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喘息加重,撫摸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李平安也發現了讓雲舒心境不穩的根源。
血?
雲舒不會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吧?
當然,也可以說是所謂的心魔。
戰爭結束後,士兵們會遠離戰場回到家鄉,回歸正常的生活。
但是他們還會時常以為自己仍身處於戰場上,再度承受高度緊張的作戰狀態。
這種壓力會經常重複,最終使他們精神瀕臨崩潰,表現出創傷後應激障礙。
「雲舒!」
李平安忽然出聲。
聲音一入耳中,就像是有一股清新的風吹了進來,血與火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舒眸中的神采逐漸恢復。
「師兄。」
「雲舒,這次國戰你以為如何?」
「我.我到了戰場之後,才知道戰爭本就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雲舒情緒低落,
「一個又一個的同伴死在我眼前,一個又一個敵人死在我的劍下。」
焦慮,不安。
李平安捕捉到了雲舒複雜的情緒。
養在溫室中的花朵,經歷了戰場的洗禮,見識了戰爭的殘酷。
所有的忍耐、接受、焦慮和恐懼,都成了戰爭的附屬物,依附在戰爭的隱秘之處。
這種傷痛能跨越時間,空間,甚至跨越時代。
她覺得,自己或許能從這種痛苦掙脫出來。
但想要掙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束縛,卻是難之又難。
「師兄,你說戰爭的意義是什麼?只是為了剝奪他人的性命嗎?」
李平安溫溫一笑。
咚咚!!
以雲舒的這種情況,說白了便是在戰場上殺的人太多了,產生了罪惡感。
「戰爭說白了便是生存之戰,資源就這麼多。
你覺得應該怎麼劃分呢?
人族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一開始是和猛獸爭奪生存空間,和妖族爭奪生存地盤。
後來是和同族爭奪生存空間,靠著先輩們一代又一代人的犧牲。
打退了無數異族的入侵,才守下來的國土。
每個族群都想要擴張自己的生存空間,無關對錯。」
李平安一邊說著,一邊運轉六秘之一天鼓。
咚咚——!!
這聲音之中,蘊含著神秘的奧妙。
聲音不大,卻蓋過了天地間的一切聲音。
在雲舒的感知中,那聲音仿佛是從心底發出的。
天鼓震動,驟雨似籠罩住雲舒。
「閉眼,入定。」
雲舒不自覺地便按著李平安所說的去做。
在雲舒的神識當中,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陌生的世界。
一眼望去,一片昏黃,頭頂上掛著那一輪清冷明亮的圓月。
仿佛在這一瞬間,這片天地,又回到了混亂的上古時代。
殺戮,鮮血,戰爭。
殺意的雨密布天地間。
雲舒驚慌地望著這個場面,自己對這一幕,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雲舒,你身為蜀山弟子當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為何還不動手!」
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那聲音中夾雜著濃郁的能量,讓人無法抗拒。
「我.可他們並非魔道中人,只是跟你我一樣,不過是一個個普通的修行者。」
雲舒緊緊握著劍柄,神色茫然。
「殺殺!!」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與暴虐,一股陰森的威壓陡然在每一寸空間裡升騰而起。
「我.我不行.我不行的。」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枷鎖控制了她的神經,束縛住了她的四肢,讓她動彈不得。
修行是一回事兒,在戰場中用你學習到的修行之法殺人又是另一回事兒。
尤其是當你用武器刺入敵人體內的時候,這一刻你會清楚地感覺到一個生命的流逝。
對方將死的眼神從哀求到無助的絕望,將死者熱乎乎的喘息漸漸停止。
最後感受到的只有你自己腦袋中的爆鳴之後的平靜。
李平安未料到雲舒的心境,竟然已嚴重到這等地步。
他深吸一口氣。
這時,李平安忽然注意到了一位樣貌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正在向自己看來。
小瓊峰峰主,也是雲舒的師尊。
婦人一雙黛眉如月牙,但眉梢卻是銳利如刀,緊緊盯著自家徒兒身上氣機的變化。
瞥了一眼李平安,眼神中帶著幾分慍怒。
壓著火氣,又迅速收回,將視線落在自家徒兒身上。
此時,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李平安忽然有些後悔了,本來只是想作為朋友勸上一句。
誰知道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要是雲舒失敗了,情況更加嚴重。
恐怕小瓊峰的峰主會當場暴走。
李平安只好加深了共鳴,強化意念。
在雲舒的感知中,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是師父,是蜀山的諸位同門,是塵世間的父母。
她看見了大禹的鐵騎踏破了國門,她看見了淪為廢墟的蜀山,看見了淪喪的國土。
「殺掉想要傷害自己,以及自己關心的人的敵人,就意味著自己及自己關心的人得到了安寧。
雲舒,你在猶豫什麼,還不拔劍!
用你的殺氣,沖開這條血路。」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擊,直擊她的內心。
她的每一劍,都不是為了殺人。
而是為了人族,為了自己的信仰。
刺目的劍光如一輪烈日,撕裂了黑暗的天空,將天空中的烏雲全部給驅散。
那最後的輝煌一劍,仿佛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將劍勢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就像是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追風逐浪,帶著開天闢地的威勢。
「啊~」
雲舒發出一聲奇奇怪怪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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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先是愣了一秒,隨後視線、神識紛紛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