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武宮主而言,一切就像是一場蓄謀已久、藉機發作的陰謀。
她給那個可憐的女人報了仇,之後就出了血書一事,武宮主徹底意識到,這整件事就是針對而設她的一場陰謀,乾理為了除掉她,利用了坎宮主,然後再讓李大廚演了這樣一場戲,為的不止是讓她死,還要她身敗名裂,失去弟子們的信任,這樣他才好更好的坐穩這閣主之位。
武宮主想明白這一點之後,便知道自己絕無生路,怪自己沒有早點看清閣主乾理的真面目,在這陰暗的地宮中,她本想默默地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夜。
自事發之後,她那些一手提拔起來的宮中弟子,沒有一個敢來看她,她能猜想到他們的心態,有些是輕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語,不相信她的為人,有些是畏懼於閣主和長老們的權威不敢來,還有一些是隨波逐流沒有自己的想法,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世態炎涼,她已經接受。
只是她沒想到,在這最後一夜,竟然會有這樣一個人,冒著危險來看她。
一個她僅僅見過幾面,留下那麼個大概印象的男人。
八宮之中,坎宮的林副宮主,這個男人在她的印象中,屬於存在感不高,倒也不惹人討厭的類型,起碼比那人面獸心的坎宮宮主好多了。
而且她看這個男人的眼神,已經能看透他的心意,一直以來,她身邊從來不缺乏愛慕者,若是放在以往,她並不會多看副宮主一眼,但此情此景之下,林副宮主竟然看起來都眉清目秀起來。
她本來不在乎對方信不信,只是對上他那一片真情的眼神,她忍不住問了。
當她問出了這個問題,地牢中一片靜謐。
良久,林副宮主道:「我信。」
他說出這句話,並不是為了取悅她,而是他真的已經完全相信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武宮主笑了一下。
那一笑,幾乎要了林副宮主的命。
他忍不住道:「武宮主……我想救你,我帶你走!」
武宮主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又恢復了她那種高傲的語氣,「你想帶我走?你是能打開這玄鐵鎖鏈,還是能破開這地牢的玄鐵門,還是……能帶著我殺出重圍,對抗整個乾坤閣,對抗閣主?」
「我——」
林副宮主一時語塞,他並不是因為她提出了這些而膽怯,而是他知道他不能僅憑著一腔熱情就能將人救出去,武宮主說的這些正是真正的困難——他根本沒本事把她救出去。
濃濃的沮喪將他淹沒,幾乎把他的熱情湮滅。
然而那小火苗又一次燃燒起來,「不拼一拼,又怎麼知道沒機會?」
萬一,他們運氣好就真的跑出去了呢?
武宮主再一次認識到這男人的天真,她道:「能說出這種話,只能說明你不了解乾理。」
以閣主的算計,她進了地牢,就絕對沒有可能活著出去。
「我……但是……」
武宮主伸出被鎖鏈鎖住的手,將一物隔著欄杆拋了出去,林副宮主連忙伸手去接,落到掌心的,竟然是一顆小小的種子。
「這是什麼?」他傻眼了。
武宮主輕描淡寫瞥了他一眼,「孩子。」
「啊?」
林副宮主眼淚都到了眼角,他以為這是武宮主託付給他的遺物,她居然說這是孩子?什麼孩子?
他捧著的不是一顆種子嗎!
到底是他瘋了,還是她瘋了?
「聽說過求子聖樹嗎?」武宮主道,「我曾造訪過聖樹,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那傳說中的,存在於某個兇險秘境之中,在修士之間流傳,但真正去過、過的人只能說是寥寥,沒想到武宮主竟然去過。
「那這顆種子……」
「是聖樹的種子,也是我的孩子。」
林副宮主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他覺得手中輕飄飄的種子忽而有千斤重,像是捧著珍寶,甚至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武宮主瞥了他一眼:「確切的說,它還不完整,我滴入了自己的血,它還需要一位男修的心頭血。」
「我、我……」
林副宮主聽懂了這句話背後的暗示,腦子一下子打結,他完全不敢相信,武宮主在說什麼。
他愛慕多年的女子,他們還沒相愛,現在他卻可以擁有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
這、這對他而言有些太刺激了,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一方面覺得這太刺激了,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他激動之餘又覺得,他不該這樣——
這豈不是趁人之危嗎?
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得知真相,救她出去,而不是在她死前,得到這樣一個孩子。
如果她死了,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我……我不能同意。」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