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酒？」聞人昭輕輕扯出抹很淡的笑意。

  「是『落雪痕』，你嘗嘗，」唐千秋跟變戲法似的又變出兩個酒杯，他倒滿酒，讓聞人昭快試試。

  聞人昭聞了聞，「的確是好酒，」可是她沒有喝，只是轉著酒杯發呆。

  唐千秋見對方這幅表情便知道對方定是又傷心了。

  「小昭，」唐千秋雖然平時也自詡能言善辯，可惜此刻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的好友。

  哪知他好不容易措辭半天，開口打算安慰兩句，聞人昭直接打斷他，語調也有些嚴肅，「這是哪裡的酒杯？」

  「啊？」唐千秋沒想到話題跳躍度這麼大，但還是下意識回答道：「是斷劍山莊的，就在落塵城西面，你來的時候沒路過嗎？啊對，你走的官道，沒看見也正常。」

  聞人昭蹙眉盯著這雕刻著寶劍甚至還鑲了金絲的酒杯沉默不語。

  「他們這酒杯是不是很特別。之前我去斷劍山莊做客，他們就連茶壺都是寶劍樣式的把手。」唐千秋想起來還覺得有些無語。

  「你看什麼呢？」唐千秋問道。

  「為什麼專門拿這個酒杯來裝酒？」聞人昭問道。

  「這酒也是出自斷劍山莊，一年才十壇。每壇也各不相同，都有獨特的配套酒杯。這酒還是前段時間他們專門送來的，因為這一年我們唐門定的寶劍多。據說他們家每年的十壇酒都極有名，不少人都各種想法子定，可惜定不到。」唐千秋見聞人昭似乎對此很在意，問道，「我可是一拿來就給你嘗了。小昭，怎麼了？」

  聞人昭搖了搖頭，神情放鬆，「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將酒杯放下。

  唐千秋本來也想嘗嘗這美酒什麼味兒，居然能得武林人士這麼追捧，可是見聞人昭不喝了，他也瞬間覺得這酒好似沒什麼吸引力了。

  索性他也放下了。

  聞人昭不喝只是因為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長順門查到的奇怪帳目。

  斷劍山莊肯定有問題，而且這酒總似有若無帶著一股香味，讓她有些抗拒。

  「小昭，」唐千秋喚道。

  「怎麼了？」聞人昭回神。

  「我剛才碰見大哥了，大哥說後來憐家藥材庫的確遭人闖入，但是沒丟太多東西，賊人也沒抓到，索性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唐千秋道。

  不過唐千楓還在忙著把聞人昭的猜想傳回唐門，所以讓唐千秋和她說一聲就抓緊走了。

  「果然，」聞人昭點了點頭。

  此刻她已經深刻懷疑那人就是白無道。

  白無道倒是命大，居然藉助唐千楓的毒掌以毒攻毒解開了血影門的毒，不過經脈受損，外強中乾，怪不得後來修習一些旁門左道。

  「至於那個鬧鬼的事兒我也問了，」唐千秋一句話喚回聞人昭的注意力。

  「嗯？怎麼回事？」聞人昭問道。

  其實這鬧鬼一事兒她並沒有多在意。此時基本大半個武林都聚在這落塵城、南春山附近了，不鬧出點什麼事是絕對不可能的。

  「據說是有些門派的弟子外出遊玩，突然就離了大部隊失蹤了。等對方被找回的時候，儼然走火入魔，而且見人就砍，雙目赤紅。等各門派的人把人救回來問到底怎麼回事，可是他們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唐千秋聳聳肩。

  說完他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草包。

  這明擺著中了暗算。那些武林人士為了臉面才對外宣稱鬧了鬼。

  這麼說倒是也不嫌丟人。

  唐千秋搖了搖頭。

  「走火入魔？」聞人昭一挑眉。

  「嗯，大哥是這麼說的。之前白華派有個弟子中了招，他們這次來的大弟子和我大哥認識，就來請大哥去看看。大哥說好像中了攝魂術之類的武功，所以武功短時間提升了一大截，不過對身體也有害。大哥說若是再晚一步解開，恐怕有的意志力薄弱的就會徹底迷失。」唐千秋說道。

  「可還有別的特徵？」聞人昭不知道想到什麼，沉吟片刻問道。

  「嗯……」唐千秋舉起酒杯放到嘴邊，剛想喝兩口，想起剛才聞人昭的反應，也放下了。

  「大哥也問過那個弟子可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不過那個弟子完全不記得後面發生的事情。只記得在他暈倒前，似乎看見了一對燈籠。」唐千秋蹙眉不解，聽到這裡他也很是匪夷所思。

  「燈籠？」聞人昭問道。

  「嗯，紅彤彤的，感覺很陰森恐怖，」唐千秋點頭。

  聞人昭蹙眉沉思。

  唐千秋見對方垂眸思考，給她倒了杯茶，還好桌上還有茶可以喝，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小昭，之前武林中一直有傳言，說你與九王爺殷風玄形影不離？」

  「嗯？」聞人昭喝了口茶抬起頭望過去。

  唐千秋仰頭喝下茶，豪邁地不知道的以為他喝的壯膽酒，「這次怎麼就你一人？」

  「阿玄有事，過段時間再過來。」聞人昭絲毫沒意會到對方什麼意思。

  「哦，」唐千秋點頭，心中划過一抹低落。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好久不見的好友，其實聞人昭看見對方也挺高興的，自然也看出對方深夜陪她是怕她心情低落。

  「我？說我什麼？」唐千秋摸摸鼻子突然有些心虛的感覺。

  「聽聞九邪公子流連花叢中是片葉不沾身？風流得很？」聞人昭一挑眉，「更是和『醉花樓』的花魁一醉方休？」

  唐千秋立馬辯解，「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哦？」聞人昭見對方反應這麼大樂了一下，「莫不是這些都是假的？」

  「半真半假吧。」唐千秋看了看聞人昭的臉色，只見對方一臉打趣，還有隱藏在笑臉下的疲倦，唯獨沒有絲毫自己想要的反應，心中長嘆了口氣。

  「那醉花樓的花魁是個男的，之前我和他不打不相識，偶然一次碰見就幫了他個小忙而已。」他憤憤喝了口茶放下。

  哪知道外面傳的這麼詭異。

  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傳的，他一定打得對方爹娘都不認識。

  「小昭，時候不早了，你不早些睡？」唐千秋問道。

  「千秋，你可知當世最厲害的兵器大師是誰？」聞人昭問道。

  「兵器大師？」唐千秋蹙眉想了想，搖了搖摺扇，「武林中似乎沒有這樣一號人物。不過如今武林中公認的鍛劍大師正是斷劍山莊的現任莊主玉林竹。

  「你對此人可熟？」聞人昭問道。

  「之前打過幾次交道。唐門向他們曾經一次性訂過數百把寶劍，他們雖然貴，但是寶劍的質量很好，而且還能在保持質量的前提下提前交貨，在武林中名聲不錯。玉林竹其人更是為人八面玲瓏，說話做事也是滴水不露，雖然和他辦事不交心，但是也不操心。還行。」唐千秋道。

  總體來說就是，他覺得玉林竹比武林中那些個草包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聞人昭嘴角一抽。

  又是一個覺得武林人士都是草包的。

  要是唐千秋和暮斬靈認識了，沒準二人能一起出一本書賣給天賜閣，名字就叫做「論武林中草包那些事」……

  「小昭，」唐千秋見聞人昭的表情逐漸放鬆，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

  「三公子，」一個唐門弟子突然快步跑進來。

  「怎麼了？」對別人，唐千秋自然變回唐三公子的樣子。

  「大公子說外面出了事，讓你守好唐門，不要外出。」弟子說道。

  「出了事？什麼事？」唐千秋眉心一蹙。

  「不知道，好像是又有人瘋了？還傷了不少百姓，甚至來阻止他們的一些門派弟子也被打傷了。對方正好跑來我們這條街，大公子出去了。」弟子道。

  唐千楓深謀遠慮，落塵城這麼大，那人不往別處跑為什麼偏偏往他們這裡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擔心有人調虎離山，索性讓唐千秋在這兒守著。

  聞人昭想了想，「千秋。」她招了招手。

  唐千秋附耳湊過去，本來和對方貼這麼近讓他有些心跳加速、注意力不集中，可是在聽清對方的話後，他神色認真，「放心吧，小昭。」

  「好。」聞人昭點頭，拿起桌邊靠著的劍看向弟子，「唐大哥去了哪？我去幫他。」

  弟子見唐千秋不去，而剛才唐千楓也沒有叮囑客人該如何，於是立刻帶著聞人昭去了前門。

  唐千秋坐在原地看著聞人昭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後，也立刻起身去了後院。

  ……

  前門大街。

  唐千楓帶領弟子圍住面前的五個臉帶面具的男人。

  而周圍還有一些受了驚嚇的百姓和一些受了傷，不知道哪家門派的弟子。

  那些弟子將百姓們驅散，圍在唐門弟子的外圍。

  「大公子小心，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很奇怪。」一個胳膊被那些面具人砍了一刀的壯漢咬牙道，同時他還扶著一個胸口被踹了一腳的男子。

  唐千楓打量著面前的五個男人，他們都是一身白衣，一頭白髮，面具下露出的雙目赤紅，儼然沒了神智，手拿的刀只是農戶家最普通的柴刀，不過裸露在外面的手部皮膚證明他們年紀應該比唐千楓還要大上不少。

  而且這五個人雖然已經失去神智，可是打鬥站位間都暗藏乾坤，可見這習慣已經印入了他們的骨子裡。

  剛才他為了救那個弟子已經和領頭那個人對了一刀，對方實力很強，與之前那些中招的弟子絕對不可相提並論。

  本來這些人武功就不低，何況還有五個，更不要提他們此時神智盡失，出招之間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麻煩了……

  唐千楓在心中暗道。

  更讓他覺得棘手的是，他下意識覺得這事兒蹊蹺。

  正當他思考時，那五個人已經沖了上來。一個沖向唐千楓，另外四個沖向周圍的唐門弟子。

  這五個人每個人的功夫都不低於唐千楓，就連他對上都有些吃力，何況那些弟子。

  其中一個男子大刀狠狠砍下，眼看那幾名唐門弟子就要血濺當場。

  那受了刀傷的壯漢見狀正想一把推開自己扶著的男子上前救人。

  被扶著的男子也想衝上去時。

  黑夜中。

  寒光乍現。

  一柄劍劃破夜空，只一劍就擊飛那名面具人。

  那人被劍氣擊飛直接摔倒在地。

  一個人影在空中幾個翻滾落在人群中，右手持劍，冷冷看著面前的幾個面具人。

  「是她。」胸口被踹了一腳的男子低聲道。

  壯漢看著對方背影也是一臉沉思，居然是她。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來救人的聞人昭。

  而這壯漢和男子也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茶攤和聞人昭有一面之緣的青山派二弟子林青非，以及西山派弟子森遷。

  此時因為聞人昭一招之威，周圍都安靜下來。

  五個面具人也意識到對方才是最大的威脅，下意識將之包圍。

  「小昭。」唐千楓讓她小心。

  「放心，唐大哥，」聞人昭握著劍仔細打量五人將她包圍的步伐，一挑眉，仙陽山的人嘛……

  這捉鬼的居然有一天也能被鬼迷了眼。

  看來這問劍峰天霧開還真是大事。

  連這久居深山不喜外人的仙陽山人都出山了。

  哪知一出山就出事了。

  正好她最近心情不好又沒什麼打架出氣的機會，現在可算給她機會了。

  她握緊劍柄，眼神睥睨冷漠。

  那五人齊身飛起，舉起大刀將聞人昭的所有生路包圍。

  周圍人剛才都見識到了他們武功的威力，此時見到如此滿含殺意的殺招，下意識屏住了一口氣。

  林青非更是喊出一句「姑娘小心。」

  劍光划過，似有冰凌在空中轉瞬即逝。

  一股恐怖的內力在空中炸開。

  周圍人下意識抬袖躲避。

  等他們回神再看向場中。

  那五個人已經全都倒在地上，大刀被丟棄在不遠處，生死不知。不過看他們微微浮動的胸口，應該還活著。

  一招，僅一招，聞人昭就將如此棘手的人解決了。

  唐千楓望著負手執劍站在場中一派淡定的聞人昭，突然想起之前唐老太爺說的一句話。

  如今武林中的第一人，可未必是他們這些常年出現在武林中的人。

  長江後浪推前浪。

  早有人站在武道之巔，可是他們還看不清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