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不復人間聽悲音（二）
宋燃真站於那處，裴夕禾念力探去，頓覺他一身氣息莫測非凡。
她也曾在天尾真魔的試煉中得悟時光之力融入燭照萬千這一刀，故而他身周縈繞的無形時間法則令她不由側目。
但更叫人心驚的是他本為天生三花聚頂之體，如今更是返虛中期，其精氣神應當旺盛無比，此刻觀去卻如黃葉枯樹，於風雨中勉力維持不被摧折。
裴夕禾壓下這些疑惑，又想宋燃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微抿唇，出言道：「宋掌門，這是什麼用意？」
裴夕禾面色頗為鄭重，昔日年少輕狂，如今年歲與閱歷漸漲，也不是當初的一聲小宋。
宋燃真抿唇輕笑，眼中翻滾的赤色忽明忽暗，說道。
「時間寶貴，我想裴道友也不想浪費時間。」
「你欲殺柳青辭，是也不是？」
裴夕禾不由輕握拳頭，神色卻變得坦然。
「是。」
宋燃真得了她的肯定，咧嘴一笑，聲朗氣清，竟短暫之間無往日身為崑崙掌門的謙和沉穩。
「真好。」
他像是在對裴夕禾肯定，又像是對自己的安慰。
「我能助你尋到他。」
裴夕禾蹙眉，突而有所明了。
「時光？」
宋燃真止了大笑之音，眉眼柔和，如青松凌雪遇晴陽消融，頷首答道。
「裴道友無需過多思慮，此界總會有無盡生靈為你，為女君，鋪出前行之路。」
「女君？」
裴夕禾心頭震動，從他此言中能明了宋燃真是想用什麼法子助她尋到線索，但話語中的女君又是指的何人？
自己欲殺柳青辭，說是為神州蒼生，為世間大義，那實在過假，絕大部分是為了趙晗峰和趙青塘。
她曾在時光大陣中見得師傅師兄因為天傾而亡，也深知他們一者不願飛升，一者亦願死戰。
裴夕禾有某種預感，「殺柳青辭」和「救天虛州」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可說是相輔相成，故而她對之殺心不絕。
而那女君似也要為天虛神州做出些事情，但總不可能是在說赫連九城這一隻公狐狸。
這位背後的「女君」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宋燃真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她眼眸沉沉，墨金色的光卻越發明亮。
「好啊，你助我尋那柳青辭。」
「我去殺他。」
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這是人間最粗淺的道理。
裴夕禾不管背後潛藏著什麼，只要能擊殺柳青辭，便是能終止一部分的迷霧亂局，宋燃真身上的疑點暫且可以壓下不顧。
赫連九城見裴夕禾已經應允，便是知曉宋燃真身上有古怪，卻也只能壓下阻止之言。
裴夕禾輕點了下他的腦袋，有一縷金色真火躍入他的軀殼中，圍繞至絳宮所在，匯成了一道玄奧的火焰符印。
「太陽真火所成符文能抵禦邪祟，你在妖域露真身，又和大陣息息相關，需得提防邪妄城。」
「若真能殺那柳青辭，定會觸及氣機的反噬，其力當遠超想像，我固有手段可防身，但恐怕顧不得你，你且先返萬重山我師傅處尋求庇護。」
赫連九城得了她的傳音，也知曉說得在理，雖心潮翻湧，但只能應下。
「你且小心。」
裴夕禾輕笑，自袖中取出一枚儲物戒，交予他的狐狸爪中。
「我師傅的陰螢和師兄的霸淵應當已經完成了前期蘊養，可以開始采靈材以錘鍊，內有多餘的靈物，你可自取。」
她的天光刀本就不凡，有神烏血和域外玄質為基，故而可直接吸納靈物成就神物。而那師傅和師兄的刀卻須得蘊養一段時間，如此才能以靈材錘鍊，直至晉升神物。
如今算算日子，也當是時候了。
狐狸將之套在前肢右爪上，也不再多言，化身為一道白金光影越過了妖域結界，朝萬重山的方向而去。
裴夕禾此刻看向宋燃真，說道。
「宋掌門，且就看你顯神通了。」
宋燃真點頭，瞳孔中的赤芒越發閃爍，像焰火般，有奇異的符文閃爍，他身周的時光道法凝作實質，恍然竟形成靈蛇狀。
他揮動袖袍，那赤蛇隨之躍動。
「天尾神通。」
裴夕禾心中暗道，當年那一場試煉，他竟然得了完整的真魔傳承，怪不得能以時光道法窺看過去，測定未來。
此法同天機卜法類似，像是一場與無形大道的交換。
得到自身想要的，便要付出該付出的，或是修為，或是本源，或是壽數。
宋燃真一頭霜白的發，萎靡的精氣神，便也有了解釋。
她突而心頭想到，值得嗎？若是換做自己，她會為了這些事情一次次消耗自身壽元觀測隨時可能變化的時光長河嗎？
宋燃真猛地雙手掐訣，卻見那赤色靈蛇遁入虛無之中，周遭的天地俱是靜寂下來，風聲，蟲鳴，都消失於耳畔。
裴夕禾和宋燃真似乎來到了另外一處天地，她又見到當初曾於天尾試煉中的那一條神秘的時光之河。
赤色的靈蛇游入長河之中，以他們所站之地為基點，朝前游去，頓時宋燃真身上衰敗之氣越發濃郁，白髮末梢有暗灰色漸涌。
論及時光，尤其是未來，但凡觀測一眼，哪怕是自身所認的極細微一點都可能牽扯出巨大的因果，從而反噬其身。
而那赤蛇突而從河中一躍，那尾拍打所處的河面，有晶瑩剔透的時光河水被拍打濺出。
宋燃真右手掐訣，口誦妙法。
有一滴河水如珍珠燦然，被其手心的符文接引而來。
裴夕禾便見那一滴水中折射霞光，倒映景象入她之眼。
至此周遭異象盡數潰散，宋燃真身形搖搖欲墜，卻得了裴夕禾渡過去的一股精純柔和的法力，這才勉強支撐。
裴夕禾神色有些複雜，輕聲道：「多謝。」
時機寶貴，她不再多言，氣海丹田中有一銀白色的寶珠躍起，散開銀輝，遁天瞬開，便消失在了此地。
宋燃真眨了下眼，長嘆一聲，又笑道：「願道友一番風順，萬事勝意。」
……
一處山澗幽泉，溪流潺潺，蒼樹成蔭。
柳青辭靠在樹下，氣息萎靡，當日傷勢至今未愈，正閉目養神。
而突然，有一股鋒銳之氣驟現，直指他命門所在。
柳青辭聲音中含著衰弱，又顯得無奈而悲切。
「你便當真要殺我嗎？」
「為什麼？」
（斯哈斯哈）磨刀霍霍了已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