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奇形怪狀

  「老大,」已經易容完的龐展從屋內走出來。

  眾人都回頭望去。

  玄紫易容的手藝向來是最厲害的。

  如今的龐展無論是身形還是容貌或是個頭都與之前判若兩人,活脫脫一個聲色全馬、被掏空了身子的紈絝子弟,配上他原本的聲音,給人一種……不太聰明的感覺。

  聞人昭:「……」

  院中眾人噗嗤一聲就樂出來了,尤其龐展還邊搖扇子邊邁了個極度誇張的四方步。

  唐千秋扶著桌子在那樂彎了腰。

  「老大,怎麼樣?」龐展走到聞人昭的面前,搖著扇子,一臉嘚瑟。

  聞人昭:「……」

  「你這是扮演的……」她有些不確定。

  「我扮演的是憐家旁系弟子憐折,唐大哥說對方就是個紈絝子弟,很好扮。」龐展笑著道。

  「是挺好扮的,只要你演你以前就行。」一道笑音從他身後傳來。

  龐展跟見了鬼似的和魯斷道:「你也會說笑了!」

  魯斷直笑不理他,和千星煥又對照了一下最後的細節,將一張大紙放在聞人昭等人面前的石桌上。

  「老大,我和小星已經檢查過了,這就是最終的古墓圖。」魯斷道。

  院中的人此刻都圍過來。

  聞人昭一抬頭,好傢夥,一堆腦袋。

  「居然是個機關流沙毒火瘴氣墓,這往往有一個存在已經夠厲害得了,這個古墓居然把所有要素都集全了。」雲瀟兒一臉驚嘆。

  「瀟兒,你認得古墓的圖?」洛冰驚訝道。

  「嗯,我二哥以前尤其喜歡探險尋寶,所以教過我如何看古墓圖。」但是她只會看古墓圖,卻不會解機關。

  「如今雖然我們有了古墓圖,卻不確定這到底是哪一座古墓的地圖。」月夢銀道。

  聞人昭指著古墓的一角,「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古墓還有一層機關嗎?」

  魯斷點頭,「老大,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這可能是最後的保護機關。魯通這個人有個習慣,若是他所建造的地方最後被外人闖進去,他寧可毀了整個建築同歸於盡也絕不會讓外人得逞,拿走裡面的一分一毫。所以我認為這應該就是古墓最後的設計。」

  但是他看不太懂這畫的指代是什麼,只是一層淺淺淡淡的線條包裹住古墓上層。

  聞人昭歪頭看了看,突然想到什麼,眼中一亮,「這像不像雪?」

  「血?」

  「雪?」

  「昭兒,你的意思是這上面覆蓋的是白雪?」殷風玄立刻明白過來。

  「這麼說的話,好像真的是,而且如果真的是雪,那這個厚度……」魯斷眉心一蹙。

  這雪可夠厚的。

  「這古墓應該在崑崙山上,」聞人昭道。

  「而且這墓步步殺機,毫無生路,應該是九座疑墓之一,」殷風玄道。

  周惠帝希望他哥哥周武帝涅槃重生後重回世間,再創盛世,那肯定會給留一條生路在,可這偏偏毫無生路,實在是不太可能是那座真墓。

  「可是現在有了古墓里的地圖,沒有去的地圖怎麼辦?」暮斬靈問道。

  「大人,當初斷空掌只得出了一半的地圖對嗎?」聞人昭道。

  洛冰點頭,「還缺另一半,應該需要找到踏星步的秘籍才行。」

  聞人昭摸了摸下巴,「我想,我應該知道踏星步的秘籍在哪了。」

  「在哪?」眾人連忙看過來。

  聞人昭看向殷風玄,「阿玄,你還記得代表踏星步的那一句話嗎?」

  殷風玄點頭,「踏凌越壁斬望舒。」

  聞人昭看向眾人,「所以,我懷疑,那踏星步的秘籍,在問劍峰上。」

  眾人俱是一時無話。

  之前一直沒這麼聯想過,可是現在把兩者放在一起,卻越想越覺得可能。

  「如今距離問劍峰天霧開沒剩多少時間了,」雲瀟兒算了算時間。

  「昭兒,你想上問劍峰。」殷風玄這句話是肯定句。

  聞人昭眼神深沉,沒有多說什麼。

  ……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玄紫開始給魯斷和安幻易容。

  此次眾人兵分三路。

  唐千秋、玄紫、龐展、魯斷和安幻前往斷劍山莊。

  聞人昭、殷風玄、洛冰、雲瀟兒、月夢銀和藍詞夜深後前往落塵城外。

  暮斬靈、千星煥、水術、殷北、唐凜等人留在崑崙派。

  下午的時候唐千秋幾人就離開了。

  吃過晚飯,聞人昭一個人站在崑崙派後山山巔的那棵銀霜樹下,負手站立,眺目遠望。

  殷風玄找過來的時候,看見聞人昭的背影,下意識想起了鳳鳴言。

  聞人昭身上的那股氣勢,處理事情的手段和方式,似乎越來越像鳳鳴言了。

  按理來說,繡衣使最高的為鳳鳴言,除了他直屬麾下,其下分宵嵐風、時游一支,主管江湖武林;洛冰、聞人昭,主監廟堂朝廷。

  可是這幾次,鳳鳴言開始讓聞人昭涉及各方各面,除了朝廷,還有武林。其用意,很可能是希望讓她接班下一任繡衣使指揮使的位置。

  除了她作為候選人,還有個人自然就是時游。

  當初聞人昭入繡衣使,為的不過是有力量有機會查清父母失蹤的真相。

  成為繡衣使指揮使,她是否真有此意。

  「阿玄,」聞人昭見殷風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發呆,微微一笑。

  發呆的阿玄也是帥得讓人眼前一亮。

  「昭兒,」殷風玄收斂心中所想,走上前將人拉到懷裡,「站在這兒不冷嗎?」

  「不冷,要是龐展站在這兒估計會冷,」聞人昭認真點頭道。

  殷風玄聞言不禁一樂,他屈指颳了刮聞人昭的鼻樑,「站在這兒想什麼呢?」

  「阿玄,前幾日小幻告訴我,讓我遵守本心,」聞人昭長嘆了口氣,徹底倚靠在殷風玄懷裡。

  「嗯,」殷風玄手指繞著聞人昭的長髮,鬆開,再纏繞,再分開。

  「你覺不覺得我做事越來越狠了?」聞人昭看著遠處山巔的雲捲雲舒問道。

  「不覺得。」殷風玄不假思索道。

  聞人昭「噌」一下抬頭,眯著眼,一臉危險,伸手戳他胸膛,「阿玄,不許向著我,要客觀。」

  殷風玄順勢握住她的指尖低頭親了親,「昭兒,無論你要做什麼,都有我來做你最後的一道防線。」

  聞人昭一愣。

  殷風玄認真和她對視,「若是昭兒把這天戳了個窟窿,我就來做那頂天的人;若是昭兒哪日把這地踏裂,我就做那立地之人。昭兒,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聞人昭看著殷風玄的那一雙眼,眼中的溫柔將自己輕輕包裹,從不會讓人覺得窒息難受,只會讓人覺得安全舒服。

  她不禁伸手覆上殷風玄的臉,微微一笑,「阿玄,你一直都是我的底線。」也是我的禁錮。

  師父曾經說過,每一個人心底都應該有一道聲音,來告訴我們,底線在哪裡,盡頭在哪裡,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而我心底的那道聲音,一直都是你,阿玄。

  零距離的柔軟接觸,讓聞人昭心底最後那一絲忐忑和焦慮撫平。

  殷風玄輕輕放開聞人昭,想了想,又在她側臉親了親。

  聞人昭被對方舉動逗笑,拍拍他的胸口,「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好。」

  ……

  深夜。

  落塵城外密林深處破廟。

  以前這廟宇也曾興盛一時,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沒有香客再來了,而是去位置更遠、香火更旺盛的枯葉寺。

  此時,天上的雲將月亮微微遮擋,讓本就昏暗的破廟前更顯黑暗淒涼。

  「大哥,是這裡嗎?為什麼沒人啊?」一個矮胖男人問旁邊的高個子。

  高個子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蠢貨,沒感覺到這氣氛不對嗎,哼哼,都是一群狡詐的東西,全都隱藏在暗處呢。」

  「那我們倆是不是也找個地方躲起來比較好?」矮胖男捂著後腦勺齜牙咧嘴,但是也不敢生氣,壓低聲音道。

  「噓,站這兒就行。」瘦高個一把拉著他側身站於粗壯的樹幹之後。

  這二人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是當年為禍一方的盜匪「平二」和「亂三」。

  周圍暗潮湧動,明明看著沒有一個人,卻無端讓人覺得心底發虛。

  「既然來了,就請諸位都出來吧,」一個黑衣兜帽人突然出現在破廟前的空地上。

  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現的。

  平二一臉警惕,他拍拍亂三的肩膀,讓他小心。

  很快,空地前就聚了八個人。

  亂三睜大眼,甚至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從空無一物的樹上突然就跳下來的。

  他打量著四周奇形怪狀的人,有身姿嫵媚妖嬈的紅衣女人;有一臉憨厚仿佛鄰家大嬸的紫衣女人;有一身白衣跟個無害書生的小白臉;有凶神惡煞、黑風煞氣的扎辮子男子;脖子上掛著骷髏頭、拿著錫杖、穿著黑袈裟的和尚;猶如一顆球的白胖男人……

  仿佛是山里妖怪成了精。

  那紅衣女人看見亂三瞟自己,捂嘴輕笑,沖他飛了個媚眼。

  亂三眼睛一怔,「啪」一下被平二狠狠拍在後腦勺。

  平二一步擋在亂三面前,冷冷看著那紅衣女人,「狐三娘,我這弟弟不成器,得罪了。」

  狐三娘捂嘴笑,聲音真如那銀鈴般悅耳,「誰人不知平二亂三兩兄弟,一個智謀無雙,一個力量無窮,制霸太改山。小女子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平二拱了拱手什麼也沒說。

  這狐三娘綽號「銀屏妖香狐三娘」,武器是紅綢,最擅長易容改面,喜歡扮演狐狸成精,勾引富家子弟小姐付了真心,再伺機嫁進去吞噬家產,只把人弄得家破人亡才舒服。

  「大哥,一共八個人。」亂三拽拽平二的衣角。

  平二一把拍開他的手,語氣滿是恨鐵不成鋼,「是九個。」

  其餘幾人也一起回頭,望向斜後方一棵大樹。

  只見樹幹上坐著……一個小孩?

  亂三看不清,揉揉眼使勁看。

  那小孩落地,發出「砰」地一聲,積起塵土無數,走到月光下,眾人才看清他的樣子。

  個頭極矮,原來是個侏儒,臉上戴個笑臉面具,脖子上掛著個哭臉面具,身上的衣服厚重挺硬,腳上的鞋子居然是雙鐵靴,背後背著一個斗笠,腰間掛著個嗩吶。

  「送屍鬼,」平二瞳孔一縮。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笑哭屍,喜喪葬,送屍鬼』。」說話的是那個猶如書生一樣的小白臉。

  「不敢當。沒想到你也來了,『白面書生』,我以為你早就死了,」送屍鬼的聲音真的猶如一隻鬼,刺耳又尖銳。

  「我書生可是有很多條命的,哪裡那麼容易死,」白面書生冷笑一聲。

  「都說狐狸才有九條命,怎麼?你個白面書生也有嗎?」那個一臉憨厚的紫衣女人一說話,就帶著一股尖酸刻薄味。

  「『紫魚婆』,原來你也這麼喜歡八卦啊,」狐三娘扭搭扭搭走到白面書生身邊,胳膊一搭他肩膀,「就是奴家借的,居然讓你猜到了,哈哈哈。」

  白面書生也不拒絕她的靠近,看來二人本就熟悉。

  「好了,」那個黑袈裟一跺錫杖,看起來很是不耐煩。

  「土和尚,急什麼,這不是等等看還有什麼人會來嗎。」說話的是那個扎辮子的男人,綽號「黑九幽」。

  「都這種時候了,還會有誰來,」說話的是那個矮圓的白胖男,綽號「笑彌勒」。

  「笑彌勒說的有理,自從那聞人昭殺了十八惡煞,不少領了『命牌』的都跑了,也就剩下我們幾個了。」紫魚婆冷笑道。

  「一群蠢貨罷了,不過殺了十八惡煞,還是一個女人,有何可怕的。他們跑了也好,平白少了競爭,也省得我一個一個去殺。」土和尚咧嘴一笑,陰森的笑意讓破廟前的空地更顯幽涼。

  「女人怎麼了?那聞人昭若是真如傳說中般厲害,我看咱們也逃了吧,別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又回來送死。」狐三娘倚靠在白面書生身上,漫不經心道。

  「哼,都是刀口上舔過血的,我們被驅逐出中原這麼久,如今的武林哪有當年的厲害人物,什麼聞人昭,我看不過是朝廷用來震懾武林草包的靶子罷了。」送屍鬼不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