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隨口道:「略懂略懂,只當是消遣消遣,沒什麼大用。
不似燕公子,日後若是能考上功名。
再有燕家的身份,前途不可限量。」
燕十三苦笑著搖了搖頭,「李先生不了解內情,在下入了賤籍,這輩子與功名無緣。」
「哦?」
李平安微微挑眉。
堂堂南國公府的子弟,雖不受人待見,但也不至於入了賤籍。
燕十三解釋道:「大隋律法贅婿一律是賤籍,與商人同列。」
所謂贅婿者,多系家貧難以自養,故出贅為婿。
贅婿一詞,最早史書記載。
人之子典押給富人做奴隸,稱「贅子」
過期不贖,主家給贅子娶妻,仍做奴隸。
稱贅婿!!
李平安聽出了燕十三語氣中的苦楚,安慰道。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行而不輟,未來可期。」
燕十三微微一怔,品味著這句話的含義。
「先生你覺得我還有希望?」
李平安看出了對方的心結所在,淡淡一笑。
「難不成我覺得公子沒有希望了,公子現在便跳入湖裡不活了不成?
你不是為任何人而活的,不要讓閒語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更不要因為一些閒語而阻礙了自己的人生。」
燕十三怔怔地望著李平安,自從娘親離世後。
身邊除了蘭月,再無人跟他說過這種話。
聽過最多的便是譏諷,見過最多的便是白眼。
雖早已習慣,表現得風輕雲淡。
可燕十三今年不過十六歲。
日積月累自己都不知曉別人的偏見,早已成為了心中的一座大山。
這或許也是他為什麼多年來止步一品境的原因。
也是心結所在。
李平安放下茶杯,語氣輕緩許多。
「且讓流言隨風走,任憑蜚語春夏秋。
我效雲鳥飛自在,不學傷感獨自憂。
閉眸懶看佞人態,塞耳不聞鄰家愁。
興衰杯前微微醺,再無閒事掛心頭。」
燕十三卻對文章詩詞頗有研究。
細細一品這詩,卻是當真契合他如今的狀況。
不由得贊道:「先生,好文采。」
詩詞力量最能振奮人心。
燕十三雖不是儒家修士,但同樣能感同身受。
「多謝先生勸導!」
燕十三感激地沖李平安一拜。
李平安對燕十三的印象很好。
想起那日自己初入廣陵,拉一曲二泉,燕十三在一旁默默聽了許久。
如若不是經歷人情冷暖,知曉世間百般無奈。
萬不能被那首曲子牢牢吸引住。
所以李平安願意多開導開導對方,反正也只是花一些時間。
而他最不缺的便是時間了。
於是,便鋪開一張宣紙,抽出「俠客筆」
「燕公子昨日幫了李某一個忙,李某也還燕公子兩個字如何?」
燕十三是心結所在,李平安覺得俠客筆或許能幫到他。
當即在紙上揮舞筆墨。
「問心!」
燕十三走上前來,紙上二字好似帶著一股懾人心魄的力量,讓他心猛地一沉。
只覺得眼前一片迷霧。
似乎有什麼聯繫,又像是雜亂無章。
一股無形的重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心莫名其妙地跳得厲害。
「燕十三,你身入賤籍,早已無藥可救!
何苦為難自己,莫非你還對自己的人生抱有一線希望!」
李平安的聲音在燕十三耳旁,如春雷般炸響。
他心中猛地一震,胸口濁氣翻湧。
眼前仿佛是出現了一位聖人法象,縹緲的文字浩如煙海,浩然之氣充斥天地,腳下皆為螻蟻。
那是一種高傲,一種睥睨天下。
卻又與眾生融為一體的氣度,讓人無法抗拒。
每說一句話,便扣人心弦。
燕十三的身子在顫抖,仿佛有什麼東西想要從心底破土而出,卻被一塊又一塊巨石死死壓住。
「燕十三,你忘了你母親對你的期盼?你忘了遭受過的不公。
既無破釜沉舟的勇氣,你便老老實實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劍,刺入了燕十三的心臟。
心中仿佛有一股熱流在涌動。
「十三,娘看不見你長大了,以後一個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別跟我們一起玩,你不是燕家的人!」
「少爺,你別哭了,蘭月會一直陪著你的。」
「.」
許久過後,萬物歸於沉寂
李平安微微蹙眉。
失敗了?
「不!不!」
燕十三的聲音自塵埃之下響起。
像是要把自己最後的力氣,都用在了這個字上,透著一股決絕之意。
老子才不信什麼狗屁的命運。
去你媽的上天註定!!
頃刻間,聖人法相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於無形。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半晌,燕十三緩過神來。
體內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心結已破!
這是破境的徵兆。
其實嚴格來說,燕十三早入了二品境。
只是常年受心結影響,一直沒有完成那最後一步,因此止步一品巔峰遲遲不能前行。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如今心結已破,自身修為自然邁上一層樓。
「先生,大恩無以為報,容十三緩上幾日,再向先生道謝!」
燕十三告了謝,便匆匆離去了。
體內力量翻滾,現在必須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靜心修行,穩固修為才是
幾日後。
南國公府,會客廳。
老太君以及府中二老爺燕啟,二夫人,正在頗為熱切地與一位美貌婦人交談著。
美貌婦人便是林家的大夫人,謝夫人。
「前些日子老夫人大壽,日夜兼程還是未能趕上,疏忽怠慢,還請老夫人勿怪。」
謝夫人歉意地說道。
老太君笑道:「無礙無礙,不過是一個壽誕罷了,如若不是家裡這些人嚷嚷著要大辦,老太太我就想著吃碗麵就行了。」
「這次給老太君帶了一些禮物,還望老太君笑納。」
禮物全放在了堂下,其中最為氣派的當屬一座整塊美玉雕成的玉座觀音菩薩。
當真是稀罕之物。
又聊了半刻多種。
謝夫人才終於覺得合適了,便將今兒的目的說了出來。
放下茶杯,輕嘆一聲。
「想當年兩家老爺子莫逆之交,讓人算了八字,定下了這婚約。
本是一樁美事,可這兩老爺子也不知怎麼想的。
偏偏要讓十三公子修行之路到了二品境,才履行婚約。
可誰知道,如今十三公子修行之路停滯,怕不是要耽誤了這兩個孩子。」
謝夫人頓了頓,觀察了一下眾人的臉色。
這才繼續說道:「但是兩家老爺子已經先逝,二人的約定也成了遺願。
咱做小輩的,也不能違背了他二人的約定。
又怕耽擱了兩個孩子的婚約,我家老爺跟我說了不如便解了兩個孩子的婚約。
這樣也算是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