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
英伯將長戟取出,獰笑著躍入高空,閃爍著電光的戟尖遙點齊休,朗聲報上名號,「丹盟英伯」
七招過後,,齊休跌落地面,砸出老大一個深坑,塵土剛剛飛濺起來,便被強大的靈力氣旋給鎮壓下去。閱讀他平躺在坑中,已完全放棄了抵抗,身上到處都是細小的傷痕,臉色蒼白無血,一雙眼睛裡,全是驚恐。
英仲的青銅長戟簡直如同無上神兵,從第一招搶攻開始,便從頭到尾占據了絕對主動,齊休丟出的臨時陣法,一招被毀,三階召喚物,同樣被一戟了結,本命寶鏡里兩隻器靈於脆被長戟射出的電光直接封死出路,一點兒作用都沒起。
「哈哈哈」
英仲立在上方高空,鬚髮賁張,宛若戰神,手中長戟斜指齊休,「我還當你是個什麼人物,原來如此不堪一擊,可笑可笑,先前的猖狂勁兒去哪啦?哼哼,要不是看在剛沒對我兄弟下死手的份上,我這就弄死你」
「服不服?認不認輸」他一聲厲喝,震得坑外地面上七零八落的陣法器具、法器殘片等物嗡嗡作響,丹盟那邊自然是人心大快,一掃首戰失利的陰霾,全都放聲大笑,肆無忌憚地辱罵、譏笑著坑裡這位楚秦盟主。
而另一邊,人人臉色灰敗,從剛剛秦長風獲勝的狂喜,到掌門老祖的速敗,真是難以接受。有些把齊休當神來拜的低階弟子感覺整個人生都要崩潰了,放聲大哭者有之,失魂落魄者有之,而高階修士們也無心制止,莫劍心等人恨不得地上有道縫,讓自己鑽進去。
恥辱,自統一羅家舊地以來,這是楚秦門最恥辱的時刻。
「當年那位霍白,比這個英仲可差遠了……」
南宮嫣然抱著秦長風的胳膊,小聲咬著耳朵,她算是這裡面最不傷心的一個了,掌門失利,不正襯托出自家丈夫的英偉神武麼?
「初期修士和後期修士怎麼能比。」
秦長風替掌門師兄辯解了一句,不過略顯蒼白。
「我,輸了……」
沒讓英仲等多久,灰頭土臉的齊休便很光棍的認了輸,他慢慢掙扎爬起,秦長風身形一閃,便從坑裡將他接了回來。
對面的鬨笑聲再次爆發,就連對英仲多有不滿的韓閻老也笑罵道:「早聽說這齊休臉皮比城牆還厚,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中行雋饒有意味地看著齊休背影,冷笑道:「倒也能屈能伸。」
「我就說拳頭大是硬道理,以後他見到我一輩子別想伸,全得給我屈著」
英仲得勝歸來,還是那麼的口不擇言,不過現在可沒人責怪與他,實力給了他底氣,也給了下面修士的尊重,歡迎之聲如山呼海嘯,震動四野。
接下來的第三戰,輪到丹盟先出,韓閻老感應到上上下下的目光投遞過來,雙眼一眯,在對面熊十四身上打量了一會兒,終於做下決斷,先檢查了一遍儲物袋裡的對敵之物,然後瀟灑升空,做出一派掌門該有的高雅風範,淡然拱手,「丹盟韓閻老,請賜教。」
一看又是個金丹後期修士,楚秦這邊士氣再降,許多看向熊十四的目光里,多了分擔心和同情。
壓力極大的熊十四雙眉緊鎖,一言不發,顯然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讓天上的韓閻老等待了數息之後,才狠下心站起,「論打架,我北烈山熊家可從不知什麼叫怕」放出句豪言,剛想飛上天空,肩頭卻傳來一道靈力,將他按在了原地。
「你是好樣的,不過,這次不用你出馬。」
勁力來處,竟是本來縮在座位里閉目療傷的齊休,「我自有安排。」他說。
「什麼安排?」熊十四左右看看,剩下的唯一金丹古鐵生被齊休安排在後方山門坐鎮,根本不在現場,心中疑惑,不過自家知自家事,他很清楚對上韓閻老,自己取勝機會極低,既然掌門另有安排,那正好就坡下驢,不去冒性命危險賣這個丑了。
熊十四站起又坐下,立時引來對面更大的嘲笑聲,韓閻老要維持風度,笑吟吟繼續等著,「貴門可有人選了?」
「有」
楚秦陣勢後方突然傳出聲大喝,眾人回頭一看,只見自家運蝦駝獸來的飛梭緩緩開動,沙諾威風凜凜立在船頭,剛才那聲就是他喊的。
他這一世的年紀才七十整,是以面相仍顯年輕,身為築基中期修士,想也知道不可能打得贏韓閻老。熊十四等人面面相覷,這邊不知道掌門和沙諾這倆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丹盟那邊自然又是慣例的嘲笑,「金丹修士不敢出戰,派個築基修士出來充數嗎?」之類,反正沒有好話就是了。
「小子,是你要出戰?」前面兩場正常得很,自己一出場,對面就搞這些亂七八糟的花頭,韓閻老心情很不好,目光冷酷地看向沙諾,想著自己要不要下死手,殺雞儆猴,好立立威。
「不是」
沙諾毫不怯場,答得理直氣壯,好像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一般。他將手中令牌一晃,飛梭各處艙門應聲開啟,這次出來的不是成群的蝦駝獸了,而是一把又一把,形態、品相、等階各異的飛劍,無窮無盡,排成一條條線列魚貫而出,在飛梭頭部前面聚攏,化作一團劍之黑雲。雲朵慢慢調整排列,又轉成一級一級的階梯形狀,十級、百級、階梯向韓閻老正對面天空逐次降階延展,詭異莫名。
「這是?」韓閻老嗅到一絲危險的氣味,等不多久,飛梭里飄出一名長發緇衣的女子,活像鬼魅,落定在這飛劍階梯的最高一級。
「她是她是她,她……」丹盟里有認得的老修手指女子,驚恐得語無倫次。
「楚秦齊妝。」
女子抬起頭,迎上韓閻老的目光,聲音清冷得聽起來背後發涼。
「劍魔她是劍魔她不是離開楚秦了嗎?」那老修終於宣之於口,丹盟里聽過早年劍魔傳說的弟子們一下子譁然,許多年輕一輩,但凡看過幾本百曉生、萬事知閒書的,也都曉得這是個在白山揚名立萬的高手。
「當年力抗前任連水盟主水影等三位金丹,數十築基數時辰不敗,正氣坊中將龍家精英,金丹中期修士龍越雲隨手滅殺的劍魔齊妝?」
韓閻老聽過齊妝的名號,但從未謀過面,才知道眼前這個還停留在金丹初期,相貌平平,目光如潭死水的女人就是劍魔齊妝,楚秦第一號]手,。
「哼哼,也難為你家齊休了,派一介金丹初期修士做勞什子的奇兵……」他冷笑道:「可惜好巧不巧,碰到的對手是我,只能算你倒霉。咦?」
他說到這,腦海里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目光從齊妝身上脫離,扭頭往回看向英伯和中行雋,這二人正盯著齊妝指指點點交談,完全不與自己做絲毫眼神上的交流。終於察覺到不對,頭皮發麻,心中怒火忽地上涌。
「這絕對不是巧合」
心念及此,齊妝已順著台階越走越近,無聲的腳步堅定沉穩得可怕,這女人根本不像是來跟金丹後期修士搏命的,而是來赴一場與死亡的約會。她散發的氣息,好似拿臉去觸碰裝殮至親的棺木時,那種和心中悲傷痛苦混在一起的冷,她蒼白到接近透明的皮膚,又好似被封凍在堅冰里千萬年的屍體,鮮活的,卻已死好久了。
距離越來越近,韓閻老已確切感到對方夠格威脅自己生命,飛梭里還在不斷飛出的那些破敗的、朽爛的、斷的、好的,各種各樣的飛劍一旦發動,很可能就是埋葬自己的劍冢。
「怎麼跟當年幽泉之下,散魂棺邊,她還是幽魂形態時的氣息越來越像了?」正當齊休心中發出這樣的疑惑時,韓閻老已快頂不住齊妝步步逼近的壓力,他知道,還未動手金丹後期修士被初期修士逼到這步田地,已是極丟臉的了
「不管你們有什麼陰謀,等我贏下這場再回頭處理罷」
他想過,但終於還是做不出現在就認輸的醜事,「數千子弟注目下,我堂堂丹盟掌門,可不能不要臉」
拿出後期修士的氣概,先捏出張符篆抖手打出,地面上憑空出現一隻巨大的傀儡,金甲金鼓,竟是在白山已許久未出現的三階【金甲樂傀】。
「掌門第一招就用這個?靈木盟攻山十餘年,門中積存已只剩這一張了呀」有了解內情的丹盟弟子心中暗道,隨著器符盟的分崩離析,金甲樂傀的製作之法已經失傳,這既能充當肉盾,又可以音波群攻的傀儡無論是單挑還是對壘都極為好用,可以說是用一張少一張,市面上的價值隨著數量的稀少,不說越來越貴,簡直就是有價無市了。
這還不算,又張口吐出自家的本命法寶,這身周有隻五階火蛟圍繞著的丹爐可是他賴以成名的寶貝,背後本命丹爐虛影大現,兩隻一模一樣的丹爐分置前後,燃起熊熊丹火,裹著兩隻火蛟化作一個剪刀形狀,劈頭朝齊妝絞去。
「為啥先動手啊?」
很多看不清局勢的丹盟弟子猶自升起些微不滿的情緒,後期打初期,好歹讓個一招吧?不然贏了也沒啥面子啊
韓閻老可不知道他們在想這些,地面樂傀金錘敲金鼓,道道音波同時向齊妝捲去,雙管齊下,務求儘快擊殺。身體卻急速下墜,躲在金甲樂傀那巨大的身軀之後。
『嘩啦,眼看火剪襲來,組成台階的無數飛劍紛揚散開,每一百零八把劍組成個蜂雲劍陣,然後一百零八個劍陣再一層套一層,組成一個超級巨大的萬劍劍陣,將四面八方每一個角度都封得嚴嚴實實。齊妝身形早已隱沒在重重劍影之中,空中就如同盛開了一朵劍陣之花,巨大的陣勢遮天蔽日,可憐的雙蛟火剪縱使丹火霸道,融化一把又一把殘破飛劍,毀去一個又一個劍陣,但飛梭里的飛劍還在無窮無盡般的補充,火剪如魚入大海,最多激起那一點點漣漪。
金甲樂傀的攻擊更是無力,被擋在劍陣外圍,根本摸不著齊妝的邊。
看著空中劍陣奇景,雙方修士都快驚訝得合不攏嘴了,「果然不負劍魔之名。」中行雋整理整理自家鬢角,「可惜長得一般了。」
而他身邊的英仲則緊緊抿著嘴,看著空中的劍陣,雙目泛出興奮的光彩。
領悟到火剪無效,但自覺對齊妝的飛劍質量已知虛實,韓閻老果斷變招召回,雙蛟重回丹爐「炎火燒天」他吞下一枚高階丹藥,雙手做舉火燒天勢,無盡火焰從虛實兩座丹爐中沖天燃起,瞬間充滿身周數百丈方圓,一路往上,直逼劍陣底部,「燒掉那些破劍」他憤憤想著。
不過可惜,劍陣之中的火剪一去,齊妝徹底沒了牽制,對下方升騰起的無邊之火視若無物,伸出白森森的手,掌心衝著躲在樂傀身後的韓閻老一握。
匣中萬劍守幽地,常伴孤魂冢中眠,他呆在沒有靈氣的林中幽地陪伴秦唯喻多年,所有時間都用來打熬這【混元劍冢】,多少層?反正『鬼手,給的書里內容已早練滿了。
什麼陣中套陣只是幌子,直到被他掌心這一絲混元之力帶動,漫天飛劍才像是真正有了靈魂,嗡,如黑雲般崔嵬而下,什麼火焰、傀儡統統鎮壓在內,如同墳上土丘,就是用來隔絕逝者與生靈的一切聯繫。
「好強」中行雋騰地站起,終於失態驚呼。
齊妝孤立空中,飛梭里還有零星飛劍飛出,聚在她身周無規則地盤旋著,地面,是一座劍之墳丘,韓閻老被埋在下面,似乎仍在抵抗,那樂傀頂著的地方是墳丘的最高點,而火熱的炎力將劍冢燒得通紅,熱氣直往外冒。
「這難道會輸?」
跟韓閻老親近的幾位金丹修士這才接受現實,「我們要不要認輸,把掌門救回來?」
「沒眼力」
英伯沖他們一瞪眼,「暫時處於下風而已,沒看到那婆娘都是些什麼破爛飛劍嗎?燒一燒全化成鐵水了。」
話音未落,『噗,裡面傳出一聲悶響,劍之墳丘一下子塌縮近百丈,那樂傀應該是完了。
「再等等,等等,給掌門信心」
英伯再次阻止大家認輸的提議。
「可掌門在裡面如果自願認輸,別人都聽不到了呀。」一位年輕弟子出言反駁,馬上就被英季扇了一個耳光,「烏鴉嘴你想掌門輸啊?」這位英氏兄弟的老小惡狠狠地罵道。
而楚秦那邊,自然已開始歡聲笑語了,時間對他們來說太慢,對丹盟那邊卻又是太快了,韓閻老熬了一個多時辰後,劍冢之內的活動跡象越來越小,熱氣也開始消散了。
「掌門」
丹盟數千子弟悽厲大喊,不少人已泣不成聲。
「我們認輸認輸」
一位丹盟金丹終於覺出氣氛不對,趁英氏兄弟不備,竄出飛梭,高聲認輸。
齊妝聽到後,給齊休打了個眼神,便鬼魅般飄回飛梭,身後飛劍如簾倒卷,只有劍冢外層的三千餘柄跟著她回歸,漸漸現出的劍冢內部已完全被燒化成個大金屬殼子,隆如圓丘。丹盟眾人急忙上前砸開,從裡面搶出混雜著鐵水,大半身體已焦黑如炭的韓閻老來。
「還有氣,還有氣」
到這般田地,那韓閻老竟然未死,他們又哭又笑地團團上前圍住,各種丹藥奉獻出來給掌門療傷,有意無意地,將英家兄弟擋在外圍。
入夜,楚秦飛梭上來了位不速之客。
「說好的弄死他呢?現在丹盟的人全他媽防著我了」
白天還在對齊休百般羞辱,打生打死的英伯現在卻是座上貴賓,怨憤不平地嘮叨著,只怪齊妝沒把韓閻老弄死。
「我保證把你弄上位就是了,韓閻老死不死的,問題不大,再說結這個死仇也沒有意義。」齊休高坐主位,哪有一絲白天被打得慘兮兮的痕跡,悠哉地笑道。
「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做上丹盟盟主?」英伯的聲音里,流露出毫不加掩飾的熱切。
「庶務掌門。」齊休糾正對方的錯誤,「丹盟盟主說起來還在韓天青手上呢,那個我是沒辦法的。」
「就庶務掌門好了,你憑什麼說你有辦法?青銅油燈還在韓姓修士一脈手裡,如果韓天青能下山,我爭這個位置有何用?」英伯是關心則亂,不住催問。
「那是我的事情,我自會辦到,你不用操心。」
齊休冷冷瞥了他一眼,「當年我和靈木盟進行思過山大戰,韓閻老就畏縮不敢從後夾攻,前不久何歡宗北上圍離火城,他又坐視靈木離火抽調大量丹青山外修士回援,與這種人聯盟,實在令人煩躁。丹盟在地理上,跟何歡宗與我楚秦是天然的盟友,但我們不需要一個像他那樣,一遇挫折就只會縮回丹青山,不願創造,甚至不會把握機會的領導者,這才是扶你上位的最根本原因。」
「好罷,我這是上了你們的賊船了。」
英伯自視甚高,只恨沒有好的施展機會,他大道上已斷絕了,心思正在紮根一地創番基業的時候,聽了齊休的話十分受用,「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把事先答應我和中行雋的事辦到即可。」
齊休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好罷,那就告辭了」
英伯見他端茶送客,一拍大腿,興沖沖地跑回去收拾殘局了。
看他走遠,堂中一處角落裡陰影閃動,楚無影收起影閣露出身形,後面還站著個丹盟的人,韓平。
「你聽到我和他說的了?」
等楚無影離開,堂中只剩兩人獨處時,齊休出口問道。
「聽到了。」韓平老老實實回答,不敢有絲毫不敬,「他做庶務掌門的事,我這就回家活動,只要我假傳姬信隆的態度,加上我這一系韓姓修士的支持,不難辦到。就是老祖下山,應該也不礙事的,只是以後你得說動姬信隆來丹盟一趟,幫我背書。」
「可。」
齊休從懷裡摸出個儲物袋,給韓平丟了過去,「你的這份,要不要數數?」
「不用了。」韓平臉色蒼白,「也是盟里揭不開鍋,我結丹的花銷沒有著落,否則我也不會為區區五萬三階做這種事的。」說著說著,內疚得直抹淚。
「好啦,別裝了。」
齊休笑罵道,「從小看到大,你小子越來越聰明,越來越無恥了。這樣罷,如果真能結丹成功的話,日後我幫你再進一步如何?」
「都結丹成功了,還怎麼再進一步?」韓平不解。
「英伯這種人,終究是養不熟的……」
齊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韓平馬上反應過來,抑制不住狂喜,破涕為笑,跪下來道謝:「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唯齊掌門馬首是瞻。
「唉,算了算了,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們把前塵往事通通忘掉,從頭再處吧。」
齊休伸手虛托,將他攙扶起來,一樣端茶送客。
「對了,我按您吩咐,試探了南宮嫣然,熊十四等人,都沒有異樣。」
韓平臨走時討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