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洛冰相親回來後，聞人昭等人立刻圍住洛冰詢問可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不過洛冰表示並沒發生什麼特殊的。不過有些可惜，雖然他很欣賞李家小姐，二人也算聊得來，可惜不是良配。

  這幾日無事發生，眾人甚至漸漸將洛冰這件事給忘了。就連安幻也覺得這次的劫或許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這一天。

  聞人昭坐在屋內邊看古籍邊寫下一些詩句做記錄。安幻坐在一邊幫著一起看古籍。

  殷風玄不在。他今日去了城外軍營。約好了中午一起去城外清泉莊吃魚。

  一陣熟悉的急促腳步聲響起。

  來人甚至更像是竄進門的。

  聞人昭頭也沒抬，執筆寫下一句詩，「怎麼了龐展？這麼慌？」

  龐展氣喘吁吁扶著膝蓋，「老大，不好了，出事了。」

  聞人昭：「……」

  好熟悉的一句話。

  果不其然，龐展下一句話就是，「死人了。」

  「誰死了？」聞人昭放下筆抬起頭，就看見龐展一臉焦急，因為跑得太快甚至要喘不上來氣了。

  「死的是永壽侯家公子牧文鏡，」龐展揮揮手連忙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大，這事牽扯到大人了。」

  聞人昭面色一變。

  安幻立刻抬頭。

  二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安幻的那卦象。

  聞人昭瞬間起身，「怎麼回事？」

  「前兩天大人不是去相親嗎？他相親的李家小姐本來是牧文鏡的未婚妻，但是……」龐展急得不行，「但是那李明珠其實不是真的李家小姐，她是被抱錯了，真的小姐前兩天已經被從鄉下接回來了，所以這婚事就改成了那位真千金。於是李明珠就答應了和大人的相親。可是沒想到牧文鏡似乎是對她情有獨鍾？那天跟捉姦似的來找大人，大人似乎當著眾人面推了他，他直接倒地上了。雖然後來爬起來了，還放了狠話走了。結果這不到三天就死了。外面都傳一定是大人把他打出了內傷。」

  「什麼！」聞人昭一臉匪夷所思。

  「大人呢？」

  「大人今早領了聖旨去了城外。」魯斷邁步入屋，剛才他就是去找暮斬靈了。

  「這案子交給我們了？」聞人昭見魯斷幫著暮斬靈背著那個仵作箱。

  「嗯，那牧文鏡一死，永壽侯直接鬧到皇上面前去了。皇上就把這案子給了您。」魯斷道。

  「可是大人牽扯其中，不應該讓大人避嫌嗎？」安幻邊好奇邊給龐展倒水。

  龐展接過安幻的水喝下一大口，「這案子是給了老大，不是給了大人。老大現在在外面有『大晉第一神探』的名頭，給老大能服眾。」

  聞人昭快步走出房門的腳步一頓。她什麼時候有的這種頭銜，她怎麼不知道。

  「牧文鏡死在了哪？」聞人昭道。

  龐展等人大跨步跟在後面，最後甚至小跑上了。

  「紅蓮坊。」魯斷道。

  「怎麼是那？」聞人昭眉頭輕蹙。

  畢竟紅蓮坊的坊主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聞人昭等人很快就到了紅蓮坊。

  紅蓮坊本是河上的畫舫，平日裡都停在河面上，整日靡靡之音，讓人光路過，聽了都心裡發酥。

  不過此時的紅蓮坊停靠在河岸邊，周圍已經被繡衣使徹底把守住。

  紅蓮坊算是清坊，裡面的女子都是身懷絕技，賣藝不賣身。

  聞人昭邁步進入，直上二樓。

  就看見繡衣使的人尷尬地站在一邊，對面擺放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那桌子椅子擺放得很突兀，一看就知道是臨時搬出來讓人歇腳的。

  而上面坐著的人卻不會讓人注意到桌子椅子。

  因為他太美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紅蓮坊的坊主靈犀燭。江湖中傳言，此人喜穿一身紅衣，身為男子，卻男生女相，容顏絕美，武功路數不詳，性格亦正亦邪，全憑心情做事。

  聞人昭以前只和對方打過一次交道，結果不可謂好。她只知道，殷風玄不知道為什麼和靈犀燭很不對付。

  靈犀燭看見聞人昭，被酒杯擋住的唇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聞人昭走到靈犀燭面前，「坊主，好久不見。」

  靈犀燭喝下杯中酒，隨手放在桌上，簡單的動作愣是做得一派風流，讓聞人昭身後的龐展等人都看直了眼。

  但是聞人昭卻完全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靈犀燭看著聞人昭表情不變，暗自磨牙，「聞人姑娘……不，現在應該喚聞人大人了，還真是，好久不見。」他臉帶微笑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向聞人昭。

  「在下還沒恭喜聞人大人如今身居高位，威名遠揚。」靈犀燭走到聞人昭兩步外停下微微一笑。

  聞人昭一點沒覺得哪裡不對，「靈坊主客氣了。」說完她就大跨步繞過靈犀燭走入牧文鏡死去的屋內。

  靈犀燭：「……」

  靈犀燭身後的侍女紅蓮光看自家坊主的背影都知道對方現在心情不好。

  龐展路過靈犀燭的時候一臉思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聞人昭一進屋就看見一個錦衣男子臉朝下趴在桌子上，周圍都是散落的酒杯。整個屋子裝潢華美，周圍有不少透明的彩紗從屋頂垂落在地，彩紗後還有一把琴若隱若現。

  聞人昭先是繞著牧文鏡周圍走了一圈，又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幾個酒杯還有酒壺聞了聞，就是時下最流行的酒，「問風流」，沒有毒藥或者蒙汗藥的味道。

  可以看出，牧文鏡死後，沒有任何人搬動過屍體。

  暮斬靈走過去，把牧文鏡翻過來。

  聞人昭這才看清牧文鏡的臉，七竅流血，面色慘白，不過她微微蹙眉，「是他？」

  「昭兒你認識？」暮斬靈抬起頭。

  安幻探頭一看，也是驚訝道：「是他。」

  聞人昭搖頭，「不認識，只是之前我和小幻在河岸邊閒逛的時候，看見他和一個女子有爭吵。那人喚他『鏡哥哥』。」

  正和魯斷一起檢查屋內的龐展聞言回頭，「會不會那女子就是是李家小姐李明珠？」

  「你可是打探到了什麼？」聞人昭問道。

  龐展邊畫屋內圖冊邊道：「上次大人相親那件事後我就去隨便打聽了一下。李明珠和永壽侯兩家是鄰居，二人自小青梅竹馬長大，更是早早定下了婚約。李明珠就一直喚他『鏡哥哥』。但是今年爆出李明珠是假千金後，這婚約自然就不做數了。畢竟當初聯姻的可是李家嫡小姐和牧家公子。之前李明珠好像還纏著過牧文鏡，不敢相信對方真的這麼絕情，但是後來李明珠應該也死心了，不然不會和大人相親。」

  「那既然已經斷了，為什麼他還去打攪大人和李姑娘的相親？」安幻不懂。

  「你這就不懂了吧，小幻，這就叫『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丟掉了知道自己最愛的是誰了』。」龐展挑眉道：「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字『賤』。」

  在死者面前這麼說也不好。但足以證明龐展對這牧文鏡觀感不佳。

  「這位公子說得倒是有道理。男人嘛，大多數都是這樣的，」靈犀燭抱著胳膊倚靠在門框上，氣質獨特，懶散的姿勢愣是讓他做得魅力十足。

  就連面癱的魯斷都不得不承認，靈犀燭實在是個很美的人。

  「靈坊主可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牧文鏡的死？」聞人昭問道。

  龐展眯了眯眼。因為他發現靈犀燭似乎被聞人昭這句普通的話噎了一下。

  「是桂兒，」靈犀燭打了個響指。

  紅蓮身後跟著一個黃衣女子走上來。

  黃衣女子長相清秀，氣質恬淡，是個美人。

  「見過聞人大人，」桂兒微微屈膝行禮。

  「桂兒姑娘可能說一下當時發生了什麼？」聞人昭走到桂兒面前問道。

  靈犀燭依然抱著胳膊站在一邊。

  「牧公子是昨日晚上戌時一刻來的，他來了之後就喚了奴家前來，牧公子平日最喜歡奴家彈的『揚州曲』，後來有一段時間牧公子讓奴家下去了，等奴家今日早上再來，牧公子似乎喝了很多酒，他讓奴家給他彈一曲，可是奴家剛開始彈，就聽見屋內傳來『咚』的一聲。走出來後就發現……」桂兒眼圈一紅，明顯是有些被嚇著了。

  「這麼說你有一段時間不在？你可還記得具體是什麼時候？」聞人昭柔聲道。

  桂兒有些怯怯看看紅蓮，又看看靈犀燭。

  「不必害怕，聞人大人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便是。」靈犀燭淡淡道。

  「大概是亥時到今早丑時，」桂兒道。

  「那就是大概六個時辰……」聞人昭喃喃道，「這段時間屋內都只有牧文鏡一人嗎。他也沒有帶任何人來，或者見任何人？」

  桂兒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聞人昭又看向靈犀燭。

  龐展正好畫完圖冊，走到門邊，就看見靈犀燭在聞人昭看過來後好像一瞬間身子一僵，但也就是一瞬，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龐展在心底輕「嘖」了一聲。

  「聞人大人，你可知這些世家公子、達官貴人為何都喜歡來我紅蓮坊？自然是因為我們這能藏得住秘密。只要這些貴人想如何，我們便如何，絕不會幹涉。」靈犀燭笑著道。

  聞人昭擰眉，「這麼說的確沒人知道這段時間他幹了什麼了。」

  就在靈犀燭揚起唇角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他看見聞人昭原本平穩淡漠的眼睛突然一亮，就好像是原本無情無心的萬年巨木，突然受到了甘霖的澆灌，有了靈魂。

  靈犀燭唇角的笑意立刻平了。

  聞人昭一抬頭，就看見樓梯上來個人。

  一身玄衣，俊美無儔，氣質逼人。

  「阿玄，你完事了？」聞人昭上前道。

  殷風玄看見聞人昭那一刻才勾起笑容，「知道這裡出了事，我來看看。」他捏了捏聞人昭的手。

  聞人昭立刻意會到了對方的意思。

  這樣親密默契的舉動，讓靈犀燭看得眯了眼。

  聞人昭再度走入屋內，路過靈犀燭的時候停下腳步，「麻煩坊主問一問，可有人知道那段時間牧文鏡幹了什麼。」

  靈犀燭微微一笑，「可是我為什麼要幫聞人大人？」

  聞人昭還沒說話，肩膀上壓上來一個重量。

  她沒說話就進屋了。

  殷風玄走上前，和靈犀燭對上視線。

  兩個同樣擁有驚人相貌，但氣質截然不同，不過同樣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雖然氣氛劍拔弩張，但這畫面卻說不出得養眼。

  「這人既然死在紅蓮坊，在破案前紅蓮坊恐怕都不能開放了。此案不破，對紅蓮坊的名聲想必也大有影響。畢竟坊主也不想紅蓮坊此後一直閉業吧。」殷風玄負手，面無表情道。

  靈犀燭抱著胳膊，但身子已經由原來的懶散徹底站直，他神情中沒有了之前的放鬆，眉宇間甚至帶著些殺氣，「王爺這算是威脅在下？」

  殷風玄微微一笑，「本王可是為坊主考慮，不是嗎？」

  ……

  龐展幾人在屋裡悄默默偷看。

  「修羅場啊……」龐展和魯斷咬耳朵。

  魯斷先是無語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繼續查探。

  龐展見沒人懂自己，於是瞄上安幻。

  而聞人昭和暮斬靈圍在牧文鏡身邊。

  此時的牧文鏡已經被平放在地上。

  「斬靈，可能確定死因和時辰？」聞人昭鼻子動了動，「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這個味道好像是一種藥草味，感覺更像是蛇藤蘭，混了酒味有些不好區分。死了不到一個時辰。七竅流血而死，而且，昭兒你看，」暮斬靈按了按牧文鏡的胸腹部，居然凹下去了。

  「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感覺不像是中毒了。」暮斬靈道，「不過具體的我還要回去解剖驗屍看看。」

  聞人昭聽完暮斬靈這句話後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暮斬靈想問，但也知道在這兒問不合適。

  於是她招呼門外繡衣使等人把人抬回去。

  而龐展等人也查探完了。

  幾人準備回去。

  聞人昭走在最後，見殷風玄和靈犀燭居然還在對視。

  聞人昭：「……」

  「坊主，這裡恐怕要封起來了，不過我們會很快查明真相，若是坊主有線索還請儘快提供給我們。」聞人昭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靈犀燭眯了眯眼，想說點什麼來反駁。

  但是殷風玄率先開口，「坊主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最有利。昭兒，我們走吧。」

  說完二人就走了。

  靈犀燭看著二人並肩的背影咬了咬牙。

  紅蓮簡直不忍直視。

  今日紅蓮坊死了人，原本坊主很不耐煩，可是知道繡衣使接了此案，居然第一時間讓他們不許亂動屍體，不許再進屋子，明明他最討厭官府的人，這次卻這麼配合。甚至還第一時間梳洗換了身他最喜歡的衣服，可惜全白幹了……

  紅蓮搖頭嘆了口氣，看見繡衣使的人走過來把屋子拿封條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