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一刻,秦蘿承受了太多。閱讀
呆呆的腦袋裡空空蕩蕩,噗嗤噗嗤往外冒熱氣,悄無聲息地,慢悠悠浮起三個大字。
完蛋了。
娘親說過,這次秘境也會由水鏡全程投影,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看見。
不僅是爹爹娘親小師姐和白也哥哥,哥哥也在圍觀的群眾裡頭——這就等同於學校臨時組織了一場隨堂小測,全體親朋好友都在教室外面等待成績單。
小朋友躊躇滿志,本打算好好表現一番,在這場小測里考出個不錯的成績,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敗在最開始的第一步。
秦蘿雙目失去神采,戳了戳縮成一團的伏魔錄。
小黑球輕輕一扭。
「你知道的蘿寶,伏伏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伏伏只是想幫你逞逞威風罷了。」
——而且天書那狗東西絕對是故意的!白紙上的淡金色字體,它會注意才有鬼了!
它一心虛,嘴裡的稱呼就會由「秦蘿」變成「蘿蘿」,當心虛到極致的時候,便會登峰造極,親口說出「蘿寶」和「伏伏」。
同樣的說辭,這是秦蘿第二次聽到。
之前那回也是伏魔錄亂出餿主意,讓她跳大神一樣打了好久的無實物麻將,結果發現對手是個練氣修為的小嘍囉,只不過姓王名死靈,合起來叫作「死靈王」。
「你如今身在天書幻境,幻境一定不長,很快就會過去。」
黑球球裝可憐似的跳了跳,忽地揚高聲音:「等等,快看你識海裡頭!這是什麼東西?」
秦蘿努力從滿臉通紅、頭腦發熱的狀態里回過神來,凝神看向識海之中。
天書不愧是和伏魔錄同等級別的天階法器,要想探入她這種築基小菜雞的識海,可謂輕而易舉。
識海之中本無外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突然多出一個金色方框,方框裡黑墨涌動,匯聚成排列整齊的小字。
[歡迎來到《御龍城記》。
正在為您搜索角色信息,請稍候……]
[角色已確認,關鍵詞:揮金如土紈絝子弟。]
秦蘿愣了愣,小小聲:「伏伏,那兩個字我不會讀。」
「紈絝。」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伏魔錄暗暗松下一口氣:「等等等等別低頭看!這不是玩褲子的意思!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講,大概就是家裡很有錢,每天正事不干,在外面吃吃喝喝的傢伙。」
秦蘿撓撓腦袋。
好像……不是什麼很好的角色喔。
這個設定和自己不太相符,她正認真消化,識海里的字跡又是一動。
[出生於富貴人家的你,從小到大吃穿不愁。因是家中嫡女,註定繼承龐大家業,頗得爹娘寵愛。]
[人物屬性]
[相貌:甲等(風流倜儻翩翩俏佳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財力:甲等(揮金如土,富貴逼人。別低頭,你價值千金的翡翠金釵會掉。)
品行:(身為御龍城首屈一指的貴女,這一項,它重要嗎?)
才學:(身為御龍城首屈一指的貴女,這一項,它重要嗎?)]
[當前任務:身為御龍城首屈一指的貴女,這一項,它重要嗎?放肆玩樂吧!你就是御龍城裡最瀟灑的那個崽!]
秦蘿:……
似乎……這個角色更加不怎麼好了。
「看這種描述,好像不止七歲的樣子。」
伏魔錄遲疑道:「角色應該是隨機分配,這個所謂的御龍城貴女,年紀很可能在十六以上。」
它正琢磨著這場幻境的意圖,沉思之際,聽見一道陌生女音:「你怎麼了,我的憨孫?」
秦蘿眼皮一跳,尋聲揚起腦袋。
她身前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金戴銀、衣著華美,這會兒笑眯眯看著她,關係似乎很是交好。
除了她們倆,在場還有三個年輕姑娘,清一色笑意盈盈,穿著不便宜的衣裳。
再往身邊看去,此地儼然是一家高檔酒樓。
廂房不大卻異常精緻,雕樑畫棟賞心悅目,桌椅亦是漂亮的上等紅木。一扇窗戶微微打開,向著窗外望去,能見到一條悠悠流淌的河流,以及河邊搖曳的柳樹與明燈。
秦蘿摸摸腦袋,嗅到一股勾人的濃香。
滿滿當當的飯菜規規矩矩擺在桌面上,放眼看去全是大魚大肉,至於距離她很近的木桌邊沿,則放著一個裝了水的玉杯。
「那不是水。」
伏魔錄適時提醒:「是酒,別碰。」
院長說過,好孩子是絕對不能喝酒的。
秦蘿趕緊把視線從它旁邊挪開。
「憨孫小姐可是覺得無趣,怎地打起了盹兒?」
木桌不遠處,另一名少女朗聲笑笑:「別著急,醉仙樓可是個好地方——最妙的東西往往留在最後,等菜上齊,他們便來了。」
叫醒秦蘿的姑娘接話道:「我們昨夜在聆仙閣聽曲兒,今早又去了萬花齋,她定是玩累了,這才小憩片刻。」
原來這就是成天玩樂的紈絝子弟,她今天學到了一個新詞語。
「可是,」秦蘿漸漸熟悉這個稱呼,心中沒有悲喜,「我不是叫『我的憨孫』嗎?為什麼他們只叫後面兩個字?」
伏魔錄小心翼翼,自認理虧:「在天書這裡,名姓應該最多四個字。你叫『我的憨孫』,可能和『上官某某』差不多,姓『我的』,名『憨孫』。」
「不愧是御龍城最大商行的繼承人。」
另一人喝了口酒,咧嘴笑道:「我聽說你那弟弟生得不錯,又頗有才氣,不如什麼時候得了空,帶出來讓我們見見?」
秦蘿哪知道自己有什么弟弟妹妹,還在想著如何敷衍過去,就聽身邊的少女道:「區區男子,再有才氣又有什麼用?她弟弟性子傲得很,要我說,不如另尋一個溫柔賢惠的,將來還能幫著操持家事。」
伏魔錄愣了愣。
這段話……聽上去怎麼覺得怪怪的?
「說得不錯。」
方才喝酒的姑娘撫掌頷首:「想來也是好笑,他生為男子,卻總想著修煉和讀書,不去學學侍奉之法,今後怎能得到妻家喜歡?再說了,這般拼命又有什麼用?繼承權仍然在憨孫小姐手裡頭。」
不知是誰嘖嘖笑了笑:「他若要怪,便怪自己不是個女人囉。」
更加不對勁了。
什麼叫「溫柔賢惠操持家事」,什麼叫「侍奉之法」,什麼又叫「怪自己不是個女人」?莫非這御龍城——
伏魔錄心下震悚,來不及思考太多,猝不及防,耳邊響起咚咚敲門聲。
「總算來了。」
一名少女笑著看向秦蘿:「要說醉仙樓最有趣的,還得數這些侍奉在旁的小公子。」
她話音輕飄飄落下,木門被吱呀推開。
秦蘿抬頭望去,與此同時耳邊嗡嗡一動,細細聽去,竟響起了類似於旁白的渾厚男音。
[御龍,衛州第三大城,毗鄰連天冰脈、十里荒原,城池縱橫千百里,巍巍然而不倒。
御龍城風俗諸多,與修真界大不相同,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城中以女子為尊,男子地位極低,多為附庸。]
果然如此,伏魔錄嘴角一抽。
不愧是衛州,居然還能這麼玩兒?
[身為家族嫡女,你習慣了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今夜來這醉仙樓,便是想要放鬆一把。
但見門帘隨風而開,你握起桌上酒杯,興致十足。]
秦蘿很是配合,當真乖乖握了握冰涼的玉杯,抬起目光的一瞬,不由睜大雙眼。
正如旁白所說,房門被人輕輕打開,走進幾個長相漂亮的少年——如果忽視中間那個矮個子蘿蔔丁的話。
房門被打開的剎那,四周安靜得仿佛失去了聲音。
江星燃在心裡把天書罵了好幾百遍,生無可戀一步步往前,心裡同樣浮起三個大字。
完蛋了。
他發誓要在這次的大比里震撼所有人,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轟轟烈烈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宣告了結束。
識海里微微一顫,江星燃看一眼那金色的方框。
[因是男子,你被爹娘賣入了醉仙樓,成為樓中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小侍。]
[人物屬性]
[相貌:甲等(你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好好珍惜。)
財力:丁等(卷個鋪蓋能在街頭安家的程度。倘若御龍城統共十萬人,你的財力排十萬零一,負資產。)
品行:(身為御龍城最低等的小侍,這一項,它重要嗎?)
才學:(身為御龍城最低等的小侍,這一項,它重要嗎?)]
[當前任務:人生不易,只有讓眼前的貴女們玩得開心,你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請知悉,倘若任務失敗,將被退離秘境。]
太窩囊了。
江星燃心下煩悶,甫一抬頭,不由也隨之愣住。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兩個好朋友相顧無言。
誰能想到,他們才分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切卻是滄海桑田。
「公子們請入座。」
一旁的小廝直直而立,做了個請的姿勢。秦蘿眼睜睜看著江星燃邁著小碎步朝這邊跑來,身邊還跟著好幾個濃妝艷抹的少年。
按照設定,她扮演的角色財大氣粗,是這群貴女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醉仙樓里的小侍們不傻,自然要來攀高枝,動作快的已經來到她身邊,動作慢的順勢而下,坐在其他幾個少女身側。不出一會兒,秦蘿身邊便多出了兩人。
好在其中一個是江星燃,否則她可能會被濃烈的脂粉味嗆死。
好奇怪的感覺,秦蘿想。
像這樣的場景,她曾經在電視劇里看見過,只不過性別對了個調,男人坐在席間,侍酒的則是女孩。當時她就在想,為什麼電視劇里有錢有勢的人,幾乎全是男人呢?
還有這群姐姐方才說的那些話,也讓她覺得不大舒服。在小孩眼裡,男生和女生沒有太大差別,只不過一個頭髮長一個頭髮短,說話的聲音不同罷了。
來到修真界以後,大家的頭髮甚至是一樣長的。
為什麼男子就不能念書修煉,非要去討妻子喜歡呢?
電視劇里也是一樣,男主人公往往高大帥氣又有錢,女主角卻總是笨笨的,從頭到尾都在闖禍,好像離開了他,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似的。
七歲的小朋友,第二次開始懵懵懂懂地思考性別之間的差異。
頭一回是秦蘿還在福利院裡,聽好朋友蘇萌萌說起她的家庭。
「他們總是寵著我弟,給他買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服,輪到我這裡,只有一句『你是姐姐,要把好東西謙讓給弟弟』。可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從來沒得到過那麼多東西——後來倒好,開車載著我弟出去玩,把我留在家寫作業,結果他們全出事了。」
當時的蘇萌萌撐著腮幫子,抬頭仰望天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你們不覺得,院裡的女孩要比男孩多嗎?就是因為許多家長不喜歡女孩,生下來就丟掉了。」
秦蘿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邏輯,好奇問她:「為什麼呀?」
「傳宗接代、繼承家業囉。」
另一個年紀更大的姐姐替她回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找工作也是啊,不論能力如何,男人就是要比女生受歡迎。」
還是讓人想不明白。
「小姐在想什麼?」
坐在她身側的少年溫聲開口,遞來一瓣剝好的橘子:「在下『風緒』。」
秦蘿不習慣這樣尊卑分明的相處方式,伸手把橘子接過:「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好。」
風緒輕笑出聲:「久聞小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個翩翩君子。」
他說罷眸光一轉,往秦蘿這邊靠近些許:「小姐覺不覺得,今夜有些冷?」
水鏡外的秦止眯起眼睛,握緊手中劍柄。
伏魔錄的眼神驟然犀利。
雖說秦蘿年紀還小,這人也沒表現出多麼逾越的行徑,但俗話說得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上一堂課,讓她明白一些必要的道理。
秦蘿知道不能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往旁邊挪了挪。
「秦蘿,你聽好了。」
伏魔錄在識海里雙手叉腰:「男子和女子不同,這一點你明白吧?」
女孩眼珠子一轉,輕輕點頭,聽它繼續說:「你如今還小,應該不會有類似的麻煩,但一定時時刻刻牢牢記住,要和男子保持適當的距離——尤其是像眼前的這種。」
秦蘿還是點頭。
「至於他口中的話,讓我們來分析一下。」
伏魔錄正色道:「看窗外的景色,應當是早春時候。他說他有些冷,看似是在抱怨天氣,但你倘若往細里想,其實也是一種關心——這叫由此及彼,問你冷不冷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
秦蘿恍然大悟,語言真是一種高深莫測的藝術!
「蘿蘿怎麼被分到了這樣一個角色?」
水鏡外的江逢月微微蹙眉:「她年紀尚小,一旦被哄騙……」
秦止沉聲:「我就砍了這個秘境。」
他話音甫一落下,便見畫面里的女孩挺直身板:「謝謝你,我不冷。」
秦止與江逢月同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風緒的神色很明顯愣了一下。
桌上有人拼命忍笑,脫下外衫,披在旁側的小侍身上。
「不……不用謝?」
少年的尾音帶了點困惑與遲疑,沉默一會兒,輕輕咳嗽幾聲:「小姐不嫌棄我就好,這幾日天氣轉寒,老是睡不踏實,身上的衣裳又薄,似是染了點風寒。」
這幾乎是毫不遮掩的明示了。
伏魔錄卻是一笑:「然後是這段話,聽完以後,是不是覺得他有些可憐?」
秦蘿在識海里認真回答:「嗯。」
「這種呢就是訴苦,看見可憐的人,我們不但要從心靈上安慰他,更要為他提出有用的建議。」
黑球球輕輕一跳:「你想一想,在你患上風寒的時候,大夫會怎麼說?」
秦蘿又一次恍然大悟。
秦蘿認真看著對方的眼睛:「多喝熱水,記得吃藥看醫生,風寒要隔離,最好別出來見人,要不你還是回房吧。」
秦止與江逢月的笑容無限擴大。
一旁的秦樓飛快瞥他們幾眼,露出略顯懷疑人生的神色。
不是……你們真覺得這種回答沒問題?他妹妹才七歲,怎麼就被養成了個翻版的劍修?
同樣置身於幻境的江星燃笑到雙肩顫抖,又往嘴裡塞了塊點心,冷不防聽見風緒一聲輕笑:「也是,我自幼體弱多病,不像皇甫公雞哥哥,每天都能吃那麼多。」
濃郁的茶香四溢,伏魔錄嘆為觀止。
開始了,開始了,讓人意想不到的精彩雄競!只不過……皇甫公雞是誰?
秦蘿心有所感,訝然扭頭之時,望見笑得堅強的江星燃。
「我本來想取名叫『皇甫攻擊力無敵戰術超絕縱橫四海傲天邪神』。」
多麼一氣呵成,多麼狂霸炫酷,搭配一個複姓皇甫,一切都是那樣完美無缺。
江星燃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有水光閃過:「我真傻,真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裡面的名姓最多四個字,不是『傲天邪神』,而是取了『皇甫攻擊』。」
——這也太慘了!!!皇甫公雞超沒品的!!!
想想自己的名字,秦蘿收拾好同情心,默默不說話。
「是,我身體好,吃得也多。」
那邊的風緒還在冷嘲熱諷,想起自己識海里的任務,江星燃迅速融入角色,化悲憤為力量,冷嗤應聲:「不像有些人,患了風寒還在外邊瞎晃悠——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會心疼姐姐,居然要和病人靠得如此之近。」
戰況愈發激烈,伏魔錄在識海里打了個快樂的滾,水鏡外的人們開始吃起瓜子。
秦蘿坐在正中央,滿臉都是懵。
往左邊看,風緒柔柔弱弱,宛如弱柳扶風:「哥哥為何要這般苛責我?我一直把哥哥當成做好的朋友,為什麼,為什麼你老是誤會我、詆毀我?」
往右邊看,江星燃目眥欲裂,反派立場明明白白:「我哪有誤會詆毀?我羨慕風緒弟弟還來不及。看臉上牆一樣的厚粉,風緒弟弟真是心靈手巧,我就不行了,從來不懂得如何修飾妝容。」
席間一位少女看得樂呵,擺手笑道:「好好好,二位都是醉仙樓里的招牌。要我說,今日氣氛正好,有酒有佳人,怎能少得了詩詞歌賦?」
另一人迅速接話,從儲物袋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籍:「不錯!我這裡正好有本《詩詞錄》,經典之作,大家總該記得其中幾句吧?不如就用這其中的詩詞,來形容——」
她說著頓住,視線輕輕一掃,很快露出微笑:「形容皇甫公雞公子,如何?」
江星燃面無表情,自動屏蔽那個名字。
「這群紈絝子弟,倒真是玩得開心。」
雲衡斜斜倚在樹下,嗓音淡漠:「當初我進入這場幻境,成了個舉目無親的流浪兒,吃穿沒有,病挺多。」
「我當初也很慘。」
駱明庭給懷裡的小狐狸餵了口甜糕:「這御龍城純粹離譜,男子的地位宛如附庸。我雖是官家之子,卻要整天學習刺繡插花,還要去管理大宅,倘若不願意,就會被幻境給丟出去。」
楚明箏眸光微暗,若有所思。
修真界以實力說話,男女之間地位相差不大。她小時候在靈氣混沌的郊外長大,人們修為低弱,能明顯感覺得到男子身強力壯,通常要比女子吃香不少。
至於御龍城裡的情景,不過是將凡人界裡的現狀顛倒了而已。
秦蘿乖乖坐在席間,聽著聲音從門口漸漸傳過來。這些人口中念的全是衛州詩詞,她一句都沒聽過,就算聽,也大多聽不懂。
還剩下兩個人,就要輪到她了。
「蘿蘿定然答不上來吧。」
駱明庭懷裡抱著小狐狸,唇角微揚:「幾百年前的衛州詩詞,即便是我,也一句都想不出來。」
秦樓慢吞吞吃著瓜子,已經料想出了輪到秦蘿時的尷尬場面。
不過她扮演的角色顯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典型,就算在這件事上出一回丑,應該也算不得大問題——
譬如現在。
一雙雙眼睛齊齊盯著她瞧,秦蘿坐直身子一動不動,識海之中嗡嗡一響,浮現出全新的字跡。
[當前任務:身為御龍城首屈一指的貴女,豈能在席間斗詩時落敗!大膽說出《詩詞錄》里的句子,讓他們連連稱道吧!
請知悉,倘若任務失敗,將被退離秘境。]
……她當然也希望能夠說出來呀。
小朋友撓撓腦袋,原本活蹦亂跳看好戲的伏魔錄再次縮成一個小團。
一道道視線直勾勾盯過來,秦蘿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詩詞錄》,微微動了動。
「那個,記得《詩詞錄》里寫的一句……」
秦蘿的聲音越來越小,千鈞一髮的剎那之間,福至心靈。
秦樓繼續嗑瓜子,看著畫面里的小孩耳根通紅,出乎意料地,居然張開了嘴巴。
秦蘿:「《詩詞錄》有言,零、零售價……零售價十八靈石。」
秦樓:「噗咳咳——!」
不止秦樓,連整個幻境裡的人工智慧都同時愣了一下。
這句話來得沒頭沒腦,可你若要說它不對……人家又的的確確印在《詩詞錄》上。
剎那的沉寂。
緊隨其後,是轟轟烈烈的喝彩之聲。
「零售價十八靈石……零售價十八靈石!」
坐在秦蘿身邊的少女搶先鼓掌,在無數次的嘗試理解失敗之後,終於被玩壞成為人工智障:「好文采啊我的憨孫!如此契合皇甫公雞公子,我怎麼就沒想到!」
——這誰能想到啊!簡直震驚它娘給震驚開門,震驚到家啊!
江星燃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而且什麼玩意兒,他就只值十八靈石?等等,「我的憨孫」又是誰?!
一瞬間的沉默。
某個恐怖的念頭陡然浮現,靈光乍現的瞬間,男孩睜大了滄桑的眼睛,扭頭望向秦蘿。
當兩個昔日好友四目相望,曾經天真的眼瞳里,唯獨剩下道不盡的淒楚與寒涼。
秦樓:……
你們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