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景以詠嘆調的方式緩緩誦道：「此劍意殺人，但卻是飽含真情，實乃……」

  這次，煙景沒再傳音，而是直接開腔。

  這讓正飽受精神打擊的方塵一個激靈：「什麼實奶？」

  姜凝漪大驚失色：「夠了，住嘴。」

  她見煙景開始發瘋，不由傻了，不是把它塞回劍鞘了嗎？

  為何還能說話？

  煙景立刻停下來，道：「好的，主人！」

  方塵見狀，有些不明所以：「這是怎麼了？」

  「沒事，可能煙景出了點問題。」

  姜凝漪滿是心虛地把煙景捉了起來，同時問道：「你為何還能說話，不是把你塞回劍鞘了嗎？」

  煙景奇道：「塞回劍鞘，我為何不能說話？」

  姜凝漪一愣：「你剛剛不是自己伸出劍鞘後，才能開始說話的嗎？」

  煙景細緻地解釋道：「沒有，我伸出劍鞘只是為了和一千三表示真誠地感謝而已！」

  「藏在劍鞘里說話，總歸是有一種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無禮之感！」

  「要是只是想說話，我這樣也可以說話！」

  姜凝漪恍然。

  一旁的方塵快羨慕哭了，受過長時間胎教的器靈就是比野生的一千三顯得更具有學術性啊！

  隨後，方塵收起羨慕的心情，問姜凝漪：「那你既然領悟了絕命劍意，何不告訴我，我可以為你慶祝慶祝！」

  姜凝漪搖頭拒絕：「謝謝師兄的好意，但這只是小事而已，不用掛心。」

  煙景傳音，語氣裡帶著認真，道：「您在劍窟內只差一息時間就死了，這真的只是小事嗎？」

  在澹然宗內，有一處地方名為劍窟。

  建立劍窟的方法，極為簡單粗暴。

  澹然宗用劍水平最高的劍祖師，將他見到過的所有殘留兇殘凌厲的絕強劍意之物都丟入其中，劍意糾集匯聚，最終形成了劍窟。

  姜凝漪的洞府就是以劍窟的方式建立起來的。

  姜凝漪洞府內的劍意比起劍窟，都較為溫和，經常只需要受點輕傷，最嚴重的不過讓人重傷幾個月而已。

  時至今日，姜凝漪已經可以無傷地住在自己的洞府里了。

  但劍窟，卻比姜凝漪的洞府兇殘數百倍不止。

  而姜凝漪此番領悟絕命劍意，就是抵達劍窟外圍，第一次正面承受劍意的撕裂。

  劍意不撕裂肉身，只撕裂神魂。

  因此，剛進入劍窟之時，姜凝漪的神魂便遭了重創……

  若無悟得絕命劍意，必要死在其中。

  這等大事，煙景覺得很有必要讓方塵知道！

  但姜凝漪卻傳音給煙景：「絕命劍意，雖然是因方師兄之事，我才會去冒險領悟，但這道劍意非只為他一人領悟，我想保護的人，不光是師兄，也有婉兒與師尊，現在還有你。」

  「你若是告訴他，一來會增加他的負擔，二來也會讓你們顯得似乎一文不值，知道嗎？」

  聽到這話，煙景沉默半晌，才說道：「主人，是我淺薄了，誤會你了！」

  姜凝漪沒有回答，只是手掌輕輕地撫過煙景，以示安撫。

  她領悟劍意的方式過於胡來。

  結束後，她也被纖雲仙子罵了半個時辰，罵她何必如此心急？

  但是，只有姜凝漪自己心裡清楚，多少次午夜夢回，夢境中都是姐姐那渙散的眼神與漸漸失溫的身軀。

  承受著多年來後悔與自責煎熬的她，絕不願當年之事重演。

  她想快、更快地擁有足夠保護自己珍視的一切的力量！

  方塵不知姜凝漪與煙景暗中的傳音內容，見姜凝漪拒絕自己後，只能說道：「那行吧！」

  「不過，你這劍道天賦，的確厲害！」

  姜凝漪謙虛一笑：「能入赤尊山的，都是澹然宗絕頂之輩。」

  「不止是我，師兄，你不也是神將道骨，令花長老震驚不已嗎？」

  聞言，方塵沒有說話，而是突然伸手摸了摸姜凝漪的頭……

  大大的手掌，輕輕地覆蓋在姜凝漪的螓首之上。

  方塵的上古神軀確實不是蓋的。

  這個時候發動，以姜凝漪的反應甚至都沒躲過去！

  面對方塵的突然靠近，姜凝漪原先波瀾不起的眸子微微睜大，絕倫容顏露出幾分濃濃的錯愕和不可置信，訥訥地看著方塵：「師兄……」

  而眼見這一幕，煙景興奮地傳音道：「主人，他是不是發現絕命劍意的特殊之處，感動於您的付出了？！」

  姜凝漪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在一旁的煙景，只覺得不可思議，臉頰上感覺到了幾分熱意正在升起。

  方師兄，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他……

  而方塵摸了摸姜凝漪的頭後，便坐了回去，沉吟片刻後，緩緩道：「沒有，你不絕頂。」

  姜凝漪：「……」

  她的熱意一下子就被方塵的冷笑話全部驅散！

  姜凝漪擠出一絲笑容：「師兄，你確實有些風趣。」

  煙景語氣不善地傳音道：「對，他真風趣，這麼多年難怪連個道侶都沒有，都把風趣用在自娛自樂上了吧？」

  方塵點頭：「哈哈，確實。」

  姜凝漪的臉蛋上罕見多了些許惆悵，隨即被她驅散，並說道：「對了，師兄，我還需要練劍，我要先走了。」

  方塵一愣：「你不再坐坐嗎？」

  姜凝漪搖頭：「不用了。」

  「那行吧，我送你出去！」

  方塵起身。

  從大廳走到正門的時候，姜凝漪總算把剛剛那大起大落的心境調整了過來，旋即她在靈石獅子旁站定，俏生生地轉過身來，面對方塵。

  姜凝漪說道：「方師兄，你就送我到這裡吧！」

  方塵見狀，也沒有強求，笑道：「行，那你一路小心！」

  隨後，姜凝漪突然從儲物戒里取出一物，並說道：「對了，師兄，這個給你！」

  在澹然殿中，姜凝漪想找方塵，也是懷著送東西的目的才去找他的！

  方塵一愣：「什麼東西？」

  「這是慶祝你成為赤尊山弟子的禮物！」

  姜凝漪說著，取出了一個玉白色的香囊，遞給方塵，她的臉上帶著幾分緊張。

  她怕方塵不滿意她的禮物！

  見香囊做工極為精緻，絲線泛著亮光，顯然是下了心思去做的，從未收過這等手工製品的方塵極為驚喜道：「哇，這香囊太酷……太好看啦！」

  姜凝漪聽得露出喜色。

  方塵滿意她的禮物！

  方塵拿過香囊後，不由下意識問道：「這是你做的嗎？」

  姜凝漪剛湧出來的喜色一僵：「不是，這是我買的！」

  她練劍的時間都忙不過來，哪裡有空學這個。

  方塵：「……」

  他想給自己來上兩巴掌，哪壺不開踹哪壺是吧？

  他急忙說道：「沒事沒事，我很滿意，謝謝你的禮物！」

  姜凝漪不好意思地說道：「雖然這個香囊是我買的，但是，裡面存著的劍氣是我的！」

  「若師兄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時，可啟動這手印訣，將香囊中的劍氣釋放出來，無論是偷襲還是正面迎敵，都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姜凝漪不指望自己的東西能讓方塵保命，能拿來對敵就不錯了！

  說完，姜凝漪取出一枚玉簡，交給方塵，這裡面是印訣。

  接過玉簡，方塵沒看，而是問道：「用了這手印訣後，香囊可會毀滅？」

  姜凝漪一愣：「呃，會的，劍氣兇猛，自然會將香囊毀滅。」

  方塵眼神閃動，旋即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說罷，方塵就將玉簡捏碎。

  嘩——

  玉簡化為粉末飄飛。

  看著粉末飛掠眼前，姜凝漪一愣。

  方師兄，你可還沒背下印訣呢！

  香囊上的封印，可不是想解就能解的。

  沒有印訣，這劍氣怕是得被封存一輩子！

  但姜凝漪還未來得及著急，煙景便興奮地說道：「他竟然以這種方式表明他對你的禮物的珍視之意？看來他還是挺解風情的嘛！」

  「而這捏碎玉簡的姿勢，的確帥氣，與主人您一劍救他的模樣，不相上下！」

  「不錯不錯！」

  見煙景樂瘋了，姜凝漪聽得一愣……

  是這樣嗎？！

  她看向方塵。

  此刻的方塵，正將香囊佩掛起來，並拍了拍它，對姜凝漪笑道：「放心，這個香囊，會好好的待在我這裡！」

  「我會保護好它的！」

  姜凝漪眼眸睜大，望著夕陽下的方塵，那笑容令她心跳加速……

  在此情此景下，姜凝漪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對著方塵說道：「沒讓你保護，我是想讓你用它，你是不是笨？」

  方塵的笑容瞬間凝固：「？」

  「好了，我走了！」

  說完，姜凝漪不顧凝固的方塵，轉身就離開。

  走的時候，她背著手，頂著滿路的金色餘暉，腳步輕快地踏在赤尊山的石階上，嘴角終於不可遏制地上揚起來，

  「哼，讓你剛剛那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