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北地男兒!

  凌蘭因欲言又止,美眸中滿溢出迷茫的波瀾,顯然是想到了籠罩在家族和宗派頭頂的陰雲,卻是沒剛才那麼堅持了。【,無錯章節閱讀】

  凌守敬乾咳一聲道:「我兒,這靈鷲上人雖然性格偏激陰戾,下手兇狠毒辣,好在他並未在中原犯下什麼惡貫滿盈的罪行,他是化外之地的巫蠻野人嘛,茹毛飲血,不通教化,修煉些看似恐怖的巫蠱秘法也是稀鬆平常!」

  「眼下是前所未見的大變局,朝廷正在用人之際,大乾修真界也有更加兇惡的敵人要應付,只要他願意為朝廷效力的話,想來修真界也不會太過計較他的過往!」

  「而我兒倘若可以用中原禮法,修真界的正道規矩來教化他,令他棄惡揚善,改邪歸正的話,更是功德無量啊!」

  凌蘭因連聲苦笑,心亂如麻,香唇顫抖了半天,只是幽幽吐出一口濁氣,道:「這,這,這和女兒下山之前想的,實在太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啊!」

  凌守敬也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說得有些無恥,甚至有些將女兒往火坑裡推的意思。

  只是身在漩渦之中,連他這個堂堂結丹也只能隨波逐流,稍有不慎整個家族都要粉身碎骨,除了不顧一切地掙扎,又有什麼辦法?

  「我兒,你日後就明白了。」

  巫南五路招討制置使悶悶道,「世人都說修真艱難,難比登天,殊不知在紅塵俗世中掙扎求存,到最後要全身而退,更是比修真練氣,御劍飛升,更難百倍、千倍呢!」

  兩父女正在長吁短嘆,暗暗謀算之時,外面家丁來報,前去拜見靈鷲上人的兩名親隨回來了。

  「元武,靈鷲上人有什麼話說,何時可以接見我等?」

  事態緊急,凌守敬也顧不上擺招討使的架子,竟然自貶身份,用了「接見」二字。

  那「元武」是一個神色頗為精悍的青年,也快要摸到築基期的門檻,此刻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臊眉耷眼地說道:「回稟老爺,我沒見到靈鷲上人的面,就被一班巫蠻修士推了出來,據說靈鷲上人先去見了韓元泰,要確定如何發落韓元泰之後,才有時間見咱們呢!」

  「什麼!」

  凌守敬和凌蘭因如遭雷殛,兩父女對視一眼,都發現對方臉色煞白,滿頭虛汗。

  靈鷲上人真的沒有對鬼秦人痛下殺手,還先見鬼秦人,再見大乾人,這,這,這——

  一時間,靈鷲上人在他們心底的形象,愈發高深莫測起來!

  ……

  火魯城寨中央,一棟中原式樣的大宅。

  此地原本是火魯族長的居所,高牆深院,青磚漫地,後院還挖出一口池塘,種著楊柳青竹,滿池荷花蓮藕,魚蝦環繞。

  能夠在巫南一帶,維持這樣一棟清幽雅致的院舍,代價相當不菲,由此亦能看出,火魯部族在巫南的雄厚實力。

  此刻,這間雅舍自然成為新一代「巫南第一高手」靈鷲上人的臨時居所。

  然而在後院池塘邊,楊柳之下跪地而坐的,卻並非靈鷲上人,而是一名氣質和此地格格不入的八尺大漢,鯤鵬之主韓元泰。

  他周身滿是血污,腦門上兀自殘留著靈鷲上人硬生生摳出來的幾道爪印,臉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毒針瘡痕,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身上那副詭異的骸骨靈鷲枷鎖亦沒有取下,反而越陷越深,非但令他運轉不了半分靈氣,幾乎淪為廢人,連大口喘息都變成痛苦不堪的事情。

  這位北地豪傑的神色卻相當鎮定自若,甚至帶著一絲饒有興致的味道,跪坐在荷花池邊,卻不看荷花,而是低頭研究身上的枷鎖。

  「好精緻的法寶,簡直比神都天牢中用的『子午穿心鎖』都要細緻縝密,將我周身穴竅和經絡要害統統鎖住,無論怎麼掙扎都擺脫不了!」

  「只怕大羅金仙,若是吃這一件法寶的禁制,都要跪地求饒了!」

  「再加上那神出鬼沒的狼毫毒針,還有比毒針更細十倍,幾乎感知不到的雲母利刃!」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斷子絕孫,陰損歹毒到極致的法寶!」

  「仔細思量,這靈鷲上人的靈能渾厚程度,未必就比我高多少,但他身懷這些神兵利器,卻還是引而不發,深深藏匿在毒火深坑中等待機會,直到最合適的時機才發動雷霆一擊!」

  「這份心性,卻是比毒針、利刃和枷鎖,更加可怕百倍了!」

  「此次南下,本來就是來招募天下英雄,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倘若能為我雲秦所用,何愁霸業不成呢!」

  韓元泰正在暗暗思量,忽然感到池中荷花一陣顫抖,自己的心臟也像是針扎般刺痛。

  抬頭看時,那黑髮綠袍,面容稚嫩,眼眸深邃的靈鷲上人,悄無聲息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絕世凶人臉上的胎記再次收縮成了眉心一個小小的綠點,顯得面容相當「清秀」。

  不過,在親身體驗過他手段的韓元泰眼中,這份「清秀」,卻又變成另一種味道的莫大恐怖了!

  韓元泰強忍內心恐懼,忽然朗聲大笑道:「上人終於來了!」

  李耀面無表情。

  心底卻為鬼秦一邊,加上了零點五分。

  他故意晾了鬼秦和大乾雙方一個時辰,卻是在暗中默默觀察兩邊的反應。

  鬼秦騎士和這位韓拔陵的左膀右臂,表現都相當鎮定自若,即便是裝出來的也好,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都像是銅澆鐵鑄,沒有太大破綻。

  大乾王師這邊,卻是唉聲嘆氣,手足無措,連凌氏父女的表現都相當不堪。

  而韓元泰在見到自己時,明明心中忐忑不安,卻還能面不改色地放聲大笑,也算是英雄豪傑了。

  李耀的目光在韓元泰身上的枷鎖上掠過。

  這副枷鎖,是他按照「毒蠍蝕骨穿心鎖」的原理,以古法煉器技術重新打造的一副,喚作「靈鷲截經斷脈鎖」,凝聚了百鍊宗元嬰級數的煉器精華,是他為此界元嬰度身定製。

  韓元泰背負此鎖,依舊器宇軒昂,談笑風生,令李耀隱隱對他生出一分好感。

  李耀翻了個白眼,不陰不陽道:「韓道友見到本上人,似乎十分高興的模樣,怎麼,不怕本上人是來取你性命的麼?」

  「靈鷲上人說笑了,要殺早上就已經殺了,何須等到現在!」

  韓元泰從滿臉血污中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充滿自信道,「靈鷲上人是百年前就名動巫南的高手,不過世人無知,往往都將上人當成殘忍好殺,喜怒無常之輩,對上人畏懼至極,實在錯得厲害!」

  「哦?」

  李耀上下打量韓元泰,陰笑起來,「難道不對麼?當年我一口氣殺的人可不算少啊!」

  「當然不對!」

  韓元泰正色道,「上人當年所殺,都是和昔日仇敵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人,這些人若是不除,難保日後不會再掀起新的波瀾,這是斬草除根的道理,和濫殺無辜是大大不同!」

  「上人在殺光這些人之後,立刻住手,還向整個巫南修真界發出威懾,擺明了自己的底線和報復手段,結果就保證了幾十年的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

  「而這幾十年間,只要別人沒有觸犯到上人的利益,上人亦從未大開殺戒!」

  「由此可見,上人是一個極有智慧,極懂分寸,知道進退厲害的人物,絕不是旁人口中喜怒無常,生性嗜殺的兇徒!」

  「今早之事,亦是明證,上人雖然用極其殘酷的手段虐殺了黑月尊者,但這是你們有宿怨在前,而對我們雲秦來客,雖然上人出手看似極重,卻並未真的殺死一個!」

  「可見一切盡在上人掌握之中,而上人所圖的,絕不僅僅是尋仇泄憤這麼簡單了!」

  「哼!」

  李耀有些不悅地冷哼一聲,黑漆漆的眼眸深處忽然泛出兩道綠光,如利刃般在韓元泰脖子上轉了一圈。

  就像是老怪物心思被說破,生出幾縷凌厲的殺氣一般。

  被李耀掃了一眼,韓元泰如芒刺在背,差點沒悶哼出聲。

  他知道在這種老怪物面前一定不能服軟,非要出奇制勝,激起對方的興趣不可。

  當下硬著頭皮,乾笑道:「差點忘了,我還要代我兄長,雲秦攝政韓拔陵,恭喜上人!想來上人銷聲匿跡這數十年間,一定有了一番不可思議的際遇,經過數十年的千錘百鍊,今日終於一飛沖天,躋身天下無雙的絕世強者行列!」

  「以上人驚世駭俗的修為,區區一個黑月尊者,實在不足掛齒,即便此刻就挺進中原,在神都皇宮上空,和天下群雄爭鋒,都綽綽有餘了!」

  李耀眼皮都不抬,冷笑道:「這是自然,黑月尊者,不過一個元嬰初階嘛,的確沒有被我放在心上!去神都皇宮,看看皇帝小兒的寶座是什麼模樣;又或者去幽雲草原,見識一下你們韓拔陵的老婆是何等潑辣,這才是本上人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

  韓元泰眼底閃過一絲怒火,硬生生扛著枷鎖,挺直了腰杆,道:「上人神通蓋世,或許能躋身天下前二十之列,不過人力有時而窮,想要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國一族,乃至浩浩蕩蕩的天命,終究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罷了!」

  李耀眯起眼睛,重重哼了一聲,鼻子裡竄出一道青芒,將韓元泰重重擊飛出去,摔了個狗啃泥。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韓元泰從淤泥中掙紮起身,吐出半顆碎牙,哈哈大笑:「為我雲秦霸業,雖萬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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