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藥

  「之前那連勝不是說過,連福覺得桂花對他有所圖嘛。」聞人昭本想抱著胳膊,被殷風玄反手牽住了手。

  「嗯,然後呢?」殷風玄淺淺一笑,面對聞人昭驚訝的一眼,手指插入她的指縫,直到十指相扣。

  這一舉動直接把聞人昭下一句話給噎回去了。

  她耳朵一熱,做賊心虛一樣四下看。

  「幹嘛?」殷風玄被聞人昭這幅樣子逗笑。

  「昭兒,」殷風玄俯身湊近,語調帶著微微的委屈,「你是不是嫌棄我?」

  「怎麼會?」聞人昭下意識辯駁。

  殷風玄眼底划過一抹笑,「那昭兒幹嘛不和我牽手。」

  知道殷風玄在逗自己,聞人昭撓撓他的掌心,柔了語調,「別鬧啦,阿玄,走啦。」

  「嗯,」殷風玄乖乖點頭。

  二人並肩往繡衣使走。

  「昭兒還沒說什麼新線索,」殷風玄開口。

  聞人昭無奈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剛才和黃公公聊,他說其實宮女想拉進一些太監的關係,是很少送荷包和手帕這類東西的。多是直接給錢。」

  「阿玄,你知道為什麼嗎?」聞人昭看向殷風玄。

  殷風玄仰頭想了想,「荷包和手帕意義不同吧。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嗯,這是其一,其二是宮女們多數有錢而沒有東西。」聞人昭伸出兩根手指。

  殷風玄有些驚訝,但是轉頭一想也是的確如此。

  宮女們雖然有月錢,但是很少能出宮去買東西。

  「所以桂花既送手帕又送荷包,那些布料可都不便宜,是哪裡來的呢?」二人說著就回到了繡衣使。

  繡衣使院內的桌邊坐著龐展和玄紫,桌上是一堆荷包和手帕。

  正是玄紫他們去王家當鋪贖回來的。

  「老大,王爺。」龐展看見二人立刻起身。

  玄紫起身行禮,「王爺,小昭,這些就是連福在王家當鋪典當的所有東西。」

  「這麼多,」聞人昭拿起一個荷包翻看。

  只見上面的繡線技法精湛,繡出的紋樣也是栩栩如生,布料也是上好的布,怪不得能被拿去典當。

  「對了,怎麼就你們?斬靈、魯斷和大人呢?」聞人昭問道。

  「斬靈在驗屍,魯斷自從抱著王爺的網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他的機關房裡。大人帶人搜查那賊人去了。」龐展給二人倒茶。

  聞人昭點點頭,拉著殷風玄坐下。

  她捏了捏手中的荷包,「龐展,你覺得這些東西能值多少錢?」

  「至少也得二兩銀子,這布可就不簡單啊,再配上裡面的一些藥材,五六兩也不是不可以。」龐展拿起一個荷包聞了聞。

  過了這麼久,這荷包湊近了還是能聞出一股淡淡的藥香。

  聞人昭仔細看著荷包,又把荷包里的藥材都倒出來。

  「咦?」龐展拿起其中一根被削了皮的,如同樹根一樣的藥材左右翻看。

  然後又若無其事放回去。

  「嗯?」聞人昭看過去,「怎麼了?看出什麼了?」

  「哦,老大,沒什麼,就是這些藥材都是宮裡的。」龐展聳聳肩並不在意。

  畢竟桂花是宮裡的,做的荷包里的藥材也是宮裡的不是很正常。

  聞人昭和殷風玄卻對視一眼。

  「她有這麼多上好的布料,可是哪來的這麼多宮裡的藥材。」殷風玄道。

  宮女很多人都會托人在宮外買藥,因為便宜。

  太醫院裡的藥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被宮女得到的。

  「龐展,你為什麼這麼確定這就是太醫院的藥材?」聞人昭問道。

  「上次我和魯斷陪斬靈去太醫院找芝蘭花,斬靈拿起這個……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孚根,說只有太醫院的人才會把孚根的皮削掉,純屬閒著沒事幹。」龐展學著暮斬靈的語氣攤攤手。

  這話的確是斬靈能說出來的。

  聞人昭幾人都笑出了聲。

  孚根的皮又脆又薄很難削,削的不好很容易傷害裡面的芯,從而影響藥效。所以民間都是直接用來熬藥。

  只有太醫院的才會削,為了追求更好的藥效,也為了美觀。

  「可是桂花不過是個宮女,哪裡有錢買這麼多藥?」龐展不解。

  「別忘了,桂花是哪個宮裡的人。」聞人昭眸色深了深。

  龐展瞬間反應過來。

  明蘭宮裡可有一個日日喝藥的存在。

  「這些可不像是熬完藥的藥渣。」殷風玄意味深長道。

  之前桃花曾說過,桂花很得蘭妃喜歡,每次都給蘭妃熬藥,還給她做桂花糕吃。

  而這些藥都被桂花拿來做荷包,蘭妃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蘭妃的病,豈不是大有文章。

  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俱皺起了眉頭。

  「蘭妃難不成有問題?」聞人昭有些不敢置信。

  殷風玄搖了搖頭,也不太確定。

  「你們在聊什麼,神情這麼凝重?」暮斬靈推開仵作房的門,一出來就看見幾人表情沉重。

  龐展剛要起身去給暮斬靈打水洗手,身邊一個身影快他一步出去。

  玄紫打了個盆水,暮斬靈也不見外地去洗手,還用了上次他給的香胰子。

  龐展撓撓頭,看著神態自然,並不覺得哪裡不對的二人,就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明明就是好像哪裡不太對。

  聞人昭八卦地揚起一邊的眉毛。

  洗好手的暮斬靈擦了擦手坐在桌邊,看了眼桌上的藥材,又看向聞人昭,「昭兒,連福死於封喉,只一招,乾脆利落。」

  「一劍封喉?」龐展小心翼翼問道。

  為什麼只說封喉?

  暮斬靈搖搖頭,「連福頸間的傷口又細又長,乍一看好像是一劍封喉,可是仔細檢查後,不像是劍。」

  她接過聞人昭倒的茶喝了一口。

  「那是什麼?」聞人昭見暮斬靈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應該是有了想法。

  只見暮斬靈放下茶杯,左手並指,突然伸手在龐展的頸間一划。

  龐展:「……」

  「指甲?」聞人昭看明白了,陷入沉思。

  之前她只和那人打了一個照面,還真沒注意對方的手。

  倒是殷風玄摸了摸下巴仔細想了想,「怪不得之前打鬥的時候,對方的指尖總是反光,我之前就懷疑藏了利刃,看來是真的。」

  暮斬靈點頭,無視委屈的龐展,「幸好我之前見過這樣的傷口。要不然還真不好判斷。」

  「這種的應該叫指尖刀,內力若是帶毒,就更是防不勝防。」殷風玄道。

  「不過連福並沒有中毒的跡象。」暮斬靈道。

  「又會蟲遁,又會指尖刀,這幕後之人會的還不少。」龐展撇嘴吐槽。

  「斬靈,你看看這些藥材,能確定是太醫院的嗎?」聞人昭把幾根藥材遞給暮斬靈。

  暮斬靈不假思索點頭,挑出好幾根藥材,「只有太醫院才會這麼事兒多,給貴人用的藥材,無論是長勢還是大小,長度還是粗細,都有嚴格的要求,甚至有的藥材連小芽都不許有,純屬閒著慌。」

  她向來不怎麼喜歡太醫院那些人。

  既然已經確實這些藥材就是太醫院的,那蘭妃的病,就有待考慮了……

  「阿玄,我想去太醫院一趟。」聞人昭蹙眉道。

  殷風玄點頭。

  暮斬靈和龐展沒事幹,索性也跟著去了。

  到了太醫院。

  一個留著長須的俊美中年男人迎出來,氣質恬淡沉穩,是暮斬靈整個太醫院唯一不討厭的人。

  「見過王爺,聞人大人。」段鍾子拱手行禮。

  殷風玄點了點頭。

  「段院使,」聞人昭拱手。

  「暮小友,」段太醫看向暮斬靈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包容。

  「段老頭,」暮斬靈不自在地打了個招呼。

  段鍾子並不老,甚至因為年長,身上的氣質更帶著一股歲月的沉澱,很有韻味。

  更不適合被稱為老頭,但是被暮斬靈這麼稱呼,他也不生氣,似乎對方之語不過是頑童之語。

  暮斬靈看著對方那包容的笑意就想跑。

  段鍾子是暮斬靈師父的至交好友,當初她來京都的時候,她的師父專門給段鍾子寫了封信,希望對方照顧一下自家的徒兒。

  但是暮斬靈天性活潑,最開始更帶著些不服管教的意思。她本來最不喜段鍾子這樣規規矩矩的人,更不要提對方還是太醫院的人。

  暮斬靈最討厭太醫院的人了。

  可是對方對她永遠不生氣,更是時常指點。

  使得暮斬靈對他很是無可奈何。

  「段院使,我們此次前來是有事想請教。」聞人昭開口道。

  「幾位隨我來,」段鍾子迎幾人進入書房。

  入了書房坐下,聞人昭也說明了此次的來意。

  「我們想問一問蘭妃的病情和她平日用的藥。」

  段鍾子聞言有些躊躇。

  蘭妃畢竟是皇妃。

  他們直接來詢問皇妃的病情,按理來說是不合規矩的。

  暮斬靈嫌棄段鍾子墨跡,開口道:「段老頭,你不用說得太詳細,你就告訴我們,蘭妃看了這麼久的病,吃了這麼多藥還不見好是為什麼。」

  見暮斬靈很自然去把他書桌里的茶拿出來泡,段鍾子無奈一笑。

  「蘭妃自出生時便是早產之子,體弱脈細,受不得風,受不得涼,受不得熱,受不得驚,日常服用的藥物也是用來維持心脈的。」段鍾子說道。

  一直以來,都是他親自給蘭妃把脈看病。

  「若是那些藥不按時吃會怎麼樣?」聞人昭緊緊盯著段鍾子問道。

  「那只會加重病情。」段鍾子道,眉宇間帶著些不解。

  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這麼問。

  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

  殷風玄把一直提著的包裹打開。

  段鍾子探頭看去,剛才他就好奇殷風玄拎著個什麼。

  只見裡面都是各種藥材。

  「這……」段鍾子拿起其中幾個藥材看了看,眉心緊蹙。

  「段院使,我們也不瞞你了,這些藥若是沒錯,應該就是蘭妃的藥。如果她不吃這些藥會怎麼樣?」聞人昭問道。

  「這些藥材都是我開的那副藥方里重要的存在,缺一不可,若是不吃,只會加重病情,最後臥床不起。」段鍾子道。

  但是明明每次蘭妃吃了藥後身體的確好轉了。

  「段老頭,你每次給蘭妃的藥方是什麼?若是去了這些藥,剩下那些藥吃了會怎麼樣?」暮斬靈問道。

  「剩下那些藥……」段鍾子失笑搖搖頭,剛要說什麼,突然動作一頓。

  下一刻,他面色凝重,好像想到了什麼。

  ……

  傍晚。

  明蘭宮。

  「聖上駕到!」

  整個明蘭宮都因為這四個字動了起來。

  殷覺負手步入明蘭宮,宮裡早已跪了一片人。

  最前面的女子一身白衣,弱柳扶風,正是蘭妃。

  「天這樣涼,跪在外面做什麼,」殷覺將蘭妃扶起來,一派溫柔。

  蘭妃很是羞澀地低下頭。

  「走,進屋吧,」殷覺拉著蘭妃的手進了屋。

  身後跟著的不是平時寸步不離的貼身侍衛霍楠,而是他的貼身太監,陳公公。

  殷覺拉著蘭妃坐下,「手怎麼這樣涼?」

  「剛才臣妾在看書,可能是窗子開的時間太長了些。」蘭妃的聲音如黃鸝,很是好聽。

  「最近身體怎麼樣?」殷覺眼神深情看著蘭妃。

  蘭妃垂頭,耳尖略紅,「多謝聖上垂愛,自從上次吃了段院使的藥後,好了不少。」

  「那就好,你啊……還是這麼容易害羞,」殷覺寵溺一笑。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吃飯?」殷覺掃了眼桌上的糕點,不滿道:「這些奴才就是這麼伺候的?」

  「陛下不要動怒,是臣妾看書忘了時辰。」

  「你還是太溫柔。」殷覺無奈一笑,「今天朕陪你一起用晚膳。」

  「是,陛下。」垂頭羞赧的蘭妃眼中划過一道精光。

  吃過飯,蘭妃撫琴,殷覺單手撐著側臉躺在臥榻上,另一隻手敲著腿打著拍子,很是愜意。

  陳公公靜靜揮走所有人,將門悄悄關好。

  屋內只剩下殷覺和蘭妃二人。

  夜色漸沉,殷覺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依然閉著眼賞樂。

  琴音停。

  殷覺睜開眼。

  「愛妃怎麼不彈了?」殷覺問道。

  「陛下,夜深了……您……」蘭妃試探道。

  「朕今晚就留下陪愛妃怎麼樣?」殷覺微微一笑。

  蘭妃掩嘴一笑,起身緩步上前,「那陛下,臣妾為您更衣。」

  「好啊,」殷覺唇角輕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