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大山里生活的山民，膽子就沒幾個小的，血勇之氣更是不能缺。
不然遇見鬼臉葵花妖之類的詭物妖魔，當場嚇軟了腿，死得更快。
本來這傢伙不至於讓顧恪在意，但誰讓感知力里他一直在慫恿牛大壯，收繳一部分紫麥種子進城發財。
這無疑與系統擴散的意圖完全相悖。
不過這裡是小滿老家，她口中牛大壯這村長的為人也還行，沒有欺壓鄉里的情況。
剛才牛二寶這憊懶貨一直勸說，牛大壯雖有動心，卻終究拒絕了。
若非如此，牛大壯和牛二寶這叔侄倆就得一起殘廢。
系統都給了三年保密期，就是為了熊家村的安全。
這裡可沒仙田，紫麥要好幾個月後才能收穫一季。
熊家村村民至少要收了第二季，才有足夠多的糧食種子吃、用。
要是第一季都還沒種下，紫麥就被城裡的勢力知曉，熊家村八成要全村死絕。
即便現代社會，也有大商人為了壟斷，直接把競爭對手的工廠炸上天。
在這武力至上的大武皇朝，別說為了紫麥滅掉幾百人的熊家村，把熊家村最近幾萬人的縣城滅了也不奇怪。
只有紫麥普及開，堵無可堵，才能讓某些勢力放棄壟斷種子，獨占好處的想法。
看著小滿一把揪住牛二寶的後頸皮，拖死狗般拉出去，然後就是牛二寶的慘叫聲。
顧恪說了要讓牛二寶在床上躺三個月，但沒說該打多久，小滿只能一點點試驗。
畢竟練武有成後，她還沒練過這種指定躺床時間的打法。
一旁的牛大壯額頭冒汗，雙腿發顫。
他發現揪侄兒出去的那個村姑，動手時血氣波動不在自己之下，舉手投足間更是極高明的武學，精妙遠超他的大力蠻牛拳。
兩人真動起手來，弄不好他也會與侄兒一樣，被小村姑按在地上暴打——這老頭背後可還站著一個呢，絕對不耽擱叔侄兩一起挨揍。
當然，動手什麼的牛大壯壓根沒想過，也不敢想。
據說一刀就劈了鬼臉葵花妖的白鬍子老頭，正平靜地注視著他呢。
牛大壯生怕下一刻老頭口裡再冒出一句「這個也拖出去打，在床上躺一年那種」。
誰讓王二寶仗了他的勢，當叔叔的比侄兒所得更多，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所幸顧恪看著他片刻，終於說出一句：「你的貨物呢？不買東西就出去。」
牛大壯如逢大赦，額頭冒汗，連連點頭：「大人，我貨還在外面，先讓其他人來，其它人先來。」
顧恪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將手裡握著的小柴刀放下：「下一個。」
牛大壯貼著牆縮了出得門去，才重重呼出一口氣，緊縮的毛孔這才放鬆下來，頓時渾身汗出如漿。
周邊眾多村民投來詫異的眼神，他也顧不得了，只是抬手抹了一把汗。
我尼瑪！誰告訴我這老頭子脾氣好的，剛才他刀都握在手裡了啊。牛村長又驚又懼。
剛才他但凡有一點阻攔侄兒挨揍的意圖，那劈死鬼臉葵花妖的柴刀說不定就砍過來了。
牛村長一點都不想死，更不想死的屍骨無存。
後怕了片刻，他回過神來，轉身一看，抬手就給了身後的兒子一巴掌：「你特麼是不是傻？還站這裡幹嘛，快點回去給我拿東西過來。」
老實兒子牛大強被打得有點懵逼，摸摸生疼的腦瓜子：「啊，拿什麼，阿爹？」
牛大壯：「……這位老神仙要什麼，我們就拿什麼。」
牛大強恍然驚喜：「真的麼？我們也可以種異種紫麥了？」
他本就看堂哥不順眼，更反感搶鄉親們的種子去賣的提議，那不怕被天打雷劈！
結果堂哥就被揍了，牛大強看在眼裡，笑在心頭，覺得活該。
牛大壯：……這特麼是紫麥的事嗎？勞資怕不來換，老頭衝進村一刀把我劈了。
顧恪從感知里見到這一幕，只是心中暗笑，覺得這牛大壯還不笨。
不笨最好，免得自尋死路。
畢竟牛大壯是入門武夫，村民很難阻止他外出散播麥種的消息。
他要不來交易，不受交易契約約束，顧恪可沒法放過他。
接下來的時間忙亂又平淡，顧恪三人不斷地收取村里人送來交換的各種東西，卻沒人敢多嘴搗亂。
牛二寶被小滿打得吐血，躺在門外有氣無力地呻吟都不敢太大聲。
因為小滿說是他叫的太難聽，吵得煩人，再鬧就用豬糞堵他臭嘴。
有這血淋淋的榜樣在，牛大壯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回去拿了種子蔬菜來，排隊買麥種。
所有人都少說話，多幹事。
說廢話能多換一兩麥種麼？不能。
但多挖點山間植物，說不定就能再換到。
所有人熟悉了流程後，進來都不用吭聲，只是把東西朝櫃檯上一放。
顧恪掃一眼，手一揮，交換到的紫麥就會出現在櫃檯上，多餘的、不合適的種子植物，由兩小挑出退回。
不願換就把自己東西帶回去，願意交換就摁指印，拿走麥種。
一戶只要有一人摁過手印，之後無需重複再摁。
這情形已經很接近現代社會的無人售貨了——顧恪就是那人肉掃碼器+收銀機的二合一。
時間在忙碌中不知不覺地過去，投影時間即將達到半個時辰。
顧恪加快動作，給等著的幾個村民又兌換了幾兩麥種，便開口趕人：「時辰已到，本店打烊，諸位下次請早。」
說著他手一揮，系統無形屏障開啟，將小攤里的人推擠出去，順便把後面還想進來的村民也擋下。
然後他出來，取下屋檐上的燈籠，手腳麻利的兩小關上了最後兩塊門板。
下一刻，整個小攤的影子晃動起來，變得模糊，驟然消失無蹤。
這村外野地里，只有村民拿著的幾根火把亮著。
眾人嚇了一跳，但剛換到麥種的幾人摸著小籃子裡的紫麥，發現它們並未消失，頓時鬆了口氣。
後續還有人跑來，卻不見了路邊攤，頓時懊惱不已：「啊，這怎地就不多開幾天？」
「老神仙賜下異種這般好事，你還想著幾天？」
「摁下指印後，老神仙就在腦子裡告訴我，這事不可對外人說起。要是多待幾天，外面來人不就見到他的，還用得著我們說？」
「好你個熊老么，剛才你怎麼不提，害我多耽擱了時間，少換一次種子。」
「熊三娃你個瓜皮，老神仙給的麥種，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多拿都辦不到，做人要厚道。」
「確實如此，我們村先換到這麥種，待到開春播種，三個月後就能收一季，九月還可以種一季冬麥，最多明年便吃喝不愁了，怎能貪心不足。」
「喲喂，勞資哪兒貪心了，就是覺得自己慢了一步，才沒有對老神仙不敬。」
「嘿嘿，諒你也不敢。」
「等等，我們要不要給老神仙立個神牌，讓他老人家保佑我們？」
「咦，這話有理。老神仙不光給了麥種，還能一刀剁了那鬼臉葵花妖，神通廣大，肯定能庇護我們熊家村。」
「要不，把神牌放山口的山神洞？剛好風吹不進，雨淋不到。」
「那是山神爺爺的地方，不妥不妥。」
「哪兒有不妥？老神仙又殺妖又給麥種的，莫不是就山神爺爺現真身，庇護我們村？」
「好像，好像是有點道理喔。」
「你們這些瓜皮，找熊婆婆起儺，山神爺爺不反對就可以，反對……就換個地方。」
「對對對，這等大事自然是要問過山神爺爺的，必須讓熊婆婆問問。」
……
不提熊家村準備讓神農客串山神業務，玉龍山谷這邊的顧恪終於在定時生物鐘的影響下醒來。
睜開眼，他就感覺自己渾身難受。
一動身體，撲通滾落在地。
他躺著哎喲好幾聲，口中還不停吸氣吐氣，手朝腰背摸去，那裡的肌肉骨頭傳來了強烈的酸澀感。
顧恪很快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初一凌晨一到，系統的新春活動就讓他去體驗路邊攤。
他一路選擇，體驗開始，身體自動軟倒躺下，好巧不巧斜掛在竹榻一角。
肩膀以上，腰部以下都懸在榻角之外，用鐵板橋的姿勢掛了一宿。
有超強體質，他倒是沒受傷，可腰背的難受卻是一點不少。
躺在地上好一陣，那種難受感才退去，顧恪齜牙咧嘴地起來，正兒八經地躺平在竹榻上：「系統你又坑我，好歹給點時間，讓我躺平啊。」
系統自是不會回應。
顧恪只能告誡自己，下次體驗一定要躺得四平八穩再開始。
旋即他一拍額頭：「也是想太多。一年也就一個春節，難道還指望摳門的系統寶寶天天發福利？」
爬起床來，去了小茅屋，昨夜睡這裡的春夏秋冬和薩蘭珠已經醒來，正要返回工坊那邊洗漱收拾。
顧恪只是與她們打過招呼，便進去在掛曆上籤到，再開始洗漱。
剛洗漱完畢，柏素清就帶著兩小過來了。
兩小的表情有些微妙，既興奮又強自忍耐，惹得柏素清都盯了她們好幾次。
等兩小去洗漱，柏素清才看著顧恪：「你又和她們做了什麼？她們一大早起來就這古古怪怪的模樣。」
顧恪笑著搖頭：「暫且不急，吃過早飯再與你細說。」
柏素清一見便知有好事，也不氣惱，但卻先去熱昨晚剩下的雜糧粥了。
顯然，她不氣卻急。
四人各自吃了兩碗雜糧粥，就在顧恪的帶領下去了倉庫。
進門後，柏素清只是視線掃過就發現了異常，一個閃身出現在中間的貨架旁，伸手在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新種子和植物里翻看。
然後她扭頭看向跟過來的顧恪：「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
顧恪搖頭：「就像這些房子和田地一樣，老天爺給的新春禮物。」
柏素清注視他片刻，又看了看那邊興奮的兩個小丫頭：「這些也不能細說麼？」
顧恪示意，兩人走出倉庫，站在石台邊，面前是一片紫意盎然的紫竹林，還有那冒出地面的點點嫩綠豆芽。
沉吟片刻，顧恪才開口到：「柏姐，若說這些事我並非對你無故隱瞞，你信麼？」
柏素清沉吟，沒有立刻回答。
兩人都是疑心很重的人，先入為主之下，說多錯多，倒不如不說。
那樣問題雖在卻不會放大，大家還能平和相處。
說開了還過不去，那就真過不去了。
少傾，她才緩緩點頭：「我亦是如此，自不能怪你。」
顧恪一聽，也放心下來。
他有隱瞞，她未嘗沒有。
這無關信任，只是各有經歷。
像她的過往裡，被人滅門追殺，再到被抓捕廢去脈輪，絲毫不願與旁人提及。
無非是不想被人施以同情，或許拿來談論。
別人的談論、同情毫無用處，只會讓她不自在，那又何必說。
同理，顧恪有不便對她說的事也很正常，沒必要為此介懷。
顧恪緩緩點頭：「那柏姐，你想以後何去何從麼？」
柏素清喃喃：「何去何從。」
顧恪：「等你成就武宗，且能離開此地，那外面便是海闊天空，天地間任你遨遊，還會想待在此處麼？」
柏素清蹙眉，沒有立刻出聲回應，而是認真考慮這種可能。
足足半盞茶工夫，她幽幽問到：「我若想離開，那會如何？」
顧恪沒有開口，直接花了10單位魂源，製造了一份友人契約，目標選擇柏素清。
感受到意識中突然出現的契約，她雙眼茫然瞬間，便明白了這契約的效用。
但她沒有急著簽下，而是看向顧恪：「簽了這個，我便能知道你隱瞞的那些秘密？」
顧恪輕嘆搖頭：「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既是友人，那自然要允許彼此保留隱私與秘密。」
「確是如此。」柏素清神情平靜地點點頭，依然沒有簽下那友人契約，再次陷入沉默與思索中。
又是半盞茶時間，她終於開口到：「若我想長留在此，但偶爾又想出去呢？」
顧恪笑了，念頭一動，一份僱工契約出現在她意識中，友人契約卻並未消失。
兩者並列，任由她觀看與對比。
只是片刻，柏素清臉上露出恍然之色，看向顧恪：「簽了這僱工契約，你我便要同榮辱共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