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望向前方的一座閣樓,孤零零地矗立在雲崖邊上,仿若一個佝僂老人,即將迎來生命的終點。
「姜武,你知道此次魔道與大驪為何要襲擊我紫陽洞天嗎?」老魏突然道。
姜武愣了愣,納悶道:「不就是為了削弱紫陽洞天的實力嗎?」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魏前所未有的嚴肅,沉聲道:「一個宗門實力的強弱,並不在於它有多少弟子,也不在於有多少長老級強者,真正的底蘊只有最強者。」
「師兄已經千歲高齡了,卻困守在元嬰大道多年,始終無法邁出那一步。此次閉關,原本有望進入化神期,再添千載壽元,只可惜,魔道與大驪都無法容忍我紫陽洞天有一位化神強者,所以他們聯合起來,大舉進攻我紫陽洞天。而掌教真人為了宗門,被迫終止閉關,化神無望了…」
姜武聞言沉默不語。
原來他看到的終是最淺顯的一面,魔教與大驪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最拔尖的那幾個人的博弈而已。
李沐雪眸中淚光閃爍,為掌教真人的大義而感動。
修士遨遊天地,為凡塵羨慕。
築基修士壽元兩百載,可以坐看凡塵幾代更迭。
金丹修士則壽元五百載,可坐看俗世皇朝興替。
而元嬰修士,壽元長達千年,坐看山河移位,斗轉星移。
這在凡人眼中或許是不可奢望的漫長歲月,但在動則閉關數年數十年的修士眼中,亦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強如毀天滅地的元嬰強者,終究難逃歲月的腐蝕,化為腐朽。
不多時,三人臨近閣樓。
如今掌教真人並未閉關,閣樓大門敞開,在老魏的帶領下,幾人進入閣樓中。
在一間空曠的屋子裡,姜武終於得見掌教真人真身。
那是一個皺紋如溝壑,身形佝僂,蒼老不堪的老人,與紫陽宮的法身判若兩人。
屋子裡點著數十根燭火,雲山清風拂來時,火光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亦如老人的風燭殘年。
「都來了,隨便坐吧。」
老人抬手,語氣隨和。
地上有幾個蒲團,幾人席地而坐。
望著老人那張滄桑的臉,姜武心中感觸很深。所謂的長生大道,真正有人長生過嗎?
「師兄,真的沒有希望了嗎?」老魏詢問,語氣中有些惋惜。
老人對此似乎早已看淡,撫須笑道:「大道無情,即便沒有大驪與魔教干預,我也不見得能夠成功,你無需在此事上介懷。」
老魏明白,化神化神,終是一個難以企及的境界。天下修士多如牛毛,能達到元嬰期的都是鳳毛麟角,更何況那讓人望而卻步又無限神往的化神期?
「師弟,我壽元無多,不久之後便會坐化而去。」老人開始交代後事了,輕聲道:「我修道千載,凡塵之中已無牽掛,唯紫陽洞天乃當年師父親手交託於我,我……不忍見其淪落,待我坐化之後,將由你接替掌教一職……」
「師兄,你知道我不是這塊料。」老魏十分掃興地打斷了老人的話。
老人驀然看了他一眼,輕嘆道;「我亦知師弟志不在此,此權宜之計,他日師侄回來,你再將掌教之位傳給他吧。」
落後老魏一個身位的姜武和李沐雪都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對那個『師侄』很是好奇。
按稱呼來看,這人必是老人與老魏的弟子,若是老人的弟子,必然不會以師侄相稱,如此說來,那就是老魏的弟子了。
據姜武所知,老魏總共就收過兩名弟子,一個是他姜武,另一個大師兄很神秘,不知姓名。
「師兄,你知道那小子的性子,灑脫不羈,一心追求天道,是不會答應接掌紫陽洞天的。」老魏又一次掃興。
這次老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惱怒道:「不然你讓我把掌教之位傳給誰?兩名太上長老?他們也沒幾年好活了。傳給董伍四?那小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殺殺,哪裡懂得經營宗門?」
面對老人一連串的反問,老魏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雞窩一般的頭髮,勸道:「師兄啊,不是我說你,紫陽洞天雖是師父的心血,可咱們實在沒必要過於羈絆在此,宗門與王朝無異,興衰榮辱皆有命,你若是看開一些,怕是早就化神期了。」
老人對他這位師弟太了解了,說好聽一點就是性子灑脫,說難聽一點則是爛泥扶不上牆。
可能老人也沒想過老魏會答應,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人選,只是師弟你務必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不讓我接任掌教,一百件我都答應。」老魏毫不遲疑地說道。
老人突然望向李沐雪,說道:「李沐雪,你可願接任紫陽洞天掌教一職?」
「啊!」
姜武和李沐雪同時驚掉下巴。
讓一個剛入門的小弟子接任正道第一仙門紫陽洞天的掌教?姜武第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也太草率了吧?
而老魏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似笑非笑地看著二人。
「掌教真人,我……我只是鍊氣期的小弟子,怕是不能勝任。」李沐雪惶恐道。
掌教真人不以為然地笑道:「練氣期又如何?你是亘古罕見的極品靈根,註定為修道而生,往後修為一日千里,成為這方天地最頂級的強者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你若能接掌紫陽洞天,那將是紫陽洞天的福氣。」
老人這番話也算中肯。
極品靈根千載難逢,若是知道李沐雪的存在,不說附近幾個國度的洞天福地,就是那些傳承無盡久遠的聖地與古族,肯定也會大張旗鼓地跑來搶人。
從長遠來看,讓李沐雪接任掌教,真的是紫陽洞天千百年來積攢下的福氣。
「我……」李沐雪拿不定主意,目光投向姜武,似乎在徵詢他的同意。
姜武仔細一琢磨,覺得此事可行,便對李沐雪點了點頭。
李沐雪這才諾諾地道;「既如此,李沐雪謹遵掌教真人法旨。」
「哈哈……」老人撫須大笑,仿若夙願了卻,暢快萬分。隨後將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摘下,輕輕一動,扳指便自行飄到了李沐雪手上。
老人說道:「這枚掌教扳指乃紫陽洞天曆代掌教真人的傳承之物,戴上它,你以後就是紫陽洞天的掌教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