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衍帶姒離和伏綏來見姜原,但見姜原眼下烏青,雙目布滿紅血絲,精神還有些萎靡,兩鬢還生出幾根白髮。
可見他是如何的焦慮。
看到姒離進來,姜原渾濁的雙目剛生出一絲光亮,忽然聽到薛影驚喜喊道:「狐王!」
姜原怔怔地看著陌生面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姒離,但見姒離臉色鐵青,看來這是真的了。
伏綏解釋道:「我們都是狐狸,心意相通。」
不是她故意不收斂靈氣的。
薛影走過去,開心的目光上下打量伏綏許久,好奇道:「天帝不是要給你個職務嗎?你怎麼下凡了?神仙真可以下凡嗎?」
一連串幾個問題,問的姒離一言不發,姜原和師衍亦是別過臉,並豎起耳朵聽。
整個房間,只有薛影相信伏綏是真的當神仙了。
伏綏微笑道:「按照正常流程,我要在蓬萊待上三年才能等到我的神位,我在蓬萊無聊,掐指一算,你們這裡有難,就下來幫你們。」
說著,她咯咯笑起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太好了。」薛影歡欣鼓舞,「這幾天我可想你了。」
姒離徑直走到中間主位上,一屁股坐下來。
她看了眼薛影,思考要不要把接下來的計劃說給她聽。
伏綏回頭看一眼薛影:「去外面守著,讓你進來你再進來。」
薛影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離開了。
師衍亦是抱拳道:「我也去外面守著。」
姜原想了想,道:「師父和燕歸林就不讓他們進來了。」
「是。」
閒雜人等都離開後,姒離簡單把計劃講給兩人聽,確切的說,是講給姜原聽。
「我知道你父親和哥哥都被關著,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不要去了,我和伏綏兩個人足矣。」
姜原以為她是來講接下來的計劃的,萬萬沒想到她是讓自己退出的。
他嘴角划過一個悲涼的苦笑:「阿離,你不相信我。」
誠然,父兄被抓,會擾亂他心緒,但不管是父親還是哥哥,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救他們,不要管他們,奪青金鼎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天災頻頻,黎民倒懸,每天都在死人,而且一死就是一大片。
既然所有人都會死,自然也包括姜儀和姜滿,所以……
他一定要為了避免更多的人死去而戰鬥,而不是為了一家一姓之得失,否則,黃泉路上父兄不會原諒他。
姜原極力克制住自己,甚至把問道宗都交給妘牧,就是像他們表明,他絕對不會因為父兄而誤了大局。
可是……
可是落在姒離眼裡,直接把他排除在外了。
她怎麼能如此冷血薄情呢!
他委屈地看著姒離。
姒離知道姜原在委屈什麼,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手覆蓋住半邊臉,身子無力地後靠在憑几上。
房間內氣氛尷尬起來。
打破這尷尬的,是伏綏。
伏綏聳聳肩:「我去跟薛影交代幾句,免得她愚蠢壞了大事。」
說罷,不等兩人回應,離開房間。
「阿離……」
「姜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不想聽,可以嗎?」
姜原兩頰氣得鼓鼓的。
「別怨我。」
姒離也很無奈,她為了給雙親報仇,把這條命都賭上了,如何能讓姜原置血親與不顧?
犧牲這種事,只能自己來,不能鼓動別人來。
姜原怒瞪著她,忽然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原來是伏綏帶著薛影進來了。
薛影原本站的很直,進來後立刻感受到異樣的氣氛,又見姜原雙目中的紅血絲多了兩層,當即氣勢消了一半,瑟瑟地退後一步,站在伏綏身後。
伏綏回頭看了她一眼,肅然道:「剛剛我跟阿影簡單商量了,姜滿只是個……」
瞥見薛影有些期待的目光,,她把『廢物』兩個字給咽了回去,換成另一個說法。
「姜滿只是個凡人,宋善關他只是為了泄氣,距離行動還有幾天,我可以在這個時間救出姜滿……騙宋善放了姜滿。」
她原本不想救姜滿,但薛影跪下來痛哭流涕地求她。
薛影說『是姜滿給了伏綏尾巴,伏綏這才得償所願成仙……』
撒一個謊話總要有無數個謊話來圓。
伏綏不能表現出對姜滿的厭惡,又言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先解決青金鼎和姒離,再跟薛影談姜滿的問題。
故,她厭惡姜滿,又不得不解救姜滿。
聞言,姒離一下子坐直,冷冷地瞅著伏綏。
本來姜滿還能再多活幾天,被伏綏這麼一干涉,恐怕見不到後天的太陽!
伏綏原本因為姜滿一肚子氣,看到姒離這個反應,唇角微微勾起,就衝著姒離不高興,她也要救姜滿,讓姒離更不高興一些。
薛影有些怕姒離,往伏綏身後縮了縮。
姜原看著伏綏,見她不是撒謊,又瞥見她背後的薛影,想著伏綏應該不至於欺騙薛影。
他有些拿不準主意,又看了看姒離,但見姒離怒氣沖沖,心裡有些拿不準。
伏綏很滿意他們的表情,伸出修長的手指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姒離。
「不管姜原去不去姑射峰,只要你我去了姑射峰,姜儀和姜滿就保不住了,如果提前把姜滿救出來,至少能活一個,不是嗎?」
姒離的手掌漸漸握成拳頭。
姜滿怎麼可能有活路!
得知伏綏迷惑蘇見刃殺任松然,且又被伏綏剖丹,姜滿就已經活不下去了,若非為了父親和弟弟,才苟延殘喘這許多天。
他之所以過來,已經做好被抓的準備。
甚至,他的目的就是被宋善抓住。
為什麼?
因為他們的目標是青金鼎,一旦青金鼎被取走,宋善必然勃然大怒,進而殺姜儀泄憤。
如果牢里有個姜滿,那他可以替父親去死。
他的命,大約會消除宋善一部分怒氣,也許父親還有一線生機。
他是個廢人,不能去姑射峰奪鼎,不能戰死在與天衍宗的戰場上,不能幫助受苦的百姓,只希望自己的命能換父親一命。
姒離願意成全他對父親的一片孝心。
現如今,姒離同意救姜滿,姜儀必然死路一條,父親死了,姜滿也活不了多久;不同意救姜滿,姜原再跟她有隔閡。
這死狐狸!
「對啊。」薛影附和道。
姜原低頭沉吟片刻,父親恐怕凶多吉少,但哥哥有一線生機,畢竟哥哥修為盡廢。
自哥哥被抓後,宋微和燕歸林也多次來傳話,說姜滿應該沒什麼問題,過兩天等宋善氣消了,他們再去求情,應該可以放出來。
想到此,姜原衝著伏綏拱手抱拳:「多謝狐王。」
「不客氣。」
伏綏嘴上說著,目光卻是看向姒離。
但見姒離絕望地閉了閉眼,始終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