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應該養好身體再忙這些的。��
顧嘆帶領廳中眾人剛走,楚無影悄然出現,語帶關心,手腕翻動間,已從儲物袋裡取了個大靠枕塞到齊休身下。
「白山均勢隨時可能崩盤,我們行動已很慢了……」
齊休倚著靠枕,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躺好,擺擺手,「這些人是雙楚附庸各家精挑細選出來的,我剛看了看,應該差不了,散布出去,讓顧嘆在海門島結丹時遙領即可。不過,剛坐我左手邊第二個位子的,不太可靠……」
以兩人間多年養成的默契,這種事已不用言明,楚無影點點頭,再度消失在陰影之中。
白山頂上爆發大戰,十家元嬰很明顯已各有陣營,互相翻了臉。自此以後,山下戰事再未見有白山元嬰降臨,以築基練氣為主力的各家紛紛依山結陣,互相碾壓消耗,生生打成一場幾乎遍及白山的大爛仗。
目前的情況是,失去元嬰降臨支援的丹盟已快頂不住靈木離火聯軍,覆亡就在旦夕之間。兩家劍派在南部對銳金厚土有優勢,但還沒有達到決定性的程度。而一直虛偽地名為中立,實際偏幫丹盟和兩家劍派的何歡宗,正厲兵秣馬,大有雙線齊發,一路北上援救丹盟,另一路南下,給銳金厚土最後一擊的架勢。如果兩條戰線如他家所願,只怕白山殘局,盡入這得利漁翁的囊中。
世易時移,即在局外,又在局中的楚秦門要麼想辦法重新平衡白山局勢,要麼就只能預備應付將來一家獨大的何歡宗了。
當然,這是不考慮白山頂上元嬰們爭鬥的勝負,以及外部因素的影響下做出的判斷。
和顧嘆商量下來,白山十家維持平衡對楚秦門來說固然最好,但絕不應該主動介入進去,只有游離在紛爭之外,通過不刺激何歡宗等勢力的方式稍微偏幫一點,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關鍵就是尺度的拿捏,既要盡力於平衡白山諸家,又絕不能得罪將來的勝利者。」顧嘆這話,齊休深以為然,但這種尺度的拿捏,誰也無法說有十足把握。
為後路計,外海方向的行動就要加快了。
目標還是多年糾葛的龍家,他家在外海安身後諸事不順,主要還是倒了楚秦門的霉。先是被沙諾一面通天令出首告發給攪得雞飛狗跳,元嬰家主隕落之後,萬事知和『百曉生,閒書又至,書中將龍家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以前是天理門附庸中的第一家族,門中重寶無數,道法典籍更是儒門正統,可供人一路修到化神煉虛,速度特快還安全云云。然後用春秋筆法,暗示他家已在天理門失勢,老家都呆不下去,才搬到了外海……
正是當年萬事知害楚秦門的老一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萬事知和姚青本就是操弄輿論人心的行家,他倆的書在外海也有那麼點銷量和信譽,十年又十年,時不時地就要感嘆一下龍家底蘊深厚,富甲外海,財帛動人心,騙不了明眼人,但總會有些目光短淺的貪婪之輩中招。
加上龍家自己作死,元嬰家主隕落後又鬧了出爭位內鬥的亂子,自家先消耗了不少元氣,終於在數年前,被聯絡串通的各路亡命徒覷准機會,一舉攻入他家本島,大肆搶掠。藏經閣被圍了近百天,還是龍家當年好友從老家趕來援手,才免於被洗劫一空的命運。
以筆殺人,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龍家一蹶不振,齊休的覬覦之心就陡然增強,畢竟龍家那座島可是當年元嬰家主還在的時候奪下來的,比思過山更大更好,只是本島加周邊零星群島的面積小了些,容納楚秦盟肯定不行,但容納楚秦門仙俗老小可盡夠了。
白山十家平衡也罷,一家獨大也罷,楚秦門能呆白山就呆,不行,就去外海把龍家的老巢搶了,這便是齊休整個大方向的定策。這二十幾個打入各家潛伏的探子,正是為那時預先做的準備。
「無論如何,楚秦門不會亡」
想到這,心中升起道怨忿不平之氣,南宮木那一擊,吸掉了自己近百年的陽壽,即便他家後來賠了些療養增壽聖藥,損失的陽壽也有近五十年。結嬰之路,又難走不少……
結丹之前,齊休陽壽大約是一百七十多歲,結丹後用了不少人面紋蛇的【長生苔】,但也受過幾次重傷,加減差不多有四百八十年左右的陽壽。被南宮木當消耗品用了這麼一次之後,齊休今年一百八十歲,等於還剩下二百六十年左右好活,結嬰時還不能太老,那麼剩下來的有效時間也就一百五、六十年,如今才金丹三層,最慢也必須二十年一層,否則大道基本就無望了。
諷刺的是由於他曾經用過大量長生苔,很多以長生苔為主要成分能延長壽命的丹藥,比如【大還丹】【小還丹】之類已經無效。南宮家給的藥也只能吃這一次,今後再想延長壽命極難了。
正想著事,忽然心中一動,地下大廳中再次走進兩人,走在前面的是沙諾,後面一人將身形籠在寬大的斗篷里,難辨面目。
「掌門,人來了。」
沙諾打了聲招呼後便轉身離開,等感應他走遠,後面那人才揭開斗篷,原來是『楚秦福星,刑劍來了。
「刑道友原諒則個,如今形勢微妙,我倆只能偷偷摸摸見面了。」
想到當年對方替自己挨刀的事就想笑,特別現在自己為了掩蓋老態又把銀灰面具戴上了,強忍著,將對方讓在正對面坐下。
刑劍看見銀灰面具,臉頰也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不過很快平復,直接開始談論正事。
話說青木之龍擊破北丁申山,找到何玉、姜炎但並未抓獲後,南宮止便組織南宮家人手,去那邊直接把山封了,意圖順著傳送陣繼續尋找何玉下落。
而刑劍緝捕姜炎,同樣追蹤到了北丁申山附近,同是齊雲跟腳化神後輩,這次南宮家卻不賣面子了,拒絕讓他進山參與此事。
「姜炎和鬼修這檔子事,已成了刑某的執念,不讓我於下去是萬萬不行的。」
刑劍說出這話來,帶著以前少見的滄桑語調,齊休聽了心裡也有點觸動,注意觀察了一下他,容貌依舊俊朗,但多年在外追捕,已被塵世人情磨礪得較為成熟和隱忍了。
若在當年,他才不會為了一樁公事,主動偷偷摸摸地來和齊休見這個面,「我聽稷下城傳來的消息說,南宮木花極大代價,從媯正手裡帶走了何玉的遺體還有正昏迷著的你,沒過多久,他便迫不及待地轟擊北丁申山,說兩件事沒聯繫我是不信的。」
「姜炎肯定在北丁申山,南宮找他於嘛?你和何玉在其中扮演了何種角色?」
刑劍問完,齊休便知道他想得岔了,不過局外人誰又能猜到何玉有身外化身這種逆天之物,而且跟姜炎他們搞到一處去了呢?化神老祖視為盤中之餐,志在必得的事,自己有多少條命都不敢泄露出去的,只得打著哈哈,不吐一字
「齊掌門我乃執法峰修士,你怕得罪南宮家,就不怕得罪我麼?」
刑劍問得煩了,故態復萌,拿出老一套的言語威脅來。
齊休早把他看透了,「嘿嘿,你若是真不在意南宮家,怎麼不光明正大地來找我呢?」
一擊致命,噎得刑劍半天說不出句話。
「其實,刑道友何必糾結?你要找姜炎,南宮家難道就不找了?你們都是齊雲一脈,誰先找到都是無所謂的吧?
見場面尷尬,齊休只得出言調劑一下。
「我就是,就是……唉」
刑劍頭垂下來,神色愈加灰敗了,「執法峰主事也是這個意思,可若不是我親手抓回姜炎,以後見人哪還能抬起頭來心結難過,結嬰也不要想了。」
對他的執念,齊休也只能抱以沉默。
「不過……」
刑劍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愧疚,吞吞吐吐說道:「如果……咳,如果我和你交換情報呢?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如何?」
「噢?」
沒想到做人一根筋的他也學會私下交易了,齊休坐直身體,頓時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