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刺殺

  蟬聲逐漸遠去。

  李平安在橋洞底下醒了過來,晚風吹拂在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暖意。

  牽著老牛,昨夜用漢子給的一兩銀子喝了許多烈酒。

  不願驅散酒意。

  此刻腳下像是踩在棉花上,有些飄飄然。

  來到一處菜市場,空氣里充滿了各種味道。

  攤主們一邊吆喝著,一邊催促著食物的香味。

  各種口音的叫賣聲,混雜著雞鴨身上發出的騷臭氣。

  李平安在一處小攤坐了下來。

  小攤上只有一個食客。

  面前擺著一壺酒,一碟小菜,還有一碗陽春麵。

  子房臨走時,給李平安留一些錢。

  倒是足夠應付幾日的伙食了。

  「兩碗陽春麵,不要蔥花,不要香菜,多放面就行。」

  李平安道。

  麵攤的攤主倒也不介意,遇見這種人已經不足為奇了。

  當即上了兩碗滿滿的大麵條。

  無酒無菜,這面也少了許多滋味。

  正吃著呢,忽聽身後傳來聲音。

  「哎呦,瞎爺!您怎麼在這兒快跟我回去吧。」

  來者是流興堂的一個白紙扇,白紙扇江湖上的一個稱呼。

  有這個稱呼的人,就相當於是一個幫派老大身旁的智囊軍師。

  「怎麼了?」李平安疑惑。

  白紙扇道:「刺殺失敗了,那漢子死了。」

  李平安想起昨日說著要回去看婆娘的漢子。

  自己還用他的一兩銀子喝了頓美酒,不免有些惋惜。

  隨後對麵攤的老闆道:「老闆,再來兩份豬腳面。

  不要面,全要豬腳!」

  .

  老龍幫。

  這是廣陵府城南最近新崛起的一個幫派。

  為首的幫主曹廣山是從北派來的拳師。

  在北邊犯了事,便帶著幾個弟子跑到了廣陵一帶。

  為人心狠手辣,在江湖上得罪過不少人。

  奈何手上功夫了得。

  來了這裡以後,曹廣山有一個習慣。

  每日吃了晚飯,都要沿著荷花塘的長亭走上幾圈。

  稱之為「走山」

  據傳是曹家祖先曾得一本隱士留下的拳譜,「走山拳」

  這才保了曹家幾世富貴,如今年過五旬。

  曹廣山卻與四十多歲沒甚差別。

  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色勁衫,叼著一個菸斗。

  大步流星地走著,仔細看便會發現他不是在亂走。

  步伐帶著一種韻律,每一步落下腳步都會變沉幾分。

  地上隨之便會出現一道清晰的腳印。

  這段時日,荷花塘這條路被他踩滿了腳印。

  一度惹人驚奇。

  迎面來了一個人影,面目全部藏在斗笠的陰影當中。

  仿佛是不願讓人看見他的面容。

  曹廣山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人,自顧自地邁著腳步。

  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直在盯著對方的手。

  觀察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非常仔細。

  那是一雙練武的手,一看便知。

  對方現在還沒有出手,只不過在等待機會而已。

  誰的人?流興堂?

  曹廣山立即鎖定了兇手背後的人物。

  想必昨日的刺殺也是他們做的,此事之後定要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

  砰砰砰!!

  沉重的腳步聲一次又一次的響起。

  二人的速度不減,身軀愈攏愈近。

  三丈、二丈、一丈、八尺。

  曹廣山屏住一口氣。

  十步之內,自己的拳頭不懼怕任何武器。

  最後一步,極重。

  腳下的地面向下凹陷半寸。

  曹廣山那雙比尋常人大上兩倍的手忽然動了。

  在空中發出一聲悶響,就像是一根巨木倒下,又像是馬車急轉彎的聲音。

  李平安向右前方側滑了一步。

  前掌向外一拍,帶著一股勁。

  兩個動作就像是一個連環的動作。

  收放自如,極為自然。

  隨後繞過曹廣山,從頭到尾雙方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只是這一動一靜之間的變化,就足以看出兩人之間的差距。

  曹廣山身軀在秋風中搖曳,像是一片落葉。

  隨後僵硬地跌在地上。

  李平安微微皺眉,又是一個武夫?

  只是不知道是何品階。

  像這種大地方還真是高手如雲,以後要小心才是。

  這一路走來,算上這次。

  總共乘了三次船,李平安倒也習慣了。

  流興堂兌現了諾言,用一艘小漁船將李平安送入了內城。

  李平安坐在船尾,手裡拿著一根雞腿。

  如水的涼風輕輕地盪去了白天的喧囂和浮躁,讓人的心變得無比地寧靜。

  白紙扇搖著扇子,輕輕搖晃,微風拂面。

  正給李平安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廣陵府內的各色遊玩之地。

  誰家的酒好喝,誰家的飯堂伙食味道香.

  亦或者講著這廣陵府的江湖之事。

  李平安端著酒一臉的愜意,似乎對江湖上的紛爭並不感興趣。

  一門心思應付著桌上的酒菜。

  到了碼頭。

  李平安一腳跨過去。

  將懷裡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拋還給白紙扇。

  白紙扇忙伸手接住。

  這是不久前流興堂從帳房拿出的二百兩銀子,算作此次刺殺的報酬。

  錢袋中的銀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十分悅耳。

  白紙扇不明白,「瞎爺這是何意?」

  還沒有見過殺手殺完人之後,把報酬還回來的事情。

  「昨天死去的那個漢子,找到他家人,把這些錢給他老婆吧。」

  白紙扇一愣,隨即豎起一個大拇指。

  由衷地說道,「爺,仗義!!」

  「要是讓我知道你貪了這錢.」

  沒等李平安說完,白紙扇忙在身後道。

  「爺,您這話就太看不起我了,混江湖的義字當頭!

  您出去打聽打聽,我們流興堂辦事最守規矩!」

  李平安轉身邁入夜色當中。

  倒不是他仗義,而是前日那漢子給他的一兩銀子。

  全讓他用來喝了酒。

  那酒不錯,覺睡得也香。

  這二百兩算是付過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