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速奔馳在雨夜當中。
可是跑到一半,便跑不下去了,因為這裡全是人。
烏泱泱的一片人。
出城的路只剩下最後一條,出入城的幾條大道早就已經被成堆的馬車和人流活活堵死。
官府的人盡力地疏通著交通,可是誰也管不住誰,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想要往城外走。
只是出城的文書,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拿到的。
拿到了文書的人,拖家帶口馬車裡裝滿了金銀珠寶。
可是還沒等走出城門,這些東西便被扔掉了一大半。
相比起命,金錢一文不值。
那些想要出城避難的人,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但後面的人,卻還在不斷地往前擠。
隨處可見的老人在送別子女,丈夫在送別妻子。
斬妖人韓宇渾身大汗淋漓,他坐在一輛準備出城的馬車裡。
車夫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漢子,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將韓宇送出城。
韓宇默默地望著外面一幕幕的生離死別。
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無助。
師父說,「別想著做一個力挽狂瀾的英雄,為師不是,你也不是。
所以你知道的吧,別臨了臨了給為師整那死樣。」
韓宇內心十分認同師父所說。
有穿著兵甲的士兵從馬車旁匆匆路過,也有散修在城門口矗立了一會兒,轉身返回.
韓宇靠在車邊上,默默地嘀咕著。
「沒用的,沒用的」
身為斬妖人,他自然是知曉霧林中妖族的可怕之處。
所以哪怕是師父,哪怕是一個擁有數萬修士的大宗門前來馳援,能做的恐怕都有限。
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拖延時間,用生命為其他宗門,國家勢力爭取時間。
否則妖族攜浩蕩之威,恐怕會橫掃整個祁州。
再配合北邊的妖族,後果不可估計.
即使最後人族贏下了這場戰爭,恐怕也會是慘勝。
「駕!駕!!」
馬車停在架橋的一端,過了架橋便算是出了城。
「哲兒,你去哪兒!」
馬車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韓宇向外看去,卻見是一個衣著雍容華貴的婦人。
估摸著應該是修行世家,前頭牽引馬車的靈馬,打著炙熱的鼻息,仿佛能在喘息之間便翻山渡海。
一個春衫桂水香的公子騎著馬,掉頭往回走。
靈馬幾個輕靈的躍下,便繞到了遠處。
「娘,您帶著妹妹跟族裡的人走吧。
那幾個跟我一起玩的少爺們都留下了,這時候我要是跑了,丟咱賈家的人。
駕!!!」
公子縱馬,向著城內駛去。
「轟——!!」
架橋緩緩上移,出城的人們開始前進。
韓宇怔怔地望著那名公子離開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師父啊,我真是你徒弟。」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教我的嘛。」
沒有什麼豪言壯語,嘟囔完。
便抬起頭,「大叔,我不走了,跟您說一聲。」
「哦?」車夫微微一驚。
很快,反應過來。
「嗯,是斬妖人的種。」
「多謝閣下送這一路。」
韓宇閃身,向著城內掠去。
「哎,你看又有人回去了。」
「.哎呦,明明都能出去了.真是條漢子。」
「」
騰衝城在黎明開始保衛戰。
斬妖人葉良喚出的山壁已與騰衝城的外城牆融合在一起。
藉助著這一城地脈之氣,山壁更牢固了幾分。
大戰一直持續到日落。
戌時,天地昏黃,萬物朦朧
鋪天蓋地的妖軍已經躍上了大半的山壁,有數不清披著甲冑的大妖狠狠撞在山壁之上。
「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
亥時。
亥時又稱人定,此時夜色已深。
按理說人們也已經停止活動,安歇睡眠了。
經歷了白天的喧囂後,萬物都安靜下來。
陽氣開始收斂,人體內的五臟六腑也要修養。
然而,今日卻是個不眠之夜。
妖族的進攻仍然在繼續,而且他們的攻擊也越來越兇猛。
所有人都幾乎已經筋疲力盡,騰衝城即使是高手如雲。
卻仍然阻擋不住這數不清的妖物。
有妖物乾脆貼身而來,瞬間引爆內丹。
即使不能跟對手同歸於盡,也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以一換一值了。
就算是以十換一,以百換一,騰衝城依然承受不住這種損失。
在他們的頭頂上,已經有十幾頭天獸遮蔽了他們的退路。
就算他們的實力再強,恐怕也沖不出多。
一旦陷入重圍,他們就會被活活耗死。
夜半子時。
騰衝城,除了葉良鎮守的主城門,其餘七座城門已經淪陷兩座。
剩餘的士兵和修士們還在苦苦血戰,與妖物周旋。
每一座塔樓,每一座要塞,都被一股壓抑的氣息所籠罩。
主家坐鎮中樞,指揮著所有人的行動。
「報!!」
有快馬來報。
「棲霞街告急!!」
「流雲關危在旦夕!」
「北城午門告急!!」
「」
一聲又一聲的吶喊,幾乎刺穿了主家的耳膜。
這位從未經歷過戰場的年輕人,不斷地拋出一根又一根簽子,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
用手中可憐的兵力與戰力,跟想要衝破如城的妖軍們纏鬥。
此刻,他滿臉的興奮。
沉寂了二十餘年,似乎是終於有一件事讓這位天縱奇才有了興趣。
不再是鬥蛐蛐,不再是玩女人,也不再是賽馬賭注.
而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裡,這裡」
主家挪動著沙盤上的旗幟,一遍又一遍。
只是沉浸其中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道黑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