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宗的男女弟子們身著同一制式的宗門服飾,或是守在門邊迎接來客,或是行走在殿內牽引著來客入座,或是守衛著周邊安全,均是忙碌不已。
而曲輕歌此時正在自己的宮殿之內,像一尊娃娃一般,任由著葵素與自家母親等人擺布。
她的嫁衣鳳冠等物都是配好的,所以葵素與周麗娘等人只需一一為她仔細穿戴好,再精心地為她上妝就行了。
「好了。」當周麗娘幫曲輕歌最後塗好了大紅色的口脂之後,曲輕歌睜開瀲灩的雙眸,直直凝視著眼前冰晶中那個美艷不可方物的紅衣女子,竟是一時都有些呆愣住了。
不同於世俗界喜宴那次的裝扮,這一次她的裝扮要更為隆重一些,高貴奢華的鎏金鳳冠盤踞在她的頭頂之上,眉心垂落下一枚淚滴狀的血玉,正好與點綴在她眉心的牡丹花釉相交呼應。
她膚色本就偏白,如今再細細地上了一層粉,就更加顯得她白得炫目,可自然微紅的兩頰卻又令她不顯得病態,襯托得那朱紅的菱唇越發精緻。
緩緩地站了起來,鏡中的女子也隨之站起,她身著華貴的大紅喜服,繡金鳳的正紅抹胸長裙外搭同樣繡金鳳的大紅廣袖外衣,臂彎中還挽著一條長長的如柔水一般的水紅色綾帶。
綾帶自動地微微漂浮,纏繞在曲輕歌身上,襯得她如那即將飛天的仙女一般,縹緲如仙,那正是由柔水綾所幻化而出的。
曲輕歌略微歪了歪頭,頭頂兩側的流蘇也跟著微微晃動,感受著那冰冷的金屬質感的流蘇輕輕拍打在自己的臉上,她才恍然察覺出一絲真實感,她真的……
要成婚了!
直到此刻,曲輕歌才意識到:這一刻,對於她來說究竟有多麼地神聖而莊重。
「我們家輕歌可真漂亮,你要記得,過了今日,你今後便是為人婦了,可要記得與你夫君好好過日子,切勿輕易爭吵……」周麗娘一邊幫曲輕歌整理著嫁衣,一邊在口中念叨著,說道最後,那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幾分哽咽之色,可她卻還是在堅持地繼續說著。
「娘親猶記得,你當初與那仙師們離開之時,才年僅三歲,走路都尚且跌跌撞撞地,卻要離開我們獨自去追求那縹緲的仙道。」
「你自幼離家,不在我跟你爹跟前長大,就連你弟弟都是長到了七歲才被你帶走。」
「娘親竟是到了現在,連你喜愛吃什麼都忘記了,可你要記著,娘親與你爹爹爺奶等人,對於你的愛並不比你兄弟們少一分。」
「如今瞧瞧,當初小團團一般的喵兒竟是都要嫁作他人婦了。」
周麗娘顛三倒四地不知說了些什麼,最終竟是哭得語不成調,不想在唯一的閨女面前狼狽落淚,她匆忙擦了擦眼淚,言道:「湯圓該做好了,娘親去看看。」
言罷,就轉身匆忙地出了曲輕歌的寢殿。
「娘……」曲輕歌想要叫住周麗娘,手都抬了起來,眼前卻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了,只能無奈地放下。
「讓你娘去吧,到底還是不舍的。」葵素拍了拍曲輕歌的肩膀,溫言寬慰道。
她溫柔地輕輕般曲輕歌順了順那烏黑的髮絲,欣慰含笑道:「乾娘其實也是不舍的,可到底還是我家輕歌的幸福要重要一些,你且記住,今後若那凌珩膽敢欺負你,你也別怕什麼,儘管回來找我們,哪怕我們夫妻實力不濟,可為女兒討個公道的能力還是有的。」
「乾娘且放心,若凌珩膽敢欺我,不用你們,我自己就能收拾了他。」曲輕歌俏皮地眨眼嬉笑道,直逗得葵素忍俊不禁,「好好好,我們家輕歌最厲害了,誰都不敢欺負你。」
尚且不知媳婦兒還未娶到,就已經被人按上欺負媳婦兒罪名的凌珩已經換好了喜服,正在接受玄寒的教誨。
「父親。」他一襲紅衣,面如冠玉,烏髮高束,神色不用於以往的冷然,變得柔和了不少,與面前玄寒相比,倒是多了幾分人氣兒。
「珩兒,今日過後,你也正式成家了,切記今後與你媳婦兒好好過日子,兩人共同勤勉修煉,不可懈怠。」
玄寒欣慰地看著凌珩,回想起當初還捲縮在襁褓中小小一團的嬰孩如今長成如此頂天立地的男子,甚至都準備娶妻了,不禁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仿佛一轉眼就流逝了一般。
「凌珩謹遵父親教誨。」凌珩鄭重地對著玄寒恭敬地一拜,言道:「也多謝父親多年的養育之恩!」
「哈哈哈……好好,見我兒如此孝順,為父深感欣慰。」玄寒大笑幾聲,隨後臉色微微有點……尷尬地從懷中拿出一枚玉簡,遞給了凌珩:「此物你且拿去細細研讀,今夜會用上的。」
「……」用神識往玉簡裡頭掃了一眼的凌珩。
氣氛一時冷凝,玄寒轉頭見時辰快到了,趕緊催促凌珩前去迎接新娘,而他也該去主殿內找到來賓了。
見玄寒的身影瞬間化為流光,消失在屋內,凌珩控制不住地,又將神識往手頭上的玉簡里掃了一眼,隨即又俊臉微紅地退了出來,立即將其收入儲物戒之內,不敢再多看。
可化神修士的神識之力何等強大,剛才不過那匆忙的兩眼,就足以令凌珩將裡頭的內容牢牢記住了。
忍不住地,凌珩將其中的人物畫像代入了自己與他家小姑娘身上,頓時頗覺身上燥熱得慌,可卻又心底甜蜜,忍不住期待起來。
其實,真要論起來,曲輕歌與凌珩之前,看似是曲輕歌先愛上的,可凌珩何嘗沒有早早動心?
這是這廝偽裝得太好了,就連曲輕歌都沒發覺他的狼子野心,一心認定是自己先追的凌珩,才會有兩人今日的——共結連理。
至於凌珩究竟是從什麼時候愛上的曲輕歌,其實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太明白,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從當初到現在,曲輕歌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允許可以靠近他的人。
從前那些不自量力的女人,不是被凌珩周身冷漠的氣勢逼退,就是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給殺了。
畢竟對於那些心懷目的,或是試圖挑釁他引起他的注意力,或是大膽勾引他的女人,他可沒什麼好心,既然想作死,他也不介意送她們真的去死一死。
其實就連凌珩自己也很是疑惑,他當初第一次見曲輕歌之時,乃是受友人所託,幫忙帶一年的孩子。
當初那小小的一團稚氣的孩子,卻格外的懂事堅毅,令他頗有好感,可那只是對於小輩的寵愛之情,並非男女之情。
似乎直到他再次見到長大後,初具少女風情的女孩,才恍然驚覺她已經長大了,所以那時的他開始注意著與她保持距離,可種種的意外總是令兩個人不由自主地湊在一起。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心開始不受控制之時,卻是已經晚了。
所以他一時慌張,狼狽地逃回了主宗,可笑他凌珩一生道心堅毅,天不怕地不怕地,最終卻栽在了一個少女身上。
可那位少女卻是如此地優秀,她天賦卓絕,勤奮努力,實力強大,也美麗而動人,最重要的是,兩人的性子格外地契合,讓他確定,這是一位在未來的某一日,足以站在與他同一高度,與他並肩而立的人,令他如何不動心?
最終確定了自己心意的他得知泉宇界被修羅族入侵的消息,來不及過多思考,等不及宗門集結道兵,自己先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泉宇界內,只為了看到安然無事的她。
在兩人一同並肩作戰地那一段時日,凌珩有意無意地,總是會去撩撥曲輕歌的情緒,尚未經歷過許多情事的少女在這一方面顯得有些單純,卻又有些熟悉感。
這令凌珩心底微沉,察覺到,在他之前,曲輕歌似乎還曾與他人有過一段感情糾葛。
可在他細細地觀察過後,他又找不到另一個人的蹤跡,所以他只能暫時按耐下自己躁動的心,繼續去隱晦地試探她對於自己的感情,直到一次意外,令他見到她脖頸間所懸掛的那枚自己贈與他的殘缺劍玉,才令他也同樣確定了她的心。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原本凌珩還打算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向著曲輕歌表明心跡,沒曾想……
想到此,凌珩不由得伸手輕撫薄唇,低低地笑出聲。
沒曾想,他家小姑娘竟是如此心急,連那短短几日的時光都等不得,就對著他來了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戲碼,如今再回想起那一幕,他依然覺得他的小姑娘是如此地可愛,令他心動不已。
當聽到那句破釜沉舟般的告白之時,凌珩心底只有一個念頭,既然他家輕歌如此果決,那他自然也該乾脆一點。
所以最終兩人的結局其實早已經註定了,郎有情妾有意,自然就是兩情相悅了。
「凌珩。」一聲熟悉的輕喚聲響起。
凌珩抬頭望去,正好見到盛裝的曲輕歌正向著自己款款而來,他眉眼柔和下來,唇邊自然地露出寵溺的溫柔笑顏,上前幾步,大手牽住曲輕歌的小手,兩人一齊在眾人祝福欽羨的目光之下,緩緩地走到了大殿祭台之前。
四目相對,兩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