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贏啦。

  在水鏡之外的觀望席位上,自百年前的第一場試煉以來,頭一回出現如此之久的停頓與沉默。

  被邀請來到此地的,無一不是在修真界裡嶄露頭角的有為之士,修為皆不低於元嬰。

  能到元嬰,自然都見識過諸多大風大浪,也遭遇過無數次玄奇瑰麗的奇遇,對於這群大能而言,小小的築基修為實在不值一提。

  因此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以長輩的姿態做出指導與點評,對於試煉的進展了熟於心,無論劇情如何,都不可能脫離掌控。

  今日這是獨獨一回,一切全都亂了套——

  更令人膛目結舌的是,在經歷一系列匪夷所思、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操作後,他們居然還成功了。

  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

  邪祟由人的靈魄所化,雖然被陰蝕妖的邪氣牢牢控制,但究其內里,卻仍殘存著幾分屬於人的意識,嚮往自由,也渴求著得到拯救。

  倘若使用尋常辦法,以刀劍將它們逐一屠殺,只會將邪祟的殺氣刺激到最大化,使其淪為只知殺戮的工具;

  而如今傅清知的感靈,恰恰喚醒了其中身為人的本能。

  感靈體質消逝多年,這本應是絕不可能出現的情節。

  各位長老與家主也絕不可能想到,遙遙望著水鏡中逶迤而下的迢迢清光,自己竟會在一場屬於練氣築基小弟子們的試煉里,感受到久違的震撼與驚愕。

  「那是感靈體質吧?我聽聞它多年前便已銷聲匿跡,居然出現在了傅小道友身上!」

  「老天,他們在天上晃

  ,我的心也跟著抖……這群孩子厲害啊!秦蘿那首《鎮魔曲》來得恰到好處,江星燃的修為也精進不少。」

  「不是不是,誰來給我講一講,那操控魔氣的小孩是誰?秘境裡規定過不許御器飛行,他倒好,法器沒拿,直接用上魔氣了!」

  「一旦這些邪祟得到感化……就不足以成為障礙了吧?」

  宋道長出神好一會兒,半晌才怔怔開口:「這群孩子,把死局給破了?」

  「死局究竟有沒有破,如今還尚不知曉。」

  齊薇毫不掩飾眼中笑意,唇角微勾:「道長可不要忘了,與那些亡靈邪祟相比,這場試煉最大的阻礙……分明是陰蝕妖。」

  最後三個字輕輕落在耳邊,宋道長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神色驟然凝固,再度抬頭看向水鏡。

  對了,還剩下一個陰蝕妖。

  面對它,這群孩子會怎麼做呢?

  秘境之中,夜色被映襯得恍如白晝。

  秦蘿坐在魔氣之上,仰著腦袋打量身邊景象。身為一個習慣了鋼鐵大樓與車水馬龍的普通小孩,她從沒見過如此磅礴絢麗的畫面,一時間看得入了神,兩隻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謝哥哥,」小朋友的分享欲很是強烈,秦蘿說著回頭,激動地抬高音量,「你看那邊!」

  她本是極為欣喜,然而視線落在身後的小少年身上,整個人卻是兀地愣住。

  之前彈奏樂曲的時候,因為一心一意全神貫注,秦蘿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問春風上,不容許有半點分神。

  當時邪祟四起,每次的進攻都殺氣騰騰、不留餘力,按理來說,她絕不應該毫髮無損。

  直到與謝尋非四目相對,秦蘿才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

  謝尋非當年被心魔所困,停留在七年前的龍城中日日循環,如今無論心智還是身體,都仍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這不是多大的年紀,因而當她乍一看去,少年的身形纖瘦單薄,道道血痕便愈發顯出令人心悸的猙獰——

  側臉被劃開幾道血口,極致的紅映襯著皮膚極致的蒼白,衣物亦是被鮮血暈開,緊緊貼在手臂和胸口之上。

  與被牢牢保護著的小姑娘相比,他的滿身血色實在狼狽不堪。

  秦蘿哪怕再涉世未深,也能在此刻瞬間明白,這是為保護她而受的傷。

  「謝——」

  「如今邪氣未散,不要分心。」

  謝尋非毫不在意地揚揚嘴角,抬手粗略一抹,拭去幾縷滾燙粘稠的血跡:「靈祟體內的邪氣盡散,陰蝕妖定會發怒。」

  放眼望去,這些魂魄中都殘留著來自陰蝕妖的邪氣,受它操控,也能與它發生感應。好不容易收集的殺戮工具被一夜損毀,那怪物准得發瘋。

  事實證明,他所言不虛。

  少年話音堪堪落下,自不遠處的群山之巔,陡然湧來一陣殺氣。

  這股濃郁的殺氣仿佛擁有實體,引得四面八方山石劇顫,夜色涌動如潮。

  識海被如此猛烈的威壓狠狠碾過,秦蘿只覺後腦勺劇痛萬分,從儲物袋裡找藥的右手用力一抖。

  「我還需安撫這些靈魄,恐怕無法前往山中。」

  傅清知蹙眉:「……只能靠你們幾位了。」

  新月試煉的目的是為比出一個頭名,而非考驗團隊協作。

  為防止弟子之間出現爭搶功勞、用人海戰術通關試煉的情況,從秦蘿等人壓制邪祟的那一刻起,征討陰蝕妖的機會,就僅僅只面對他們幾人而開。

  傅清知無法走開,如此一來,便只剩下秦蘿、江星燃、陸望與謝尋非。

  一個築基初階,一個練氣巔峰,以及兩個懵懵懂懂的練氣小朋友。無論怎樣看,要想打敗起碼在築基中階的陰蝕妖,都顯得有些吃力。

  秦蘿給身邊的夥伴分別遞去幾顆丹藥,右手暗暗握了握。

  他們已經走到最後一關了。

  大家努力了這麼久,哪怕希望再渺茫微弱,她也想要拼盡全力放手一搏。

  更何況……距離能夠治好小師姐的靈藥,只相差很小很小的一點點距離。

  她想讓小師姐好起來,不用每天戴著面紗,不被其他人疏遠嘲笑,也不會總是露出悲傷的神色,而是能像所有人那樣,快快樂樂大大方方地笑。

  那才是她本來應該擁有的人生。

  「一起去吧。」

  江星燃又往嘴裡塞了幾顆丹藥,眉眼之間儘是龍飛鳳舞的色彩:「我還是第一次做這麼刺激的事兒,一定要讓那個怪物看看我們的厲害!」

  這位小朋友總是對自己的實力懷有不清晰的認知。

  水鏡之外,江家家主無言扶額,聽見身邊幾道善意的笑聲。

  「嗯。」

  秦蘿深吸一口氣,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我們一起去吧。」

  邪氣太重了。

  還沒到山巔,秦蘿就已經感到了強烈的不適。

  她不是嬌生慣養的性子,也不想讓朋友們因為自己感到擔心,於是硬生生把吃痛的神色壓下,抿了抿唇。

  再看其他幾人,同樣是面色發白,其中江星燃最甚。

  邪祟消逝,陰蝕妖的憤怒到達頂峰。

  半個山頭都充斥著翻湧不休的黑煙,秦蘿勉強奏出一首最基礎的《清心音》,待音律如清風拂過心頭,總算覺得不那麼難受。

  「……當心!」

  伏魔錄的嗓音驟然響起,緊隨其後,是一條藤蔓般重重打來的漆黑長條。

  陸望將它一劍斬斷。

  這條藤蔓宛如一個預告般的引子,在被陸望擊中的瞬間化為徐徐黑煙。黑煙繚繞之際,遠處蒼黝茂密的樹林猛然一動。

  謝尋非默然蹙眉,向秦蘿身前稍稍靠攏。

  樹林顫動的聲響愈來愈烈,伴隨著騰騰殺氣,一團巨大黑影緩緩浮現。

  黑影毫不規則,沒有固定的形體,身體中央鑲嵌了一塊隱隱發光的白團,在濃郁夜色里,幾乎無法被察覺。

  「那、那是陰蝕妖的心臟。」

  陸望行事謹慎,向陸仁嘉打聽到了不少有用情報:「只要用鎮邪劍刺中那個地方,我們就、就能贏。」

  「聽起來倒是簡單。」

  伏魔錄悶聲:「這妖邪之物沒有形體,渾身上下都能化作黑氣供它驅使,你們連靠近它都很難做到,更不用說把劍刺進心臟。」

  它說著頓了頓:「要不咱們還是別去了?一場試煉而已,不值得賭上性命去拼。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事兒,那就糟糕了。」

  「沒關係。」

  秦蘿也有些發怵,指尖止不住發抖:「我聽說過,如果在秘境裡遇上生命危險,會被立馬踢出去。也就是說,不管在這裡遇上什麼危險,都不可能死掉。」

  伏魔錄如同打開新世界:「是這樣嗎!好神——」

  邪惡的魔道法器終於意識到什麼,笑容凝固在嘴邊。

  ——神奇個鬼啊!

  那它之前差點把整個未來都豁出去,只為在秦蘿墜崖時護住她的一條小命……結果這丫頭壓根不會有事啊!

  秦蘿自然不會知曉它的內心糾葛,板著圓臉吸了口氣。

  陰蝕妖來勢洶洶,沒有留給他們絲毫準備的時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有無盡黑潮狂涌而至。

  這是最後的一戰。

  觀望席上,宋道長心臟狂跳,下意識握緊雙拳。

  「這樣,我和陸望負責吸引它的絕大部分攻擊,謝尋非帶著秦蘿去它身邊!」

  江星燃迅速祭出法器,但見明燈灼目,迸發出的光華鋒利如刀,瞬息之間,將好幾道黑影逼得節節後退。

  吸引攻擊是最危險的活計,絕不可能讓秦蘿來做;去陰蝕妖身邊的道路同樣危險重重,需要有個實力強勁的傢伙在一旁相助,譬如築基初期的謝尋非。

  雖然這樣的分組他並不喜歡,但毋庸置疑,這是最為穩妥的手段。

  陸望話不多,行事卻很快,聞言立即拔劍,擊退又一道黑潮。

  謝尋非點頭。

  他是個獨來獨往的性子,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與旁人交流要麼語氣不善,要麼惜字如金,此時此刻,卻垂眸頓了頓。

  少年語氣生澀,開口是顯而易見的笨拙:「你們……千萬小心。」

  魔氣降落在山巔,四人很快分頭行動。

  江星燃的琉璃燈光華四溢,陸望的劍氣同樣灼目,在夜色之中格外顯眼,沒過多久,便吸引了邪魔的大部分注意。

  陰蝕妖的修為在築基中階往上,兩人皆是遠遠不敵,美名其曰「吸引注意」,其實是在鋪天蓋地的殺氣里狼狽躲藏。

  他們支撐不了太久,謝尋非心知不能拖延時間,特意隱匿了氣息,拉著秦蘿衣袖步步往前。

  秦蘿緊張得不敢大聲呼吸,在涌動的風聲里,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在不久之前,她還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聽老師教授ABCD。

  陰蝕妖靈智未開,只知毫無休止地瘋狂殺戮。她與謝尋非被魔氣包裹,居然與周遭的黑氣達成了微妙的統一,步步前行,始終沒引起它的注意。

  「不錯不錯,居然用魔氣做了偽裝。」

  墨門長老輕聲笑笑:「只不過……距離尚遠的時候,這個法子或許有用,等靠近陰蝕妖,只怕任何小花招都不管用囉。」

  江逢月少有地斂了笑,凝神望著水鏡所在的方向。

  她看得極為認真,猝不及防,聽見身旁一道冷凝的男聲:「那小子,的的確確拉的是袖子對吧。」

  一轉眼,是她道侶一本正經的表情。

  江逢月:?

  所以你整天都在關注些什麼東西?這就是劍道第一人的與眾不同之處嗎?

  墨門長老所料不錯,當兩人逐漸靠近陰蝕妖,龐大的怪物似是有所察覺,身體往右側微微一偏。

  「……被發現了。」

  宋道長手心儘是冷汗:「還差一點……只能看最後的放手一搏了。」

  在極致的緊張與恐懼下,秦蘿居然生出了不合時宜的清醒,努力壓下瑟瑟發抖、只想逃跑的情緒,鼓起勇氣環顧四周。

  他們距離陰蝕妖很近,抬眼就能見到那團白光,如果拼盡全力,靠近它只需要短短几個瞬息。

  無論多麼害怕,不管是輸是贏,都在電光石火之間——

  只差最後一點點,再勇敢一些,她就能治好小師姐的病。

  邪魔察覺異樣,發出更為刺耳的厲聲怒號,浪潮席捲,幾乎將兩道小小的身影吞沒。

  「……不行。」

  不知是誰喃喃低語:「陰蝕妖邪氣太重,像這般浩蕩而來,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繼邪祟之後,這是另一個難以破除的死局。

  短短的距離宛如天塹,在他們抵達心臟以前,陰蝕妖的殺氣必將搶先到來。

  幽暗的水鏡里,在極為短暫的須臾,畫面有如停滯。

  毫無徵兆地,與秦蘿並肩而行的小少年倏然有了動作。

  江逢月眉心跳了跳,條件反射地身體前傾,心口像被重重一敲。

  排山倒海的殺氣觸手可及,秦蘿屏息凝神,識海里的問春風漸漸顯形。

  她本欲奮力一搏,在耳邊呼呼的狂風裡,卻聽見一道無比熟悉的嗓音。

  清澈悅耳的少年音裡帶了些漫不經心的笑,近在咫尺,又飛快遠離。

  謝尋非很輕很輕地對她說:「去吧,第一名。」

  生死之際,一切都在轉瞬之間。

  少年身後魔氣驟起,裹挾著吞天噬地的狂意;在他面上卻是噙了笑,如同說著某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忽然伸出右手,將跟前的女孩順勢一推。

  邪氣與魔氣兩兩相撞,在千鈞一髮的間隙,秦蘿被推往前方。

  墨門長老大駭:「他瘋了?以築基初期的修為硬扛陰蝕妖,這這這不是找死——」

  這句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水鏡之外,沒有人再發出聲音。

  江逢月仰頭,似是見到什麼極為有趣的事情,眼底生出幾分笑意。

  被身後的魔氣推著一直往前,秦蘿握緊手中的鎮邪劍。

  她想回頭,卻心知肚明不能回頭。

  在這種危急關頭,浪費一分一秒都是危險。這是大家殊死一搏才贏來的機會,她絕不能分神。

  長劍散出的白光刺透夜色,劍氣破風而過,於狂風呼嘯之間,發出錚然巨響。

  刺穿那團心臟的瞬間,秦蘿雙目通紅地轉身。

  秦蘿手裡的鎮邪劍,終於刺入了陰蝕妖體內。

  邪魔的哀嚎之聲響徹四野,殺氣漸漸散去,狂風消弭,只餘下並不顯眼的悄然夜色。

  秦蘿來不及去看跟前的景象,迅速扭頭轉身,在視線所及之處,望見團團簇簇的黑霧。

  她分不清那究竟是魔氣還是邪氣,腦子一片混亂地向前奔去,因為太過匆忙,險些摔了一跤。

  黑氣緩緩消散,月色穿過斑駁樹影,勾勒出一道瘦削高挑的影子。

  四周寂靜無聲,女孩聞到無比清晰的血腥氣。

  「謝——」

  秦蘿用力喘了口氣:「謝哥哥。」

  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下沖天邪氣,他如今的模樣實在稱不上太好,筋脈碎裂、皮肉綻開,幾乎成了個渾身猩紅的血人。

  ……好在他穿了身黑衣,血污暈開,在漆黑衣料里並不十分明顯,不至於嚇到她。

  謝尋非安靜抬眸,竭力支撐起身體,讓自己不至於狼狽倒下,半晌朝她揚揚嘴角,如往常那般笑了笑。

  說來好笑,他這人出身不好,也不懂得如何去討旁人歡心。秦蘿是他唯一的朋友,然而有太多太多人喜歡她,與那些人比起來,謝尋非只是無比普通、也無比不起眼的一個小點。

  他沒有多大的本事,唯一能做的事情,似乎只有努力讓她開心一些。

  不知怎麼,少年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心口像被輕輕捏了一下。

  「這算是贏了吧?」

  謝尋非遲疑片刻,帶了猶豫地低低出聲:「你……覺得開心嗎?」

  因為受了傷,他的嗓音顯出幾分疲憊的啞,仿佛與夜色融在一起,被風輕輕一吹,就能銷聲匿跡。

  少年長睫動了動,望見秦蘿漆黑的眼睛。

  她沒有笑,眼眶是一片通紅,鼻尖也泛著薄薄粉色。

  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向他跑來,用力吸了吸氣。秦蘿想碰一碰他,卻發覺肉眼可見的地方全是血痕,無論如何也不敢有所動作。

  「……本來應該很開心的。」

  女孩開口的剎那,謝尋非看見她低下腦袋:「可是你……你傷成這樣,我怎麼還能高興起來。」

  這是完全超出他預料的說法,少年愣愣一怔。

  對於他而言,「高興」無疑是最好的答案,象徵著自己並非一無是處。然而聽見這番話,謝尋非卻忽然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想聽見怎樣的回答。

  他只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朋友開開心心就夠了,她卻將他放在最前頭,實在叫人手足無措。

  心裡像是有些澀,隨之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悄然生長的欣喜,擊在胸膛正中央,噗通一跳。

  他的怔忪極為短暫,也正是在這一時刻,低著腦袋的女孩忽然抬頭。

  清新香氣緩緩貼近時,謝尋非的整個身體都渾然僵住。

  「……謝謝謝哥哥。」

  一雙手臂小心翼翼環住他脖頸,秦蘿聲音很悶,帶著一點點哭音,軟塌塌陷在耳朵里。

  他一定不會知道,這場試煉對她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可即便如此,謝尋非還是竭盡所能也拼盡一切地,實現了一個女孩的小小願望。

  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一縷月色落下來,在身後聚成流淌的水光。

  秦蘿踮著腳,用頭頂碰了碰他下巴,惹來一股溫暖的熱氣,以及軟綿綿的癢:「幸虧有你……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