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二?」
祁冰燕先是吃驚,隨後便冷笑連連,「他熊家出個金丹,也改不了暴發戶氣質。」
但是無奈,迫於實力,自家偏偏就不能和對方別一別苗頭,「我祁家好歹是器符盟世家出身,將來總會蓋過你去」自我安慰一番,心情卻好不起來,捱到轉運點裡的駝鰩們吃喝休息停當,便跑去提醒齊休快點啟程。
「當年五行盟暗殺無霜老祖之仇,我矢志不忘,實在是不想在靈木盟土地上過多停留。」
她這話說得連齊休都反駁不了,只好下令提前集結,告別博木城,經博森城,穿過原『白山深處,土地,沿途走走停停,終於到達【九星坊】,從這兒折往東邊,便會進入丹盟領地了。當然,現在部分領地只是名義上屬于丹盟,和議達成之後,靈木盟還是賺了些地盤的,加上歸還侵占領地的行動進行得有點緩慢,兩家仍未交接完畢。
到九星坊,楚秦盟數千人又放了羊,進醒獅谷的冒險者很少,能活著回來的更少,位於戰爭雙方之間,貿易又上不了台面,導致市面上極為蕭條。楚秦盟本就是九星坊諸家的准盟友,這次來上上下下出手十分豪闊,倒是更討他們喜歡了。
齊休一路大張旗鼓,丹盟又不是傻子,剛下獸船,便有人傳信來說,韓閻老早在坊中等候多時。
「倒是題中應有之義。」親自來接的燕南行笑道:「你這招打草驚蛇,使得不錯。」
「嘿嘿,就怕這蛇皮太厚。」齊休答道。
「若是談不成,你難道還真想東進?」燕南行察言觀色,見齊休似乎有默認的意思,收斂笑容,正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他們兩大陣營剛剛談和,而你卻只有靈木盟一紙約書,這時候上門挑釁,小心正入丹盟彀中,反過來發你一筆橫財啊」
丹盟同樣欠燕歸門一筆債務,燕南行能不以一己之私拱人出去做出頭鳥,反過來真誠勸說,令齊休頗為感動,「人無信不立,對我們對他們都是如此,若這筆帳輕易被丹盟賴掉,日後在白山則沒人會正眼瞧我了。」
「若是條件合適,總歸是退一步海闊天空。」燕南行見他主意已定,只好住口不言,一路相陪,來到韓閻老約定的地點,九星坊楚秦小店內的一間密室。
對方特意將會面地點安排在楚秦地界上,本以為有放低姿態的意思,沒想到雙方第一次商談,話才說兩句,齊休的臉便垮了下來。
「以九星坊十一分之一的股,作價二百萬三階。」
這便是韓閻老的原話,說完,他身邊的那位叫英伯的客卿似乎沒忍住,又或者是故意的,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那我豈不是還要倒找你靈石?」齊休怒道:「若無誠意,又何必來?」
「嘿嘿,你既不同意此方案,咱們大可兩陣對圓,做上一場」
韓閻老拱手一禮,「好教你明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走」帶著英伯等人揚長而去。
「可惡」
齊休氣得一掌將面前桌子拍成齏粉,燕南行在一旁沉默不語,良久才喃喃自語道:「我們九家本將此地視作大興之根本,沒想到已被丹盟視如敝屣,可隨手丟棄……」
關於坊市的興衰,有時候其中道理還真說不清楚,比如黑河坊,雖然是白山齊雲、南楚御獸四面通衢之地,但北有齊南城、南有器符城,本不至於有如今這般繁盛。齊休總結下來,運勢也十分重要,比如開市之後高廣盛搞的比武奪地,不僅正中好鬥的白山修士、御獸門修士下懷,又給了一向清淡的齊雲修士新鮮感,沒幾十年,就發展成了遠近修真界最大的盛會之一。
另一方面,越來越動盪的白山局勢,使白山修士只用飛過死亡沼澤最窄的一小段路,便能從人人自危、道德淪喪的白山,到達了穩定、安全、繁榮、誠信的齊雲世界,對他們心理的衝擊十分巨大,特別是無人敢惹的南宮家接手之後,這種感覺尤為明顯。黑河坊可以說兼具了齊雲正派和白山草莽的氣質於一身,所以很撓到了白山人的癢處,許多白山低階修士互相吹牛時,常以我在黑河坊看到什麼什麼,或者黑河坊里是怎樣怎樣起手,其感情可見一斑。
還有南邊的器符城屢遭人禍,白山內亂導致的北上和南下兩股遷徙潮流等等事件,也是黑河坊一日比一日繁榮的原因。總之時、勢、運缺一不可,其中的運氣又十分重要。
而九星坊正好是個反面例子,建立坊市時,燕南行等人的心也很大,就是朝著博森城的老路走,設想此地成為一個既是和蠻荒接壤的冒險者樂園,同時又是魔修凶人等亡命之徒藉此逃亡的灰色關口。若真能成事,十一分之一的股,二百萬三階齊休買下又如何,要知道坊市之利,理論上能傳千秋萬代的,開闢戰爭之前的博森城,就是靈木盟的命脈之一,幾千年間不知貢獻了多少收入,更別提還有收攏人才,提升影響等無法用靈石衡量的好處。
可惜,先有靈木盟、丹盟在陵梁宗二代掌門繼承問題上的爭鬥,後有齊休、霍鸛等人入谷,引發那隻老獅子出手,一擊殺死元嬰,從此冒險者少了,因為外海小魔淵的關係,魔修凶人也根本不往白山這來,最後白山大混戰,徹底把這坊市打成了一灘死水。
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陵梁宗已傳至第三代掌門,若這位三代掌門不能結丹,則百年之後坊市就會失去大周書院的分封三代制保護,成了可攻取之地。到那時候手裡拿多少股都沒用了,甚至可能會招來禍患。
所以韓閻老的那句話,還有齊休的大怒,都令燕南行倍受打擊,丹盟不爭,楚秦無意,說明他們對此地的未來都不看好,而失去了大勢力平衡的此地,很可能就是靈木盟的盤中美餐。
這九星坊諸家賴以團結合作的唯一紐帶,前途一片灰暗,怎不令燕南行黯然神傷,以至於在別人面前失態。
「呃,燕兄不要多想,我是恨他們欺人太甚。」
齊休只得反過來勸說幾句,其實他剛才的暴怒也不過做做樣子,帶幾千號人老遠跑來和人吵架,絕不是他的風格
「掌門師叔。」
丹盟的人前腳剛出坊市,並未隨行南下的莫劍心卻出現在齊休面前。
「已查探妥當?」
當著燕南行的面,齊休不緊不慢地問道。
「是的。」莫劍心先呈上一幅地圖,「和談之後,丹盟馬上舉行了戰功評定儀式,如今他家大部分修士正在對靈木盟歸還的山門進行接收,之後這些山門除了歸還原主,還應該會賞給有功之人,可以想見會進入一個很長的重建期。不過自從我楚秦南下的風聲傳到這裡,韓閻老便召回了部分精銳修士,看樣子他也有動武的準備。」
「嗯,大體上他的反應在預料之內,那便按原定計劃來罷。」
齊休說完便將地圖收起,旁邊燕南行想看卻不好意思討要,他故作不知,也根本不去解釋原定計劃是什麼。
與此同時,楚秦門的三階飛梭已穿過死亡沼澤,到達楚秦之地境內的山都山上空。
因為楚秦盟巡察使法引和尚嚴令不得虐待【蝦駝獸】的關係,山都山礦場的開採效率大幅下降,加上如今礦場收入對於楚秦門已無關緊要,所有只有三兩個低階修士作為監工,百無聊賴地盯著慢吞吞行動的蝦駝獸們。
突然,隱沒在某處雜草從中的一柄斷劍開始嗡嗡作響,伴隨著它的異常,許多戰場遺蹟里,已毀壞多年,連拿走都嫌費事的各種各樣的飛劍殘骸,同時微微震顫著,並發出越來越大的嗡鳴聲。
「怎麼回事?」
監工們疑惑地看著發生的一切,還沒等他們想出對策,嗖嗖嗖,這些在草叢中,薄土下,石縫間,已被人視為垃圾的飛劍殘骸們全數騰空飛起,呼嘯著穿過罡風,如投林的飛鳥,筆直鑽入飛梭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