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被聞人昭激怒了,怒吼一聲,四肢著地撲了過來。
「呦,真像個野獸,」聞人昭隨意側身一轉。
那人撲了個空,轉身向聞人昭齜牙,眼中都是兇狠。
聞人昭看了眼對方抓過的地,都有深深的指痕印,看起來對方力氣不低。
而且最讓聞人昭比較在意的是,這明顯是個人,可是舉止行為都仿佛一個野獸。
這是中了毒,還是中了蠱。
對方再度撲了上來,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猛,嘴巴大張,尖細的牙齒在月色下顯得如匕首般鋒利。
聞人昭估算著對方的力度,恐怕就是個壯年男性也能被他撲倒在地。
聞人昭側身一轉。
二人擦肩而過,雙目對視的那一瞬間。
聞人昭突然出手拽住對方衣領,右腿膝蓋一頂,隨後翻身一腳,將之踹翻。
男人躺在地上,四肢痙攣。
無論對方是誰,但是剛才就憑他突然跑出神武門,恐怕也不簡單,絕不能放走他。
聞人昭慢悠悠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一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正打算徹底制服對方。
「住手啊住手啊,」一道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
聞人昭手下力度沒變地把人提溜起來,聞聲望去,就看見一個少年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別,別,別殺他。」
月色下,對方穿著樸素的衣服,雖然打了補丁,但是乾乾淨淨很是整潔,而且容貌俊郎清秀,雙眼清明,腰間掛著幾個牌子。
聞人昭一挑眉,居然見過。
安幻扶著膝蓋直喘,感覺雙腿好像灌了鉛,天知道,他可是剛從山下跑上來的。
「你,你別殺他,你……」安幻看清聞人昭後一愣,下一刻雙眼一亮,「有緣人。」
聞人昭:「……」
什麼人?
「是你,我們,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我們見過啊,」安幻特別高興地指著自己。
聞人昭不動聲色,表情都沒變。
因為她有些疑惑。
對方的態度就好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故友。
其實她也記得對方。
就是之前看布告欄時,她不小心撞到的少年,那個似乎來自卦門的少年。
只是沒想到對方也記得她。
「姐姐,你快鬆手,別殺他,」安幻見聞人昭沒有任何反應,手裡還掐著那個人的脖子,一方面在心裡驚嘆對方武功好高,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控住了,另一方面又擔心聞人昭真把人掐死了。
「你是什麼人?」聞人昭問道。
「我,我啊,我,你不記得我啦。」安幻還有些失望。
殷風玄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聞人昭手裡掐著一個人的脖子,這人雙眼上翻,兩手掙扎亂抓,看著要不行了。
而聞人昭對面還站著個少年郎,正一臉委屈問她是不是不記得他了。
殷風玄:「……」
他只是和昭兒分開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這是什麼情況。
「姐姐,他雖然是兇手,但是是被人陷害的,姐姐你別殺他,」安幻著急道。
他也看出來那男人似乎要被活活掐死了。
但是其實聞人昭心中有數,因為她能感受到對方頸部強有力的搏動,她就想試試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也想試試對方能承受多大的力量。
按照一般人來說,要是被聞人昭這樣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怎麼可能還能意識清晰,如此有力氣地掙扎。
只能說,這人不是一般人。
聞人昭見殷風玄來了,手下一用力,只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
安幻就看見那被聞人昭掐著的男人,脖子一歪就不動了。
安幻瞬間睜大眼。
死……死了……
聞人昭鬆開手,對方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
殷風玄走上前。
安幻還愣在原地傻傻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
「怎麼可能……」安幻簡直不敢相信。
他找了這麼久的有緣人居然手段如此狠辣。
殷風玄眼神示意聞人昭,詢問安幻到底是誰。
聞人昭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就在安幻陷入自我懷疑打算去探一探那人鼻息的時候。
那人如離弦之箭「騰」一下從地上跳起往懸崖邊跑。
把安幻嚇了一大跳。
殷風玄甩手扔出一塊機關石。
剛才聞人昭給他使眼色,所以他可是真的用上了力道。
只聽見「噗嗤」一聲。
機關石入體。
那人「砰」一下被打在小腿,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聞人昭對著還在愣神不知今夕何夕的安幻說道:「看吧,很皮實的。」
安幻愣愣看向聞人昭,「可是皿人怎麼可能有智慧呢。」
聞人昭狠狠閉了一下眼睛,長出口氣安撫自己。
很好,現在除了蠱人、蟲人、藥人,又出來個皿人。
這個武林是怎麼回事。
殷風玄也似乎有些無語。
「哎,算了,不管了,」安幻嘆了口氣,似乎轉身想走。
肩膀上搭上來一隻手。
「別走,你是誰。」殷風玄冷淡的聲音響起。
聞人昭走過去把那人再次提起來拎回來。
「我是安幻。」安幻一臉誠懇。
聞人昭:「……」
倒是應該也沒說假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怎麼看著有點缺心眼。
「你是哪裡人,為什麼深夜出現在這裡。你說他是『皿人』,什麼是『皿人』?」殷風玄聲音壓低,雙眼直視安幻。
這世上能有幾人敢直視殷風玄施加威壓的雙眼。
安幻自然也不能,他很快額頭就冒了冷汗。
聞人昭適時上前,輕輕拍了怕安幻的肩膀,把他從幻覺中拉出,「你為什麼說他是被陷害的?」
安幻驟然回神,大汗淋漓,好像被人剛從冷水裡拎出來。
下意識回答了聞人昭的話,「他是被人害成這樣的。中了鐵礦晶和土根草的毒。」
「走,你和我們一起回去。」聞人昭說道。
「好,」安幻立刻點頭,看起來很樂意的樣子。
於是殷風玄接過那人,和聞人昭還有安幻回了龐府。
路上安幻總是時不時在偷看他們二人。
這二人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但是他們倆也不問,就當不知道。
看安幻這性格也知道藏不住話。
聞人昭還好。
殷風玄對他又多持有一份警惕。
「姐姐,你和哥哥是夫妻嗎?」沒想到安幻第一個開口是這麼個問題。
把一路上準備等著安幻提問,自己再如何回答試探的聞人昭差點嗆到。
「你說什麼?」聞人昭甚至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麼。
「你們是上天註定的天作之合,還沒成親嗎?不應該啊,」安幻右手掐算,不知道算出什麼來,撓撓自己的頭,臉上都是不解和困惑。
殷風玄不動聲色,但是勾起的唇角象徵了他的好心情。
聞人昭見狀無語。
估計對方多保持的那份警惕也快沒了。
「你這卦道之術是和誰學來的?你的師父是誰?」聞人昭問道。
「我師父,不問天,」安幻很直白。
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
聞人昭想問問對方是否聽過這個名號。
可是殷風玄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什麼印象,也沒聽師父提起過。
「哎呀,你們肯定不知道這個啦,這是師父自己起噠,師父還有個名字,叫段九涯。」
聞人昭和殷風玄表情一肅。
段九涯這個名字可謂如雷貫耳,是前朝的相師,更是坐到了國師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是據傳聞,他在任時,卜算到前朝將有大劫,於是上秉聖聽。
可惜奸臣當道,皇帝昏庸,朝政腐敗,沒有任何結果。
他的卜算沒有改變那個朝代的陌路。
於是他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聞人昭先是一驚,然後笑了一聲,「這倒是沒想到。」
「那你師父現在在哪?隱居嗎?」聞人昭試探道。
「我師父羽化飛升了,他走之前可是給我留了任務。」安幻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甚至還抱著胳膊枕在耳後。
聞人昭聞言蹙眉。
羽化飛升,不就是……死了。
可是見安幻並不傷心還挺嚮往的樣子。
聞人昭自我說服。
可能卦門對死亡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吧。
三人邊說邊聊就回到了龐府。
院子裡龐展等人都在。
原本還在想聞人昭他們為什麼還不回來,就看見殷風玄手裡拖著個人,聞人昭身邊跟著個少年郎回來了。
「這……老大又撿人了?」龐展嘴打出溜,話沒摟住,被暮斬靈一巴掌打在後腦勺。
然後她高興地迎上去,「這兩個人是誰?」
殷風玄示意玄紫把人先綁起來。
然後幾人坐回桌邊。
「這位叫安幻,乃是段九涯唯一的弟子。」聞人昭介紹道。
事實上,經過一路上的談話,她現在也信了。
對方無論是做派還是談吐,都配得上段九涯徒弟的名號。
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知道前朝皇家的很多秘辛。
這可不是編出來的,而是真真正正屬於前朝的隱秘。
本朝也只有殷覺、殷風玄、鳳鳴言等人才知道。
因為有殷風玄在旁點頭。
聞人昭才更加確信對方是真的。
而對於段九涯這個名字……
就是龐展這個沒什麼文化的紈絝,也聽過這個名頭。
尤其是魯斷,表情都生動了。
幾人好像看個珍稀物種看著安幻。
安幻:「……」
聞人昭怕他們幾個把安幻嚇到,聊起正事,「阿玄,神武門發生了什麼。」
殷風玄給聞人昭倒了杯茶,慢悠悠道:「楊道死了。」
「什麼!」滿座皆驚。
唯獨目睹一切的殷風玄要多淡定有多淡定。
「被人一拳轟碎胸膛,」殷風玄輕描淡寫道。
聞人昭想起剛才和那所謂的皿人對打時,對方揮舞的拳頭,的確看起來威力深厚。
可是那楊道也不是個好像相與的,他雖然武功不如樊天德,但也算是個人物,居然就這麼死了。
白天還說他心有算計心機深厚,不值得相信。
晚上這人就死了。
聞人昭沉默了。
那聲慘叫確實聽上去很慘,沒想到居然是楊道。
「殺人的不會就是他吧,」龐展哆嗦著手,不確定地指向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正如蛆一樣扭來扭去還低聲嘶吼的男人。
聞人昭點頭,「應該就是他,我們聽見慘叫聲後看見他從神武門逃跑,而且最開始他還是用雙腿跑,後來變成了四肢著地,手上滿是塵土,所以我也沒注意到有沒有血。」
聞人昭沒有說,這人的奔跑速度極快,要不是跟蹤的人是她,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把人追丟了。
「神武門如今如何?」聞人昭問道。
殷風玄搖頭,「亂成一團。」
之前跟蹤楊道的暗衛如今埋伏在神武門周圍,打算看看後續發展。
殷風玄在暗衛那得知,楊道下午會見了其他三大門派的二把手。
「二把手們聯合,看來是想把一把手踹掉啊。」龐展打趣道。
「可惜其中一個二把手晚上就死了。」暮斬靈搖頭嘆氣。
她起身走到那在地上不斷蠕動想要逃跑的男人身邊蹲下,想仔細看看對方為什麼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玄紫見狀很自然跟過去,免得暮斬靈被傷到。
聞人昭見狀沖殷風玄擠擠眼睛。
殷風玄見狀輕笑,眼中都是溫柔。
安幻看見這一幕,繼續開始掐算,臉上寫滿了,天作之合怎麼回事……
「你呢?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裡,還說此人是什麼『皿人』,是被人陷害的?」聞人昭問道。
安幻本來在吃桌上糕點,聞言拍拍手中糕點渣,「青芒山盛產鐵礦晶,鐵礦晶周圍會生長出一種草,叫做土根草,這兩種東西混合在一起研成粉末或者做成毒物,可以讓人功力大增,但是時間長了,卻會讓人脾氣暴躁,不分敵我,若是加以訓練,就會變成只知道攻擊、不知疼痛疲倦的野獸。」
聞人昭想起對方被自己打了一拳但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確是不知疼痛疲倦。
她和殷風玄對視一眼。
那幾個掌門如今可就是功力大增、脾氣暴躁。
「若按這位小公子所言,此人是被人下了毒故意訓練成這樣的?」秦墨說道。
安幻點頭。
正是如此。
「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詳細?」殷風玄眯了眯眼,仔細打量安幻。
「師父飛升前給我留下五個錦囊,裡面是五項他交代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一個,還有一個也快完成了,這是第三個,我專門千里迢迢趕來的幽州。」
飛升?
暮斬靈眼神示意看向聞人昭。
聞人昭在安幻看不見的角度沖她搖搖頭。
在場眾人明白地點點頭,然後憐愛地看向吃糕點的安幻。
安幻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