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就像是整整一桶鮮紅的油漆，傾倒在濃墨重彩，混亂不堪的圖畫上面。
金玉言的腦袋整個兒消失不見，鮮血從腔子裡狂涌而出，飛濺到三四層樓高，又噴灑在周圍所有人身上。
無頭的屍體手腳亂舞，抽搐一陣之後，「啪嗒」一聲，仰面栽倒。
炙熱而暴亂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僵硬了整整三秒鐘，不敢相信帝國外圍的商業霸主，萬界商盟總執事金玉言就這麼……死了？
特別是李耀，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眼眶，化作兩枚流星錘朝金玉言的屍體狠狠砸上去：「……不會吧，有沒有搞錯！」
「耀哥——」
厲嘉陵的聲音從極遠處傳來，蘊藏著難以形容的錯愕，「金玉言好像，呃，好像被爆頭了？」
「不可能，沒理由，都是幻覺，騙不了我！」
李耀簡直要抓耳撓腮，一蹦三尺高，「金玉言絕不可能就這麼死了——我已經牢牢鎖定了他周圍每一寸空間，無論是子彈、彈片、玄光還是超高壓縮的毒液都不可能躲過我的法眼！我可以用人品和名譽來擔保，不對，我甚至可以用項上人頭來擔保，剛才絕對、絕對、絕對沒有任何外力，侵襲到金玉言的腦袋上！
「無論那枚狙擊子彈上凝聚了多少法力，也不管它被施加了多少神通，都不可能被我撞開這麼遠，還能靠波紋撕裂金玉言的腦袋，不可能！
「我可以很低調、很負責任地說，就是他媽的黑星大帝武英奇在這裡，也絕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偷偷摸摸幹掉金玉言！」
一瞬間，李耀的腦袋「嗡嗡」作響，每一個腦細胞都像是超負荷運轉的晶腦，發熱量甚至令周圍的空氣都扭曲起來。
一片混亂的市場中，李耀是第一個冷靜下來的人。
金玉言的死大有蹊蹺，遊戲還沒有結束，或者說，才剛剛開始呢！
「唰唰唰！」
李耀的神念如看不見的電弧，朝狙擊子彈射來的方向，兩棟高樓之間的狙擊位纏繞過去。
他可以清晰感知到，那名化神級數的狙擊手在射出一枚子彈的同時，就毫不猶豫地將速度飆至極限，向市場外圍撤退，甚至沒顧上查看自己的戰果。
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永遠將保存自己看得比消滅目標更重要，這名疑似四大死神之一「紅娘子」的刺客，顯然不會傻乎乎留在原地等人抓捕。
或許她更有自信，這一槍肯定能要了金玉言的命。
當李耀的神念悄悄糾纏住她時，她已經像插上了翅膀的毒蛇般竄出去上千米，即將借著高樓大廈和錯綜複雜的管道掩護，消失在所有人的搜索範圍之外。
就在這時，從「大宗商品交易市場」外圍的另外兩條街道深處，忽然暴起了兩道同樣強勁的力量，朝疑似「紅娘子」的刺客追了過去。
從他們瞬間爆發出來的靈能波動，和在狹小空間內騰轉挪移的速度來看，極有可能也是化神級數的戰鬥型修仙者！
「三大死神已經登場了！」
李耀心思電轉，「假設情報沒錯，七海大市場和金玉言的安全真是由昔日的『四大死神』來負責，而剛才其中一名『死神』紅娘子變節，向金玉言發動偷襲的話，這兩名『死神』就是反應過來，發現了同伴的背叛，去抓紅娘子了。
「那麼，最關鍵的問題來了——剩下一名『死神』，究竟在哪裡，想幹什麼！」
不管局面多麼混亂，只要抓住最關鍵的問題，就能揪出一整條清晰的脈絡。
現在的關鍵就是，疑似「三大死神」的三名超級殺手已經一追一逃地離開這裡，只剩下最後一名化神級數的超級殺手還沒有暴露身份，極有可能就藏匿在「金玉言」的屍體旁邊，那麼……
李耀深吸一口氣，目光凝聚成萬千根無形的冰錐，再次朝「金玉言」的屍體周圍掃去。
他忽然發現兩件非常奇怪的事，或者說，兩個十分蹊蹺的人。
首先，是一名牛高馬大、身材粗壯、面容野蠻的女保鏢。
這名女保鏢從最開始就和金玉言一起搭乘那輛豪華加長防彈車，金玉言下車之後，她亦寸步不離跟在主人身邊，應該是最受金玉言信任的貼身保鏢。
然而，以貼身保鏢而言，這個長得像黑猩猩一樣的女人，實在太不稱職。
首先，和別的保鏢相比，她的實力未免太弱了一點，從靈紋波紋和生命磁場的震盪形態來看，她的靈能渾厚有餘，卻缺乏長期的高強度戰鬥訓練——她的靈能輸出渾厚綿長，持續性很強，卻缺乏短時間提升到極致的爆發力，並不適合戰鬥，反倒更適合激活腦細胞，從事管理或者創造類型的工作。
她或許修煉了某種秘法，改變和掩飾了自己真正的靈能波紋形態，連李耀一開始也被她瞞了過去，但此刻天下大亂，所有人都高度戒備，她也下意識暴露出了自己習慣的靈能釋放方式，自然被李耀這個凌駕於化神之上的高手一眼洞悉。
其次，保鏢是十分特殊的職業，需要將僱主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身為金玉言的貼身保鏢，即便實力不濟，但忠誠度絕對無可置疑。
金玉言被爆頭之後，別的保鏢都一擁而上，哪怕明知沒有希望，還是齊齊護住了金玉言的屍體。
唯獨這名女保鏢卻一個勁兒往後縮，眼神還向四週遊移，像是在等待別人來救她一樣。
除非金玉言瞎了眼，否則怎麼會找這樣一個羸弱而怯懦的女人，來當自己的貼身保鏢？
第二個人，則是站在不遠處一名穿著白色裘皮大衣，手指上佩戴著五顏六色乾坤戒的光頭，看上去就像是財大氣粗，不可一世的暴發戶。
剛才風平浪靜之時，此人就和金玉言談笑風生過，應該是金玉言的老熟人，帝國外圍世界很有影響力的豪商。
但此刻，別的商客都爭先恐後往外逃，生怕被刺殺金玉言的刺客殃及。
只有這個光頭暴發戶看似向外逃竄，實際上卻走了一條弧線，藉助混亂的人群掩飾，不動聲色接近那名大猩猩一樣的女保鏢。
「三大死神」一逃兩追，已經消失在李耀的感知範圍之外，至少追出去十幾里遠。
大批保鏢和護衛不是簇擁在金玉言無頭的屍體旁邊，就是在大肆追捕和格殺已經暴露的四大家族刺客，根本無暇顧及這名大猩猩一樣的女保鏢。
女保鏢已經發現了光頭暴發戶的意圖，卻並沒有退縮，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主動朝光頭暴發戶迎了上去。
李耀卻能感知到光頭暴發戶的小腿肌肉慢慢緊繃，周身毛孔都稍稍收縮——這是野獸發起突襲的前兆。
「啪啪啪啪！」
無數火星在李耀眼底同時爆燃，各種線索統統串聯到了一起，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思維尚未反應過來之前，血色心魔控制的梟龍號已經徹底掙脫了隱形狀況，化作一道悽厲的血光，朝光頭暴發戶的後腦襲去。
就在梟龍號化作血光的同時，光頭暴發戶已經侵入那名女保鏢十米之內，他朝女保鏢伸手，還擺出滿臉鎮定自若的笑容，似乎在讓女保鏢「放心，一切交給我」。
但下一秒鐘，夾雜在他指尖，薄如蟬翼、銳不可當的流光，就朝女保鏢的脖子和心口激射而去，恰似幾十條無影無形又能斬斷一切的飛刃！
如無意外，幾十根飛刃將輕而易舉割斷女保鏢的喉嚨、頸動脈和頸椎骨，並且將她的五臟六腑統統切碎。
還有可能刺入她的雙眼，把她的大腦徹底攪成一鍋豆腐。
但血色心魔突如其來的攻擊，實在大大出乎光頭暴發戶的預料，令他稍稍彎腰躲閃，速度不免延遲了半秒鐘。
趁著半秒鐘的延遲，李耀再也顧不上掩飾，籠罩在周身的斗篷灌滿靈能，朝光頭暴發戶劈頭蓋腦罩了過去，自己則飛身撲向那名驚慌失措的女保鏢。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李耀的指尖同樣閃出幾枚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的刀片，和光頭暴發戶的飛刃疾速碰撞，雙方的速度都快到無以復加，肉眼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李耀拋飛出去的斗篷瞬間撕裂成千絲萬縷，甚至被四濺的火星點燃！
「找到你了！」
李耀完全阻擋在女保鏢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短短一秒鐘的交鋒告訴他，這名光頭暴發戶同樣是化神以上的高手。
李耀可不認為，帝國外圍世界的豪商能擁有這樣的戰鬥力，他，肯定是黑旗王、紅娘子、吊死鬼或者死海歸人中的一個。
紅娘子已經逃走，吊死鬼又是鬼修，那麼此人不是黑旗王，就是死海歸人了。
身為帝國外圍最頂尖的化神刺客之一，在「金玉言」都被人狙殺的情況下，為何還要糾纏著一名女保鏢不放，甚至要以如此狠辣的手段，將無足輕重的女保鏢置於死地？
答案只有一個，剛剛被爆頭的並不是真正的金玉言，只不過是一個替身，李耀身後這名看似五大三粗、醜陋野蠻、如母猩猩一樣的「女保鏢」，才是真正的金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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