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未配妥,出門已是江湖。
這兩句話用來形容韓宇,大概就是最好的詮釋。
十年前,與父母逃難至茅廬。
父母死在妖鬼手中,自己則僥倖存活。
餓著肚子,徘徊良久,遇見了一個頭髮胡白的老頭。
老頭穿著一身白色的儒衫,髒兮兮的,又破又髒。
估摸著是沒錢換新衣服,窮得叮噹響。
老頭見了韓宇,伸出手。
韓宇本以為有救了,誰知道對方開口第一句便是。
「我說小娃娃,你有錢嗎?我想喝酒了。」
韓宇:
就這樣,一老一小兩個傢伙結下了不解之緣。
後來,韓宇知道老頭叫葉良,在茅廬中砍樵為生。
本來砍樵掙的錢,足夠他一個人吃喝。
可架不住他愛喝酒,好賭錢,於是總是挨餓。
韓宇看著對方,天無絕人之路。
此後,韓宇便跟著葉良討活。
整日砍樵,霧林中常見妖鬼,朝不保夕。
這世道只圖個安穩便可。
一日,隨著葉良上山砍柴。
偶遇妖鬼,一老一小撒腿便跑。
妖鬼速度太快,不久便被追上了。
韓宇拿著柴刀,胡亂揮舞。
本以為今日便是死期了,卻是也沒什麼遺憾。
原本七歲那年,便該與父母一起死在妖鬼手上的。
現在又多活了幾年,倒是賺了。
灼熱的氣息從耳畔拂過,像是被熱浪席捲了一般。
渾身酒氣的老頭一拳將那妖鬼打進了山體當中,剎那間妖鬼便沒了氣息。
韓宇這才得知這個整日喝酒,耍錢的老頭竟然是霧林中大名鼎鼎的斬妖人。
之後,韓宇便追著要拜師。
「娃娃,成為斬妖人可不是什麼好事。
許多人都不待見我們,把我們丟在這兒山溝溝裡頭,恨不得我們死光了。」
韓宇不懂這些,只說想為父母親報仇。
葉良沉默了一會兒,「你不必成為斬妖人,也可以為父母報仇。」
「你願意教我?」
「可以,只是記住了你不是斬妖人。」
十年來,韓宇無數次夢入江湖。
劍如歌,刀似曲,一夢入千秋。
卻始終找不到它的蹤跡,屢屢落空。
第一次下山,韓宇十分忐忑。
當晚,他一個人去了江邊。
看著漫天繁星,看著樹梢上的微風。
看著天空中的雲彩,看著這一切,一動不動。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思緒如潮。
想著每一個接觸過的人,想過每一件事,想著過去,想著未來……
第一次下山結果是好的,不僅滅了一個妖鬼,還結識了一位從外而來的道友。
他甚至還天真地認為,或許斬妖人與正統修士的恩恩怨怨,會因為自己這一舉動而在日後迎來改變。
「師父,李道友呢?」
做好了早飯,韓宇卻沒尋到李平安的身影。
「走了。」
葉良蹲在門口,嚼著豆子,望著遠處心不在焉地說道。
韓宇一愣,以為師父是在騙他,確認了幾遍。
這才有些氣憤地說道:「師父,是不是你將李道友趕走的。」
「不是。」葉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明顯有些心煩。
韓宇氣不過地又說了葉良幾句。
葉良嫌煩,便拍拍屁股,往村里走,看樣子是又要去賭錢了。
韓宇無奈嘆了一口氣,起身去追李平安。
想著對方應該還沒有離開多久,於是加快了腳程。
同時心裡嘟囔,李道友也真是的,不辭而別,也不與自己打個招呼。
只是追出去許久,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不禁心生疑惑。
出村的路就這一條,對方能往哪兒走?
無奈,只得原路返回。
韓宇看著一桌子豐盛早已涼了的早飯,只好全部填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葉良又是一整日沒著家,韓宇看了看天色。
熟練地來到村子裡的酒鋪,卻沒看見葉良。
於是問酒家,「張叔,我師父呢?」
「不知道,今兒就沒見到。」
韓宇又去了幾個師父平常時常去的地方,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
「跑哪兒去了?」
韓宇滿村的轉悠,卻是不見師父的影子。
直到深夜,睡夢中的韓宇才聽見動靜。
「師父,你去哪兒了!」
聽見徒弟的聲音,鬼鬼祟祟的葉良嚇了一跳。
韓宇見葉良抱著一個用破布包裹的長物,身上和臉上都沾著泥土,疑惑道。
「師父,你一整天去哪兒了?手裡拿著什麼?」
「你莫管!」葉良難得的嚴肅。
葉良洗了個澡,走出門,來到江邊。
暮色中,這裡有一種壓抑的氣氛。
溪水一浪接一浪的拍打著岸邊,卻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艘船來到這裡。
沒有蟲鳴,沒有人聲,只有潺潺的流水聲,讓這裡顯得格外的寂靜。
葉良蹲下身子,將抱在懷中的長布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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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一把劍,那是一把極薄的軟劍,在水中就像是一株水草。
從劍柄的長度和形狀來看,這是一把好劍。
但奇怪的是,這把劍的劍身卻是黯淡無光,就像是一把普通的劍。
葉良用溪水默默地洗劍。
月色里,他提著劍往回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
每個熱血的少年曾經都有一個大俠夢,背著一把大劍,浪跡天涯。
笑看江山如畫,醉臥美人膝。
葉良年輕時亦是如此,快意恩仇,逆風飛馳。
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刺|激,讓他有一種莫大的快感。
只是成為斬妖人後,這一切便都結束了。
這些年來,無數次夢入江湖。
只是天地都在霧中,唯有雞鳴聲一響。
便如風捲殘雲一般,煙消雲散。
回到茅屋,屋裡的爐火早已熄滅。
韓宇仍在酣睡。
葉良坐在一角,看著劍,也在看著自己這個莫名收的徒弟,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間不多了,說實話對於那個叫李平安的修士,他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也不奢望對方真的能一口氣叫來勞什子援助。
這本就不是一件某個人,便可以改變的小事。
若是在年輕個百十來歲,他或許會天真地守在這裡,僅僅為了所謂的蒼生大義。
只是無數個日夜,早已磨滅了他的所有心性。
道不盡江湖事,殺不完江湖人。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真正的正義與邪惡、對與錯其實並不重要。
各路修士為了心中的執念,以及扭曲的野心
葉良叫醒韓宇。
韓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師父?」
「徒兒,好好睡吧,明日為師帶你下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