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一念之間

  大白鶴輕輕邁下台階,翅膀微微收攏,仿佛一位謙卑的侍者,然而他的話卻如同雷霆般在大殿中迴響:「別露出這麼驚訝的表情,你已擁有這方天地,對我如今的身份應當心有所感才是。」

  唐玥微微一怔,瞬息之間,一個信息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白鶴法王,負責守護日月神殿。」

  話音剛落,殿門上方的牌匾陡然震動,積年的灰塵簌簌而落,露出了「日月神殿」四個大字,風格非常古老。

  白鶴抬頭凝視著這幾個字,目光深沉:「如你所見,日月神殿其實只是中間這座宮殿。所以我不能離開,只能在此當個看大門的。」

  他抬起右腳,露出被鐵鏈束縛的足踝,「這就是我在第三層塔得到的東西,真是可笑。」

  放下腳,他直直盯著唐玥,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奈的怨懟,「而你輕而易舉,就得了我們爭了這麼多年的東西。」

  唐玥微微一笑,平靜地回應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何況這也並非是我想要的。」

  「那你讓給我如何?」白鶴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挑釁。

  「很遺憾,也並不是能讓的。」唐玥擺手。

  金華悄悄在旁聽著場上兩位你來我往,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唐玥居然成為了魔界之主。

  難怪自己一直對她莫名臣服,原來是來自於主上的天然威壓。

  那麼炎魔帝算什麼,真的對魔界有統御力嗎?

  這些問題她都不能解決,於是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唐玥是人族……

  突然,大白鶴仰天大笑,笑聲中透著一絲淒涼:「不光是我,連他們都是枉費心機。我們是笑話,整個魔界都是一個笑話。」

  這時,殿外傳來一個平靜而寧和的聲音:「鶴施主何必如此灰心喪氣,你確實得到了非同尋常的實力,怎麼算徒勞無功呢?」

  唐玥回頭一看,是身著白衣的魔僧。

  他竟然脫離了血池,還重新凝聚了肉體,確實有非凡的能力。

  「死和尚,你雖能離了血池,卻不能離開這中央宮,都不能到外宮中去,和我也沒甚大區別。」大白鶴冷笑道。

  魔僧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語氣溫和:「貧僧能來看鶴施主,你卻不能來看貧僧,這便是差別了。」

  魔僧的話仿佛火上澆油,大白鶴雙目燃起怒火,抬起巨大的翅膀,猛然扇出一個極強的旋風。

  唐玥立刻拉著金華閃退到一旁,知道這兩人都有大乘實力,若打起來容易傷及無辜。

  然而魔僧卻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揮手,那旋風在他面前突然停滯,隨即消散無形。白鶴見狀,眼中的怒火更甚,但他知自己奈何不得對方,出手不過是徒勞無功。

  唐玥心有所感,閉目靜思。她的意識擴散開來,感知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在殿內涌動。

  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絲線在她的思維中編織成網,最終在她的心中清晰地勾勒出一個答案:「四大法王?」

  魔僧微微一笑,一副瞭然之色,「不愧是魔界之主,立刻獲知了我們的身份。」

  「雖然我們沒有得到魔神寶藏,但也有了魔界法王的實力,遠超一般渡劫大魔。」

  「並且,只要我們不離開日月神殿,便不會遭受天雷劫,這也算是一個好處。」

  他邊說,邊靠近唐玥。

  唐玥一臉警惕之色,「但你能離開血池,這說明你並不受魔界的限制。」

  她可沒忘記魔僧吞了一個殘缺的小世界。

  魔僧避而不答,走上前一步,輕聲說道:「唐施主,貧僧願助你征服六界,只求做你身邊的一位入幕之賓。」

  金華震驚了,這就是魔上之魔的好處嗎?可以收好多男寵。

  她的思緒越來越飄忽,已經想到了酒池肉林的未來。

  唐玥果斷拒絕,「說了很多次了,不可能的。」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不客氣了。」

  代表著神罰的白霧匯聚於唐玥的掌心。

  魔僧停下腳步,靜靜地說道:「唐施主,你要明白,在魔界,至少有我們四魔知道了你為魔界之主。」

  「若你不能殺了我們四個,身份遲早會泄露出去,到那時,你將完全無法在靈界生存,還會招來各大門派的追殺。」

  唐玥沉思片刻,抬頭問道:「你究竟要求什麼,我一小小元嬰女修,哪裡能幫到你?」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思考魔僧的話。

  他說的對,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也許真要殺了四大魔界法王。

  其他魔沒有這麼高的權柄,憑藉自己魔界之主的身份,能降下口戒,令其他魔不能說出她就是魔界之主。

  「貧僧只是想得道成佛而已。」魔僧眼神平靜。

  白鶴聽了許久,開口道:「可我觀你所作所為,不過是延續肉身,長久存在於世間。」

  「若你真想成佛,寄居於佛珠之中,血潭之中,仍可以修行。」

  魔僧垂下眼眸,「鶴童子,你得到了穩定可控的生活,不能認為貧僧也認為這就是好的。」

  「佛明子,你憑什麼認為我就希望被困在此處?」

  大白鶴雖然語氣淡淡的,但唐玥仍從中聽到了惱怒。

  這兩人的對話內容很高深,屬於大能心境修行頓悟一類。

  以唐玥目前的悟道水平,她也只能勉強猜測一番。

  魔僧的真名為佛明子,他的執念是成佛這件事,但他目前的所作所為則是貪戀肉體與生存。

  鶴童子的執念則是獲得穩定可知的生活,所以他之前一直在想方設法獲取預知的能力。

  佛明字淡淡一笑,「若非如此,你如何達到了比我更高的境界,竟能於冥冥之中,得知我的真名。」

  「這是你心愿達成,念頭通達,遠超我之故。」

  他很明白,自己能自由活動,全是因為吸收的小世界;鶴童子的境界,卻是來源於他的心境修行。

  白鶴沒有立即回答,眼神變得深邃複雜,似乎陷入了某種沉重的思索。

  魔僧淡然一笑,「不過,你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雖承認目前鶴童子的境界比自己高,但覺得自己終會超越他。、

  獲得肉身是為了再次體驗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難十劫,克服自己當時沒有克服的難。

  肉身成佛,才是最圓滿的。

  白鶴仰起頭,仰視佛明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會永遠困在這裡,當一個看守。」

  「難道不是嗎?」佛明子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感覺鶴童子要變化了。

  他恐懼這變化。

  鶴童子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釋然與解脫,「對穩定的貪戀,我說拋棄就拋棄。」

  他展開雙翅,漸漸融入了這片天空,連腳上的鎖鏈都不能困住他。

  「我早該明白了,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其實這裡什麼都沒有。」

  大白鶴的身體開始緩緩透明化,身上的魔氣也逐漸散去。最終,他的身軀化作一縷輕煙,在唐玥和白鶴的注視下,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一瞬間,唐玥心中生起了一個念頭,這不是消失,而是真正的超脫,心空身空。

  魔僧呆愣在原地,片刻後,對著天空怒吼:「你分明是個墮仙,竟然證得了羅漢果位!」

  唐玥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佛修的羅漢果境界。

  天空中現出一道佛光,直直向西飛去,最終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佛明子面色蒼白,顯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的目光空洞無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喃喃自語道:「他竟然成佛了……這怎麼可能……」

  唐玥也難以相信此事,思考了一陣,感慨道:「世間之事,果真千變萬化,毫無預兆。」

  金華看不懂,拉著唐玥的袖子,問道:「他是死了嗎?」

  唐玥搖搖頭道:「他成佛了。」

  就在此時,日月神殿上方的雲層緩緩散開,露出了浩瀚的星空。

  唐玥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與安詳,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絲對塵世無常的豁達感悟。

  不論是靈修飛升,還是佛修成佛,都會對修道者有啟發。

  金華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從未聽過魔能成佛。」

  魔僧聽到了她的話,轉過頭來,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如何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魔只在一念之間。」

  他踏上石階,站在鶴童子原先站的地方,張開雙臂,「所以我也可以。」

  兩女不知他要做什麼,暗自戒備。

  佛明子的白袍上燃起火焰,呈現黑紅之色,竟是業火。

  「世間諸罪加身,聚於此身,焚毀一切。」這肉身,他想舍也能舍。

  業火越來越大,已看不清魔僧的身形,突然朝著天空飛去。

  魔僧只留下一句,「我也可以!」

  這團火焰便消失在天空中了。

  金華眨了眨眼,形勢急轉,令她猝不及防,本以為難對付的兩個大魔就這麼消失了。

  「真是難以理解。」

  唐玥道:「這就是大能們的境界吧,尋常修者,難以企及。」

  「難道我也要自散魔體,才能真正得道嗎?」金華有些憂慮,那樣多可怕啊。

  「這是佛修的法子,你未必要這樣。」

  身後傳來男人輕蔑的聲音,「修魔一道,渡劫之上,尚有魔神境界,何苦自散魔氣,焚毀軀體,追求什麼『空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