，可等待它們的，根本不是一片坦途。

  親眼見證著眼前一切，顧擔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兩者遇到一起，那就要看誰準備的更加充分，誰的命更加硬了。

  這一次竟然是接連成功了三頭！

  也正是因為一口氣有三頭大鯉飛躍了龍門口，反倒是讓兩邊蓄勢待發的武者不夠用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從積極性上而言，依靠單個大鯉絕無可能渡過的高山險阻，的確在眾人眼前飛躍而過。

  「哈哈！」

  小丫頭卻是揮了揮手，天真爛漫的說道：「下次見。」

  她很想聽一聽，這酷似話本故事中的『傳說人物』，見到這凡塵之中的奇景，會有何種與眾不同的想法。

  對凡俗而言，大鯉渾身是寶。

  景還是那些景，變的，不過是觀景之人。

  勝利者屍骨無存，失敗者卻能夠沿著來路返回，撿到一條性命，未償不能重振旗鼓。

  顧擔也是站起身來，道：「我欲尋一處清淨之地修行，你呢？」

  錦衣玉食的生活過的久了，就很容易看不到腳下的灰塵土跡。

  漁夫們會聯合起來抓捕大鯉想要賺取一大筆錢，武者想要用它的血肉增長氣血，將士們想要大鯉的鱗片製作甲冑，便是皇帝也想要博得大鯉中的頭彩，喻義擒龍。

  這種以族群接力的方式，讓大部分大鯉渡過龍門口的事情，最後也必然會剩下一些老弱病殘，或者乾脆就是運氣不佳的大鯉。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顧擔和莊生，大著膽子靠近幾分，問道：「您看到了什麼了呢？」

  「下一次鯉躍龍門之時，你們還會來看嗎？」

  「或許吧。」

  「你怎麼不下去擒大鯉？」

  它們並不知曉第一個越過了龍門的大鯉，究竟遭遇到了什麼，但那一聲興奮的吟叫，卻像是為仍在不斷努力的大鯉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這群人真可惡，大鯉那麼努力的飛躍了龍門，竟然就這麼被他們給殺了！」

  為此暗中等待，伏殺，自然不再需要什麼別的理由。

  儘管在下游還有更多的漁夫和準備在等著它們，但只要闖過去的大鯉足夠多，總有能夠逃脫圍剿的希望。

  顧擔心中，隱約間有了新的感悟。

  顧擔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個世界上的艱難險阻甚多，但不必一股腦的打包給小孩子，希望這種東西，若不在小的時候種下，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但被武者圍攻，鐵鎖洞穿身軀的時候，它在奮力掙扎之際分明是越過河面數次。

  反倒是那個小姑娘，牽著父親的大手，忍不住回頭看去，另一隻手捏了捏懸掛在脖頸間的美玉，問道。

  這一次顧擔尚且沒有開口，中年男子便率先開口，不過是對自己的女兒在說話，「你看到了什麼？」

  相反，這種以奇景來教育女兒的機會可不多，相比之下，大鯉也可以往後稍稍。

  「那說好了哦！」

  守候在這裡的那些人，又有幾個是真的為了一覽奇景？

  怕是寥寥無幾。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隨即不敢怠慢的說道：「我來此只為帶女兒一觀鯉躍龍門之奇景，感悟其中精神。至於大鯉代表的榮華富貴反倒隨處可見，算不得什麼。

  中年男子很是高興，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說道：「不錯不錯，能有此番感悟，這一趟就不算白來。

  被接連拒絕，中年男子倒也沒有顯得過於失望，只是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兩位.就此別過。」

  「百丈之山，游魚可渡；雄關漫道，人亦可為」

  離開龍門山後，顧擔拿出地圖，最終選擇了一處人跡罕至，大山延綿之處。

  直至夜色已至，所幸今夜無雲而有月，清冷的月光潑灑間，那些圍剿大鯉的人也終於收手。

  「嗯？」

  但對於整個大鯉的族群而言，這一切又是很有必要的。

  飛躍龍門之際，它分明曾吟叫過，其聲浩瀚廣博，恍如龍吟。

  「一人怕是太過孤寂，倒也可以結個伴。」

  「游的最快的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浪里無蹤鐵大俠吧？身手果真非同一般！」

  當月上中天之際，顧擔已經許久沒有再聽到大鯉飛躍龍門後的『噗通』聲。

  不多時，便又有新的大鯉成功飛躍龍門。

  亦如同他為了保護長生之秘，選擇了隱姓埋名。

  「快快擒下，又來了一頭！」

  縱是圍觀群眾們，這個時候都興奮了起來。

  同樣是天火灼尾之景象，顧擔的眼中卻並沒有再為它慶幸，有的僅僅只是深深的悲哀。

  似是對他們而言，大鯉本身拼盡一切的精神和努力，遠不如此時隨便出手便能得到莫大收穫的感覺更強——就算收穫的人不是他們，能夠親眼見到好似也與有榮焉。

  「那是自然。」

  這群人也定然不可能將所有大鯉盡數攔截下來，否則鯉躍龍門的奇景也不可能一次次的『十五年』一現。

  明悟此番道理，便能真正理解什麼是勝不驕，敗不餒了。」

  正是因此，顧擔才沒有因為自己的好惡而有所動作。

  咀嚼著這句話，小女孩尚且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中年男子的臉上卻是不由得升起一絲欣喜之色。

  顧擔卻是搖了搖頭，儘管他並不喜眼前之景，但還是說道：「萬靈寄居天地之間，本就自有運轉之理。生靈求活，理所當然。但求活，並非就定能不死。」

  不愧是高人，看似好像沒說什麼，卻將其中精神盡數匯聚在一起，捨去了一切繁雜事物，只截取了鯉躍龍門最寶貴的東西。

  小傢伙這個時候揮了揮拳頭，紅色的袖子飄蕩，聲音略顯稚嫩，但話語中的不滿卻是半點也做不得假。

  這就是為什麼我常說，要勝不驕，敗不餒！

  那第一個飛渡龍門的大鯉，眼前看似的勝利，不代表就是一件好事；而那些落在下面，沒有飛渡龍門的大鯉，卻也僥倖逃脫了殺身之禍。

  顧擔看了他兩眼。

  或許它也知曉，渡過龍門，會死一些同族，可不渡龍門，所有同族都沒有好下場。

  顧擔點了點頭。

  說話之間，又有幾頭大鯉飛躍龍門。

  顧擔隨口說道。

  顧擔想了想，不願打消掉小傢伙積極的想法，便說道：「百丈之山，游魚可渡；雄關漫道，人亦可為。」

  這就是傳說中見山是山、看水為水的至高境界吧！

  「不知兩位前輩接下來可有去處？若無事，定國雖無此番奇景，卻也有不少風景秀麗之地，前輩可有興趣觀光一番？」

  他不再去看人群之中的狂歡，而是目光向著龍門山下望去。

  莊生笑了笑，又道：「不過我怕是難以像孔兄般習慣偏安一隅，免不得要時常走動一番。」

  「眼前的勝利可能是禍患，而認為的禍患又有可能是一種福氣。人雖不能洞察全局，卻要懂得保持好自己的內心，不至於失衡。」

  緊接著遲疑了片刻，她又補充道：「不過，大鯉在成功時，反倒是遇到了最大的危險。」

  兩人一前一後，緩緩離去。

  不出所料，第二頭大鯉即使算不得頭彩，其本身就極有價值，全然沒有放過的理由。

  定國距離此地，來往一番本就是山高水遠，而高人自然行蹤無跡。

  大鯉為自己爭命，人又何嘗不是在為自己爭命？

  這就好似是一個契機。

  從這兩位高人的身上，他並未感受到很多高人那好似與生俱來的驕傲，乃至明顯的『高人一等』的態度，因此此時才敢出言相邀。

  就如同『斷尾求生』一般，在厄難與險阻面前，總是要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換取更大的生機。

  「我就不了，欣賞完這場奇景之後，還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莊生的回答甚是簡單，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觀摩鯉躍龍門之景，但每一次到來，似乎都會因為自身的境遇不同，而有不同的感觸在心。

  但在龍門山之下，仍有數十近百頭大鯉在那裡徘徊，皆是身受重創之輩。

  對那些實力不足的武者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大補機會；對那些在下方蓄勢待發的漁夫而言，這更是一個經年不遇的良機。

  僥倖遇到，得其善緣，便算不易，此次一別，怕是再見無期。

  中年男子又道。

  緊接著，一頭又一頭的大鯉飛越過龍門，這裡攔截的人手顯得遠遠不足起來，水花四濺之間，成功的大鯉越來越多，而那些準備好的捕食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頭又一頭的大鯉離自己而去。

  對於自己這個天資過人的女兒，他顯然是很喜愛的，不遺餘力的教導著她。

  這場鯉躍龍門之境，持續了很久。

  「結束了。」

  第一個逃脫了此處追捕的大鯉，出現了。

  可也或許正是如此，讓她對萬事的理解都顯得過於簡單。

  這個小丫頭家室非富即貴，否則就算天資再好，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紀就逼近練髒。

  莊生說道：「定國國君既需頭彩相助，想來不會是什麼安樂之鄉，如我這般閒雲野鶴，便不去叨擾了。」

  「這頭看起來傷的更重，雖算不得頭彩，卻也價值不菲，快跳下去擒它啊！」

  那裡名為鎮川，雖是有山有水，卻並不適宜尋常人生活，鮮有平原，地質惡劣，時常有地龍翻身之難。

  於普通人而言不宜居的險境，對他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試驗場。

  既然鯉躍龍門之景已然看過，他便要開始著手正事。

  煉炁，煉後天之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