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老牛端著碗,用小雞燉蘑菇的湯汁澆在飯上。
再配上一些花生米,和一點拌桔梗。
端著飯,悶頭吃了起來。
似乎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環境。
「這方道觀可不太平。」
青衫人的話讓白衣劍客眉頭緊蹙,目光則緊緊盯著那一面鏡子。
忽然,覺得身體有某種奇怪的感覺。
原本因為行路時,被灌叢在手臂上留下的傷痕,此刻竟然奇蹟般地癒合了。
鏡子中有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中有兩道亮光。
那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帶著一股邪氣,給人一種陰沉兇殘的感覺。
白衣劍客又瞥了一眼李平安。
見對方淡定如常,也不知是發現了那怪物,全然不懼。還是根本就沒有發現那鏡子的異常。
不過白衣劍客更趨向於前者,否則也不會出言提醒自己。
「汪汪汪!」身邊的大黃狗叫了起來。
白衣劍客捋了捋大黃狗的毛髮,嘴角露出輕笑。
「妖魔邪祟!」
「這鏡子名為鏡鬼,方形銅鏡,寬四尺,高五尺九寸,內外皆明人照則身影倒現,用手掩心照鏡,可以照見五臟腸胃,一覽無遺,可治癒疾病。」
說到這兒,李平安頓了頓繼續道。
「然而在治癒疾病之後,鏡中人像的背後就會出現一隻黑色的鬼物,吞噬照鏡子的人。」
「.世間當真有這神奇的東西?」白衣劍客略一沉吟。
「當真。」
「足下當真是學識淵博。」
「不是,這兒上面寫著呢。」李平安揚了揚手中的古籍。
這是他從廢墟中撿到的,上面詳細記載著這面鏡子的來歷。
白衣劍客沉默片刻,「這麼說,這怪物沖我來了?」
「應該是。」
白衣劍客沒有動,反而是將寶劍橫在胸前。
李平安:「足下,不跑嗎?」
「何懼之有。」
「好氣魄。」
白衣劍客手摁在劍柄之上,聲音低緩,「我年幼時學劍,數十年前,曾在山頭地上揮舞木棍。
當時有個路過的先生,他見我以木棍為劍,揮舞木棍。
也不知是有意點撥我,還是隨手為之。
在我面前展示了一番劍法,雖也是以木棍為劍。
劍法卻疾風般迅捷,像流星般飄逸,劍招如風暴般凌,劍勢如長虹般蒼茫。
一柄劍,舞起了片片秋風,銀光乍起,似水波蕩漾。
數十年過去了,我雖然早已忘記了那位先生的模樣,卻仍然記得那抹讓我年少時悸動的劍意。」
「哦~」
李平安淡淡應了一聲,沒有過多的回應。
「砰!!」
一張廢棄的石桌橫飛出來。
只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
白衣劍客手中提的這把劍的重量,比一般的劍要重一些。
但劍身卻極薄,輕輕一晃,便有一股凌厲之氣撲面而來。
石桌一分為二,周身瀰漫著黑氣的怪物出現在石桌後,餓虎撲食一般撲了過來。
白衣劍客微微一笑,身子往後一仰。
長劍一收,如風拂柳。
這長劍顯然不是普通的利器,劍身帶著一種柔和光芒,劍柄上雕刻著一條玉龍。
刀工精緻,栩栩如生。
對面的怪物好似有了知覺,雙爪一伸,將長劍盪開,發出一聲長嘯。
轉瞬間,一人一怪交織在一起。
那怪物突然怒喝一聲,一掌拍在地上。
「轟」地一聲巨響,地面上出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大坑。
白衣劍客突然身子一矮,雙肩微微一晃,右腳向前踏出半步。
長劍一轉,斜斜一挑。
這一挑的動作很是緩慢,但是劍意卻是深藏不露。
身形一閃,長劍如電.
跟著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劍光一閃,被黑霧包裹的怪物分成兩半。
只覺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
白衣劍客吐出一口白氣,收劍而立。
「閣下好劍法!」李平安贊道。
白衣劍客拱了一下手。
恰在此時,外面又有雷光閃爍。
邪魔伏誅,白衣劍客端起那面鏡子仔細打量。
「這鏡鬼已死,鏡子就變成了普通的鏡子。」
李平安盤膝在地,雙目緊閉,仿佛是在感悟這方天地的靈韻。
白衣劍客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也是古籍上記載的?」
「不,這個是我猜的。」
白衣劍客猶豫了片刻,用劍在手心劃出一道血痕。
隨後再照那鏡子,方才留下的血痕果然沒有再恢復。
頓感無趣,便隨意地把鏡子放在一角,不多做搭理。
白衣劍客靠著牆,透過篝火,望著一動不動的李平安。
對方帶的老牛則十分賢惠地洗碗刷盆,里里外外地忙碌著。
當真是靈性十足。
幹活的時候,尾巴還搖著,嘴裡哼唧著什麼。
白衣劍客覺得對方可能是在哼什麼歌曲。
「先生,從哪裡來?」
「大隋。」李平安開口。
「我也是大隋人,這外面可不比大隋,兵荒馬亂的,遍地匪徒。先生是旅行,還是投奔親戚?」
「旅行。」
白衣劍客上下打量著李平安,似乎是要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人。
清晨,方才還是豆大的雨點從房檐飄落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落到地下就變成了一條條小溪,天地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轉眼,卻已是放了晴。
只有細雨落下。
白衣劍客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那蔚藍的天空,看著那一朵朵白雲。
「汪汪汪!」
白衣劍客下意識地摸了摸大黃狗,一轉臉。
卻發現道觀中的那位青衫人已經離開了。
白衣劍客四處尋了尋,沒有尋到蹤影。
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那人。」
白衣劍客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當面謝謝那人。
謝謝對方當時沒有嘲笑一個揮舞木棍,想要成為劍客的孩子。
白衣劍客收拾好東西,帶著大黃狗,挎上馬。
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與他不同,李平安和老牛慢悠悠地走著。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