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天下命符，一成後期

  方城並不清楚岑三娘和唐掌柜尋他之事。

  那日他在靈爆襲來之前，祭出葉夫人贈給的縱地金光符，被一道金光裹挾，

  朝著沉淵大澤的方向，瞬間遠遁三千里，有驚無險地逃了出來。

  此符不愧是修真界最快的幾種遁光符之一！

  方城感慨之餘，心中不禁又念起葉夫人的好來。

  這道符篆蘊含葉夫人十成法力，乃是二階符篆中的極品，耗費了葉夫人無數心血，想不到被他用在了此處。

  事後。

  方城心有餘悸，對魔佛這一脈弟子忌憚不已。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無數，萬萬不可因為自己有了金手指，就盲目自大，以為天下氣運皆鍾於自己，無人可敵。

  那是取死之道！

  高沖之言猶在耳畔，一個「敬」字，看似簡單，實則關係到道途長短。

  敬師長同門，蓋因他人身上必有自己可學之處，取長補短，可少走許多彎路。

  敬道侶妻妾，後院和諧方可身心舒暢，安心於大道。

  敬陌生之人，收起傲慢之心，多結善緣，避免陰溝翻船。

  敬敵人，但凡是對待敵人，必須要心狠手辣，全力以赴，殺伐果斷，不可放鬆半點警惕，有半分優柔！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便是對敵人最大的尊敬。

  方城收攝心神，又斂息符，小心謹慎地穿過南莽群山，返回沉淵大澤。

  陰羅島，魔獅峰，執法殿。

  將近兩個月過去，執法殿四周草木蒼翠，古殿巍峨，幾乎毫無變化。

  方城按落遁光，行至殿前。

  殿門無聲無息打開，大師姐蔡璃端坐玉筆之上，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師姐，幸不辱命。」

  方城行禮之後，從儲物袋中取出裝有千面蟲首級的匣子。

  蔡璃打開匣子，仔細檢視了一番，點頭道：「不錯，確是千面蟲本人。」

  接著，她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之色，問道：「內門弟子云菲雨早已歸來，並向我通稟了當日情況，據說你與三名劫修起了衝突，怎耽擱了如此之久才回來？」

  方城從容道：「那三名劫修被我斬殺之後，又因一件私事多在仙城呆了幾日蔡璃點點頭，不再多問，隨後她讓方城取出身份令牌，把斬殺千面蟲的善功給方城劃撥了，囑咐道：「這善功可去天都峰上的藏經殿、善功閣兌換秘法、寶材、法器、丹藥之類，日後用處頗多。」

  方城謝過。

  他此番斬殺千面蟲，共得三萬五千善功。

  這善功不同於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那種小善功，而是陰羅宗真正的宗門獎勵天都峰乃是宗主一脈的修道之所，峰上有藏經殿、善功閣、祖師殿等宗門重地，陰羅宗的鎮派傳承和宗門寶庫皆在此處。

  真正的好東西，還是要靠真傳弟子、內門長老身份令牌上的善功才能換得！

  如果宗門沒有想要之物，那便以善功立下任務，讓宗門其他人去接取，實現所求。

  整個陰羅宗之內，只有兩人可以隨意動用善功，其他人盡皆要受到善功限制！

  一個是宗主本人，另一個便是太上長老。

  千面蟲這個任務，便是當年宗主所定，善功也是由宗主所定，劃撥而來。

  如果把「善功」比作貨幣，那麼陰羅宗權勢最大的兩個人掌握了印發貨幣的權利，其他峰主、內門長老，不過是掌握了分配貨幣的權利而已。

  方城心中動了一念，如果自己拿這三萬五千善功去發布任務，搜尋道紋靈玉，又會如何？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陰羅宗內外，盯著他的人不少，萬一被瞧出端倪-—·-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道紋靈玉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並非有多高修為就能尋來。

  反倒是葉家的商隊出去尋找更靠譜一些。

  如今他的喜好道紋靈玉這一「雅好」人設已經立了起來，正常維持即可，若是用力過猛，難保不會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

  說完正事，方城看著蔡璃，沉吟片刻，說道：「師姐，師弟此番出去，遭遇一名大敵，若非師姐賜下的劍光符詔，恐怕難以安然歸來，不知師姐可否再賜一道符詔？」

  如今他漸漸摸清了蔡璃的性格，索性直接開門見山，就看蔡璃會不會答應了。

  蔡璃聞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空中輕輕一抓，一抹鋒銳犀利的劍光修然閃現而出，繼而在她百皙修長的手掌中不斷縮小扭曲，最後化為一道靈光四射的法力符篆。

  只見這枚法力符篆之上，劍氣縈繞，鋒銳刺人，符篆表面光紋流淌閃爍，玄奧神異，變幻不定。

  她輕輕一推，法力符飄至方城面前。

  方城忙用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師姐！」

  蔡璃沉聲說道：「這道符篆看似容易，實則損耗我三年法力，若非遇到生死大劫，還是省著點用為好。」

  方城目光微閃，神色肅然道：「師弟知道了。」

  說罷在此拜謝。

  蔡璃擺擺手，語氣隱有一絲悲傷道：「無妨，莪修道百年，理應關照同門，

  你六師兄前幾日奉我之命去地淵鎮殺異魔，不幸隕落，如今想來，我也有莫大責任。」

  「六師兄隕落了？」方城愣然。

  這位傳說中的劉師兄也是雜役弟子出身，據說深受孫伏迦喜愛，乃是一位劍道天賦奇高的苦修之士。

  方城命符大典之時，此人便因執行宗門任務未能參加。

  不料竟是去了地淵之中。

  異魔—·

  方城緩緩問道：「不知六師兄是在地淵第幾層沒的？」

  蔡璃神色波瀾不驚，眼臉低垂道：「第五層，他是被一頭從下層衝出來的三階異魔所吞噬，當時我若送他一道劍符，也不至如此。」

  地淵九層。

  一般來說，前三層只有一階異魔活動。

  中三層是二階異魔。

  最下層才有三階異魔。

  六師兄隕落之時，應該就是他在神柱仙城逗留的那段時間-——

  只聽蔡璃道：「老六的衣冠家就在山下，你抽時間去祭奠一下吧。

  方城點點頭。

  不久後。

  方城出了執法殿，他並未回蒼嵐洞，而是先去了魔獅峰下，一番尋找之後果然找到一處草木幽深的墓園。

  園中墓碑林立，皆是魔獅峰歷代隕落的真傳弟子和內門長老。

  方城很快找到六師兄的墳瑩。

  只見一名身姿筆挺，宛如利劍一般的男子佇立在六師兄墳前，默然不語。

  方城看他身形有些熟悉，緩步走來，道：「三師兄，你也來祭奠六師兄。」

  這名身姿如劍的男子，正是孫伏迦的第三個徒弟，名叫馮子昂。

  四大世家之一馮家的中流砥柱。

  馮子昂轉過頭來，臉上赫然帶著一張掙擰凶煞的青銅面具。

  執法殿十凶之一，窮奇！

  執法殿中，原設有十凶，但歷代罕有十凶齊聚之時。

  蓋因孫伏迦和蔡璃選人標準太過苛刻，再加上執法殿所做之事，殺伐過重，

  難免有人中途隕落。

  故而如今算上方城，也僅有七人而已。

  巧的是，方城在孫伏迦座下，也是第七個徒弟。

  「老七，你回來了。」馮子昂看著方城，語氣有些蕭索：「我也是剛回來不久，沒想到甫一歸來，就聞此噩耗。」

  方城來到墳瑩前祭奠一番。

  馮子昂嘆道：「一眾同門之中，老六算是最能與我聊得來的，想不到他就這麼走了。」

  方城勸慰道：「我輩修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六師兄身隕，不過是走出時間罷了，換個視角，未嘗不是一種超脫。」

  馮子昂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英俊臉龐，淡然一笑道：「可惜你我仍要在這滾滾紅塵中摸爬滾打，古往今來，億方修士，有幾人是得了長生之後走出『時間』的？」

  方城默然。

  這世間有幾人是為了長生而修道？

  強大的法力，悠長的壽元，確實可以走出空間和時間的束縛，超脫命運鎖。

  但.—..—又有幾人能做到？

  大多數修士所求之物，仍是強大法力帶來的安全感、權勢地位、女人財富，

  以及領悟天地至理，大道真意時的那一剎那喜悅！

  若所有修士皆能修得大道，求得長生逍遙，那修真界中就不會有那麼多殺伐爭鬥了。

  方城穿越之後，雖有金手指傍身，但卻並未過「長生久視」這一高渺的修仙目標。

  他現在還是一個俗人。

  他暫時只想享受修仙的樂趣，享受修士生活中的種種美好事物，人生樂事。

  除了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服飾之華美，飲之豐潔之外，還要求的夢魂恬適，神氣安閒，有實力去快意恩仇，縱橫逍遙。

  那些窮奢極欲的生活，並非他所想要。

  馮子昂道：「老七，你回來的正好，前兩天你四師姐回來祭奠老六，如今我們師門幾人皆已聚齊，二師兄要設宴請我等一聚。」

  方城道：「好，正好我也認認四師姐。」

  隨即，兩人走出墓園，重新上了魔獅峰，來到二師兄黃慎的洞府門前。

  黃慎愛劍，更愛美人。

  他的風流事跡在沉淵大澤廣為流傳，雅號「沉淵湖伏雌教主」在風月場中更是大名鼎鼎。

  初看過去，黃慎是一位寬袍廣袖，氣質俊雅的中年男子，他頭戴高冠，容貌古樸雅拙，雙目神采奕奕，讓人一見就留下深刻印象，難以忘記。

  其洞府之中，也並未像方城所想的那樣，嬌妻美妾環繞，反而是有些簡約和冷清之感。

  偌大的洞府，幾乎被他打造成了煉劍工坊。

  各類玄鐵仙金、器胚、靈液、獸血、粉末，擺得到處都是，頗顯擁擠。

  而在洞府的牆上，則掛著幾幅劍圖，圖上劍光縈繞，劍意凜然，頗讓方城感興趣。

  方城和馮子昂上門拜訪時，黃慎正煉製一爐飛劍，見他二人過來，便使了個法術，讓爐火自行燃燒，不去理會了。

  三人來到茶室，馮子昂熟稔地找出靈茶，湖了一壺，倒了三盞。

  黃慎則以飛劍傳書，讓魔獅峰其他同門也趕過來。

  三人閒聊片刻，洞府門外便有兩道遁光齊至。

  其中一人身穿曳地長裙，氣質端莊，容貌美艷，看上去年歲大約在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正是方城的五師姐。

  另一人則是一個十來歲左右，眉目清秀，標緻可愛的女童。

  方城出來與二人見禮，到了女童跟前，五師姐微笑道：「老七，這是你四師姐師婉清，她幼年貪嘴，誤食仙果，體貌被永久保持在那時的模樣。」

  「方城見過四師姐。」方城忙對著女童行禮。

  師婉清點點頭，老氣橫秋道：「我回來後聽大家說起過你，師尊收了個好徒弟。」

  她聲音婉轉悅耳，細細嫩嫩，軟軟糯糯。稚嫩的童音與她老氣橫秋的神態十分不搭。

  黃慎請眾人在茶室落座，說道：「大師姐坐鎮執法殿，無暇分身，我等今日一聚，一來緬懷老六，二來品茗論道，大家這幾年在修煉過程中有何困惑，不妨都說出來，互相交流印證，各取所長。」

  孫伏伽常年閉關，為突破命魂境界做準備，只在收了方城之後，親自指點了數月功夫。

  平日裡，師門傳道事宜，便是由大師姐蔡璃和二師兄黃慎主持。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宗內修行，更多的是「傳道」，或者說是理念！

  真正的技藝，還需要靠自己慢慢磨鍊。

  孫伏伽「搶下」方城做徒弟，更多是想要培養一位命魂，乃至法相境強者。

  而非陰羅宗其他幾脈那種拉幫結派，醉心權勢。

  方城與四位同門交流修煉心得，果然又有不少新的收穫。

  可見每個人不論出身如何，閱歷如何，總有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

  二師兄黃慎出自董家，又是煉劍高手，對劍道的理解十分獨特，工於機巧變化。

  三師兄馮子昂來自馮家，自幼便是世家天驕，一路高歌猛進，劍法亦是雄渾大氣，霸道豪烈。

  四師姐師婉清身份奇特，她乃是晉國某一命魂世家的子弟，家族底蘊比黃，

  馮二人更加深厚。

  當年還是孫伏伽遊歷天下，路過普國之時，與師家發生衝突，孫伏伽一人一劍，連敗師家上下二十多位命符長老，最後驚動了師家的命魂老祖。

  二人激鬥千餘招，互相奈何不了對方，最後談笑言和，論道數日。

  後來師家將家族中最具劍道天賦的師婉清送來陰羅宗修煉，也是被孫伏伽的驚人劍法折服所致。

  五師姐花雨棠，乃是四大頂尖世家之一，王家一位內門長老的侍妾。

  因這一層關係，她直接獲得了外門弟子身份，其後漸漸展露劍道天賦，被那位內門長老重視起來。

  後來，花雨棠先後通過內門試煉，修煉幽冥劍訣，而後又順風順水地凝鍊命符，成了真傳弟子。

  如今她雖然還是侍妾之身，但在王家的地位卻截然不同，王家上下，皆以家族長老之位待之。

  末了，眾人又聊起命符境界修為，皆感到從命符初期修煉到中期奇難無比，

  遠無感應境時那種勢如破竹的暢快可言。

  而中期到後期，更難！

  百般嘗試，無法突破，仿佛被一道無形關隘給死死卡主了一般。

  黃慎道：「天下命符修士，七成在初期，兩成在中期，一成在後期，巔峰者鳳毛麟角。」

  「我等之中，惟有老七乃是用高階萬象天露凝鍊了命符，未來命魂可期！」

  言語之中，流露出濃濃的艷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