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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雲派道友速請離開!我等保證,絕不留難!」
白山人南拒御獸,北驅齊雲,又公然行使邪祭,襲擊大周書院巡察使,那位聖尊大人又不顧忌身份,親自以大凌小出手瞬破碧湖宮大陣,震懾陸崆、南宮夢等齊雲元嬰,一副不惜將此界勢力得罪乾淨的架勢。
但顧嘆素來心思縝密,率五千楚秦人攻入碧湖宮護山大陣之內後,立刻注意到司空宙僅在後方作勢緊催,實際上,除楚秦前鋒一軍外,司空宙便未再縱放其餘諸家修士哪怕一人銜尾而入,反而勒緊諸家籠頭在外面靜等,保持了極大耐心和克制。
既然白山無人不知楚秦門和齊雲派的關係,司空宙這麼做,恐怕也存了些有利日後轉圜的心思,畢竟九星坊前,數萬白山低階修士作用也不過是吶喊助威而已,並未真與御獸門軍陣血戰一場。
而無論齊雲白山,楚秦門又實在是兩邊都得罪不起,身為前鋒,必須完成白山一方的戰略目標,抗命的下場,中樞高台上那幾具金丹屍體就是榜樣,自己立刻就要吃現虧。
既然和碧湖宮中的齊雲派修士動上手逃不掉,他只能儘量不去結下血債,否則戰後不管是楚秦、三楚以及仍在齊雲山中接受治療的齊休,都會面臨極大壓力,至少夾板氣是免不了的。
顧嘆覺得司空宙的態勢是給自己的暗示,也是機會,心下有了決斷,一馬當先釋出金丹威壓,對碧湖宮中的齊雲派留守修士們朗聲呼籲:「我白山派無意徒增殺孽,你們都往北,退至死亡沼澤北岸即可!再說一遍!請速退!便可保爾等安全!」
碧湖宮是個負責看守、管理碧湖秘境的機構,由於秘境位於湖底,地面建築和人手都不多,加之元嬰宮主姜煥正好不在,除那座巍峨高塔被白山之主削斷,磚石倒塌處附近有十數具伏屍外,其餘修士或是在周圍呼號救援,或是剛從建築內飛出,往殿前廣場聚集。
也不過三金丹,二十餘築基,百來練氣童子而已。
「楚秦門!?」
碧湖宮裡的齊雲修士大都認識紅彤彤的楚秦赤袍,驚變之下又哪會承他顧嘆的情,一名追隨姜煥留在齊雲派中的姜家金丹中期老修見狀喝罵:「好一群白山野狗!你們也敢來闖我齊雲重地!?難道不怕回頭滿門上下,盡遭我齊雲誅滅!?」
估計是宮內看不見他家江南宗同族金丹慘狀,還不太搞得清楚狀況。
「哎!」
其間即便有膽小修士,身為煌煌齊雲大派一份子,也不可能被一向看不起的白山楚秦門隻言片語嚇退,顧嘆心知短時間內也無法以利害說服,只得一揮手,「既如此,便休怪我等不客氣,按貴門規矩辦了!」
事先選定的熊十四等人便縱身撲上,各按修為,挑中一名合適對手,乒里乓啷的比鬥了起來。
「楚秦顧嘆!」
顧嘆自己也祭出本命法寶【小河圖棋盤】,向一名金丹初期的中年面孔兜頭罩下,三名齊雲金丹中,姜家那金丹中期老修境界比自己高,不妥,另一位金丹初期修士看上去年紀頗輕,早早結丹必有所倚仗,又不知跟腳,也不妥。
他平生極少與人單打獨鬥,自家人知自家事,只能挑只軟柿子先捏,被人在背後說幾句閒話也比堂堂楚秦掌門單挑輸了要好些。
「齊雲陸朗!」
碧湖宮當年不過是連水盟附庸碧湖門的領地,靈地品階不高又位於白山境內,遠來守備,對齊雲人來說不算是個好差事,自然輪不到有好手段、大前途之輩,不過因為此處當年由陸雲子親自設置,這位叫陸朗的中年金丹初期修士竟出身於現任齊雲掌門家族,通完名姓後便破口大罵:「說起來你楚秦與我陸家還做過姻親!不想竟如此豺狼,恩將仇報……啊!」
顧嘆不停心道苦也,幸好這陸朗手底子好像不太硬,說著說著一聲慘呼,便被自己的本命法寶罩入其中。
其實這陸朗何止手底子不硬,他一輩子甚至都沒和別人動過手!在齊雲派和陸家羽翼下,連爭鬥手段都極少研習,儲物袋裡到是有不少好貨,可被【小河圖棋盤】罩住後,驟然身陷縱橫棋格分出的小型水系空間,一下子就慌了神,祭出件分水法器便只知悶頭往外衝突。
顧嘆心稍定,雙手做舉火燒天狀,專心控制靈力,和棋盤天元位的【變異棋盤鯉】器靈一道驅使棋格空間見招拆招演化,那陸朗衝破一格還有下一格,感覺彷佛前路無窮盡也,開始自我懷疑心神是不是已陷入了對手製造的幻境,正在被當玩物戲耍,心氣愈發低落了。
「顧掌門好手段!」
最強戰力熊十四當仁不讓和姜家金丹中期老修鬥了起來,只見他施展熊變,幻化成巨大的半人半熊生物,祭出重印,一下一下砸得那姜家金丹中期老修只能連施法寶,在地面苦苦死守。
當年曾隨齊休攻打過齊雲派下邊的楨林門,這一套流程熟得很,熊十四感覺十分輕鬆,甚至還有閒心恭維顧嘆一句。
他家的熊甫亭則暫不急熊變,喚出他相當於築基修為的伴獸【風梟熊】,與那名年輕齊雲年輕金丹初期修士遙遙一板一眼,互施手段纏鬥了起來。
「承讓!」
築基級別戰場,已達圓滿境界的展劍鋒只一招本命天賦【一指奔雷】便破除對手防禦,閃爍著霹靂電光的劍尖直抵對手眉心,當先告捷。
那位齊雲派築基悻悻然沖其一拱手表示承情,然後抬頭尋找。
「道友請這邊來。」
見負責監護場中的多羅森與法引在沖他招手呼喚,便把飛劍等傢伙事一收,乖乖飛到近處,「二位前輩見笑了。」還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事不宜遲,小友這就北返自去吧。」
他只眉心有記被展劍鋒飛劍劍氣製造的小小血點,其餘無傷,多羅森仍給他刷了個治療法術,溫言勸道:「實在是此地不可久留,軍法在身,請恕我等不便遠送了。」
「好罷。」
那築基瞥了眼已列陣防備碧湖湖面的數千赤袍大軍和夾雜其間,銀光閃閃的樂傀,知事不可為,又見多羅森在指揮人手援助、救治因高塔倒塌受傷的同門,對楚秦門的印象也改觀了些,就爽快答應了。
「我去黑河坊等你們了!」
他又對正散落各處單挑的齊雲派修士喊了一句,然後光棍的祭出飛劍孤身往北飛去。
顧嘆分心盯著,見其依然沒有受到外面白山諸家為難,心中大定。
實在是這批齊雲修士不是血戰經驗豐富的楚秦精銳對手,不多時,築基練氣人等陸續戰敗,追隨而去。
偶爾有人得勝,馬上又迎來展劍鋒等高手車輪單挑,無非終歸是個輸字了。
「老頭,咱倆也別墨跡了罷!?」
熊十四一心把顧嘆比下去,滴熘熘一轉,祭出兩張五行怪獸符篆,金、火二系,正好克制姜家金丹中期老修對手,優勢更加明顯。
可惜這姜家金丹中期老修也是曾參與過酆水開闢的,又常年陪伴元嬰老祖姜煥左右,身家不比熊十四但差距並不大,悶聲不響也祭出數張符篆,繼續硬抗。
兩人斗得波及範圍越來越大,法寶符篆召喚獸碰撞不休,彩光璀璨,愈發熱鬧。
「阿彌陀佛!」
這時法引突然誦了聲佛號,飛至碧波蕩漾的湖面上空。
下一刻,一男一女兩位齊雲金丹後期修士就護著許多氣質不凡的少年人,穿出了湖面。
「豈有此理!」
男修乃代姜煥行宮主職責之人,眉毛鬍子已雪白,見高塔倒塌之狀立刻氣得鬚髮賁張,「齊南南宮晃,未請教!」
「天引寺法引。」法引和尚修為僅相當於金丹初期,但依然挺身和其斗到一處。
「齊雲陳鳶美。」
女修也自報名號,多羅森只得硬著頭皮去迎,「楚秦多羅森,陳道友,南宮兄……」
身為南宮家女婿,他和南宮晃還互相認識!與陳鳶美動手之前不忘沖南宮晃行禮致意。
「呸!白山匪類,誰是你南宮兄!」
南宮晃哪還肯認這層親戚關係,再說南宮家和三楚、楚秦之前多有過節,族中深孚眾望的元嬰修士南宮止還因為外海和楚紅裳那檔子事,已被軟禁於齊雲山中多年了呢!「陳師妹,此獠無需留手!」
顧嘆知道這碧湖宮當年就是姜家、南宮家相爭,姜煥不在,代理行事的自然是南宮家的人。
而除最下那層秘境仍有危險外,齊雲派多年前就已將其上各層秘境作為獎勵門中築基、練氣翹楚的試煉之所,這位陳姓女修應是傳功峰座主陳老祖後輩,好巧不巧帶隊在此……
一位是代宮主,一位定是善於傳功之人,年紀看上去也很大了,這倆金丹後期鬥法手段絕遠對在齊雲平均水準之上!
苦也!苦也!
明真、秦長風、齊妝等強手沒隨行的惡果顯現,他暗暗直呼倒霉,偏偏他那棋盤本命法寶能困人卻不善於速勝,一時脫不開身。
「即便脫開身,我也贏不了那倆就是……」
顧嘆正拼命想轍,那邊的陳鳶美祭出的一支金簪已破開多羅森防禦,從其前胸透入,後胸穿出,終究還是留了點手,堪堪避開了要害部位。
煉丹呆子多羅森痛苦的慘嚎一聲,雙目緊閉,面色已如金紙,筆直從空中跌落在地,當場昏迷。
陳鳶美又舉目四顧,挑中了楚秦唯一空閒的金丹修士郭澤。
但郭澤因為是白山散修兇徒出身,顧嘆怕他手下不知輕重,便嚴令其穩守陣中,不許出戰,現下被幾乎秒殺多羅森的陳鳶美氣機鎖定,一時僵在陣中,不知如何是好了。
「喝!」
那南宮晃見狀,也手下加力,一掌將法引打落地面,砸出巨大深坑。
總算律宗和尚素來精於防禦,法引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依然在盤膝硬抗。
「兩位道友容稟!」
自己必須上了,否則無論公私,事情都要糟,顧嘆只得雙臂一震,將陸朗從棋盤中抖落出來,甩向郭澤方向,「郭師弟接著!」然後飛上前攔在陳鳶美身前。
顧嘆也不敢自我介紹一番,因為介紹完對方就會出手,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
幸好郭澤在那邊祭出其拿手鉤劍,輕鬆將仍在暈暈乎乎的陸朗制住,沒掉鏈子。
「我家化神老祖氣憤白山多年屢受齊雲御獸侵害,前次已出手,和白山御獸門老祖喀爾威明及伴獸斗過一場!」
他恭敬抱拳,語速飛快地先陳述局勢:「現我白山數萬大軍陳兵其外,動輒將此地碾為齏粉!幸得老祖念齊雲乃名門正派,我楚秦又源自齊雲門下,才派我等前來,為的就是不傷一人性命,日後還好相見……」
他一指外面茫茫看不到頭的白山軍陣,「兩位道友定要相信我楚秦無害人之心,也求你們念我家掌門齊休和南楚楚紅裳、楚雲峰楚神通、海楚城楚問三位前輩一絲薄面。今日實在事不可為,勢不可違啊!先帶大家北返齊雲暫避下鋒芒,回頭一切自有齊雲諸老祖來於我白山老祖談論,兩位道友又何必困死與此……如引來外面那些動輒殺人奪寶的白山修士,局勢就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平和了!」
南宮晃和陳鳶美聞言狐疑地對視一眼,又舉目觀察碧湖宮外數萬大軍,具具白山元嬰法相,心好像有些動了。
顧嘆打蛇隨棍上,又一指中樞高台方向,「此番我白山化神老祖是不取碧湖宮誓不罷休的,看那兒!數位金丹因不欲與齊雲御獸為敵抗命,已被虐殺示眾了!」
「噢!?」
陳鳶美功聚雙目,也看清了高台石柱上的慘狀,終於挑眉色變。
顧嘆胡扯完,又指向那些已歡欣雀躍地和楚秦修士捉對單挑起來的齊雲少年們,「若一招失算,這些齊雲年輕俊彥恐怕性命全要難保,吾觀他們如此優秀,想必皆出自齊雲各世家大族吧?」
這些年輕人確實優秀,但可惜全都涉世未深,頗有把此間驚變只當一場玩鬧的意思,「惡徒受死!」一名少女模樣的築基修士清叱一聲,竟從儲物袋中摸了張符寶祭出,催動金丹一擊之力往對手狂卷而去。
她那名楚秦築基對手乃小門小戶出身,哪有手段抗衡,連聲音都沒發出便慘死當場,連屍骨都無存了。
「混蛋!」
數千楚秦修士親眼目睹,全都不幹了,已盤踞楚恩城安享許久太平的楚秦門年輕人又何嘗不是一樣沒識過愁滋味,一樣眼高於頂呢?見齊雲人反而先壞規矩,頓時有不少人各施手段,要為同門報仇,將那少女轟殺成渣。
「不得妄動!」
顧嘆只好飛下去厲喝阻攔,強行用掌門威嚴壓制住,急匆匆又回來對南宮晃和陳鳶美兩位金丹後期修士苦勸:「走吧,快帶大家走啊!遲則晚矣!悔之莫及!」
南宮晃和陳鳶美對視一眼,兩人目光又投注到了高塔附近那些齊雲伏屍上去。
「此塔乃我白山老祖親手斬斷!列位齊雲道友禍及池魚而已,快走吧!」
顧嘆語發至誠,「南宮夢前輩稍早也差點喪命於我家老祖之手,連她都已退至死沼以北去了,兩位道友又是何必!?」
「哼!巧舌如黃之輩!」
南宮晃就更搞不清楚整起驚變的全貌了,恨聲罵道:「你便就那齊休小人的愛將,楚秦代掌門顧嘆吧?聽說齊休已是個活死人,怎麼?你連他死都等不及,這就趁機反亂了?很好很好……別覺著今日些許兩頭賣好,你就能逃得了以後我齊雲清算!說不定,楚家還要先一步找你!」
「別打了!我們走!」
然後他補上一掌,將法引也擊昏,去喚上碧湖宮裡的所有齊雲人停手止斗,將死傷同門統統載入後山一艘飛梭,終於北歸了。
「怎如此之慢!」
顧嘆還沒鬆口氣呢,司空宙法相適時飛入,陰惻惻地訓斥:「你楚秦門為聖尊效忠之心,好像有些不實啊……」
「豈敢……」
司空宙也不給顧嘆分辨的機會,又命道:「都隨我來罷!」
他話里意思並不是讓楚秦全體隨他去,而點了除重傷昏迷的多羅森、法引之外的四名楚秦金丹裹起,然後便一飛沖天。
罡風之上,顧嘆、熊十四、熊甫亭、郭澤和司空壽等其他摘星閣金丹被司空宙裹著,只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感覺應是往西邊去的。
「那就是又進入我楚秦地界了?希望我在碧湖宮的所作所為沒觸霉頭,和那中樞石柱上那幾位一個下場……」
「無論如何,我剛才已極盡平生所能了,不會再有什麼後悔遺憾……」
「法引和多羅森也不知傷勢如何,會不會有性命之憂,或對日後大道有礙……」
「哎!掌門師兄啊掌門師兄,顧嘆能力只夠弄成這樣了,日後若你洪福齊天醒轉,可千萬別怪我……」
除中樞高台里藏身的五名元嬰外,何歡宗兩位元嬰、柴冠柴屏兩位靈木盟元嬰,離火、厚土、銳金、白山劍派、幻劍門以及青丹門韓天青,加上司空宙自己,一共十一名元嬰法相,各自裹著各家金丹修士悶聲趕路。
「咦?這是到死亡沼澤上空了麼?」
顧嘆驚魂未定地不停計較,心算著好像跟著飛越橫穿楚秦之地,一直到了死亡沼澤上空,這才稍稍放下擔心。
死亡沼澤里有什麼?
這個方向上又有什麼地方與碧湖宮、白山御獸門相類?
只有那座當年憑空出現,如山精般活物日日生長的黑色山峰了……
身為楚秦代掌門,顧嘆對那離楚秦之地不遠的詭異物事自然有所調查研究,也抽空親自去遠遠觀望過。
果然料中,待司空宙等停下遁光,將一眾金丹護到身後時,顧嘆已能看到遠處黑山隱隱約約的峰頭,極其外圍齊雲派這些年不惜巨資建成的環形浮空之城。
看來白山之主下一個要奪回的所在,便是這黑山了。
齊雲畢竟是此界頂級勢力,在碧湖宮耽擱了些時間,白山一眾抵達此處時,陸雲子、藍隸、蔡淵、萬天罡四大齊雲元嬰已並立於前,冷眼相迎,後方環形浮空城的幻陣內旌旗招展,人影幢幢,不知聚了多少萬兵。
顧嘆一眼就認出了熟悉無比的白底紅雲南楚大旗,以及旗下近萬南楚服色修士,當然還有高居陣中,專屬於楚紅裳的那面紅玉屏風……
「我他媽真是太苦了!」
這不和裹挾江南宗去攻打碧湖宮是一個劇本嘛?!
說不定自己耍小聰明送走的妻子明真和嫡親後代顧無月,此時也隨南楚去了對面陣中,顧嘆身形一晃,只覺喉頭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