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論道（三）
王仁明並非無法反駁孟卿的說法，但他們幾個老傢伙相互探討，卻是困在自己的思想之中許久了，其實出現的問題大多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所以當看到新的看法與想法時才會有些期待。
沈希此刻被眾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卻是心中有些發毛，他勉強行禮道「小子才疏學淺，如何能與幾位前輩高人相提並論。」
只是王仁明卻笑道，「方才你不是在下方說了，制度雖然不錯，卻忽視了人心向背？」
王守明此言一出，孟卿的目光立即便就看向沈希，「道友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不妨說出來。」
只是沈希見此，便更加不敢言語了，在他看來，若是說錯了什麼只怕是要被生撕了。
沈希說道，「晚輩不過是隨意之談，前輩無需當真。」
孟卿目光灼灼，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急切，「小子，既是儒門，便當知曉，儒門並非藏身之地，潛身縮首又是何為？」
莫說是孟卿，就連孔衷林也說到，「先生曾言，聖人行教化，便是不願吝惜自己的大道，若是先生能夠以自身道理教導眾人，豈非一件美事？」
四位合體尊者也是一直看著沈希，沈希被所有人盯住，下不來台，只好上前說道，「既如此，在下便就斗膽一言。」
孟卿說道，「但說無妨。」
只聽見沈希說道，「方才孟神君所言卻是詳盡非常，而且晚輩認為，孟神君所言只要努力去做，或可成功一半。」
「那另一半呢？」孟卿言道。
「另一半則在人心。」沈希說道。
「人心？何解？」孟卿問道。
「人心有私，規矩定下，卻總會有人企圖在規矩之中逃脫規則的束縛孟神君所言的規矩也是人定，既是人定，那若是制定之人或是維護之人不守規矩又當如何？」沈希問道。
孟卿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說出何等大道理，既然制定規矩，便不可能讓某一家獨大，自是多方監督。」
只是沈希微笑道，「敢問神君，此間最強者為誰？」
「自是天行盟盟主。」孟卿隨意回答，只是他剛剛回答便已然明白沈希的意思了。
權力來自於實力，修仙者尤甚，但當今天下，誰敢言制約天行盟盟主，又有何人制約的了？既如此，那所謂的定下制度便就成了笑話。
而此刻孟卿又說道，「修者之界縱使不能，若是將之推行至凡間。」
沈希問道，「凡俗帝王難不成會看著自己大權旁落不成？」
孟卿說道，「自是會有人監督。」
沈希卻笑了笑，「監督者為誰，而且前輩又能確保監督者能夠完全做到不狼狽為奸嗎？將制度的執行賭在人性的可能性上？」
沈希的話此時已然十分銳利，人性其實在場的人又有幾人會完全不了解呢？只是在場之人，有著相當一部分人，並非真正的在意儒家究竟該如何兼濟天下，而是依靠儒門的身份抱團成長。
王仁明此刻說道，「小友此話倒是有理，只靠法治自是無法完全約束，所以才行教化，教化人心，使得人心安寧，守中持正，方是正途。」
沈希此刻卻是似乎根本不在乎了，「仁明尊者此言自是有理，尊者可曾遇到過無法教化之人？若是這樣一群人作惡，又當何解？」
沈希一字一句就差將儒家說的一無是處，仿佛他們不論做何種努力都沒有意義。
沈希當年在黃金屋中沒有得到解答，如今也沒有得到答案。事實上這個問題本就無解，大同之世不會來臨。
所謂的大同就必然是會有一群人監管，而這群監管的人當真便就是無私的嗎？或者說縱使是這一代的監管之人無私，千秋萬代之後呢？
孟卿目光如電，死死的盯住沈希，「小友如此說，難道我們所追求的東西並不存在？」
「至少目前，並不存在。」沈希一句話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場的人自是大多都是蠅營狗苟之人，但卻也有許多孜孜不倦，不斷探索之人，不論是儒門四位合體尊者，亦或者是敢於向四位尊者質詢的孟卿，還是孔衷林，還有許多沈希並不認識，但一直堅信可以追求到大同世界的默默無名者。
但沈希此刻卻是在指著他們說，他們所追求的夢想是假的，無論如何努力都沒有意義。
有些人看著沈希便開始說了，「既是不信，又為何來此，這裡可不是你大放厥詞之地。」
那人一說，其他人也開始指責沈希，只是很快，王仁明便冷哼一聲，「安靜。」
而後王仁明卻是看著沈希說道，「小友還請繼續。」
此刻，墨月卻擔憂的看著沈希，這可是儒門大會，若是他隨意的在此地亂言，沈希可能走不出去。
沈希此時卻是已然不懼了，他也是書生，雖然這些年因為自己父親的教育，變得有些不倫不類，但他此刻卻也想著一抒胸臆的想法。
沈希說道，「往聖先賢行教化，著書之時難不成便能看到大同之世了？我等現在所探索所追求的不正是前人在什麼都不明白之時摸索出來的。沒有希望，那便沿著前賢的路創造希望，前路可有光否並不重要，但行而已。」
沈希一番話，卻是如同雷霆一般直接擊中了王仁明，但行而已。沈希之志，不在這所謂的前路，只在自己，做好自我便是，縱使是一番絕路，那也要去走一走，尋一尋。
這等覺悟，在場之人沒有嗎？不，極多，哪怕有一群人沒有，但卻還有許多儒生保持著自己的初心。
他們或多或少其實也意識到自己理想的不可實現，他們雖然未必想的這般透徹，但他們卻也是依舊前行。
沈希說完，卻見在場聽見的幾人全都陷入了沉思，尤其是幾位尊者。他們原先以為聖賢有答案，只是自己沒有悟透，但沈希的一番話卻是讓他們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此刻，許多人竟然同時因為沈希的話進入了頓悟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