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遺蛻
玄天主峰之內，靈山玉柱之中。
一人端坐，無聲無言。
他少年面貌，白髮蒼然，衣衫勝雪無暇，卻被森森的鎖鏈緊縛。
鎖鏈延伸，向後而去，赫見一座潔白玉塔。
塔在山心之中，卻不影響規模，仍是頂天立地一般，上有無數繁複的符籙篆文，每層都見四方鐵鎖，連結山體各處，還有此人身軀。
一層一層，塔高九層，總有九條鐵鎖，束縛此人身軀，將他牢牢固定在塔門之前。
但他神情平靜，一派漠然，絲毫不見痛楚，也無被枷鎖的憤怒。
因為他已非生人，而是……一具死屍，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屍體。
玄天宗門，上古遺蹟，過去了不知多少歲月，竟然還有屍體留存並如此完整？
這……
許陽沒有言語，只是神光一照，天眼開出玄鏡。
五色神光，天眼玄鏡，堪堪穿透主峰陣勢，將山中景象呈現於前。
「這……！」
見此情形，孟扶搖二人亦是一驚。
這是……
「古仙遺體！」
「鎖魔塔！」
孟扶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激盪心緒平復下來。
「上古之後，群仙飛升，只有少數仙人大義留存，捨身鎮於人世，尋求破魔之機。」
「然而最終，也無結果，因魔世污染失去長生功果的古之仙人只能抱憾坐化，遺恨而去。」
「這位，應當就是玄天古仙，坐化之前擔憂鎮封有變，因此將自己的遺體鎮於鎖魔塔前，作為最後一重鎮封，最後一重保障。」
「可惜……」
孟扶搖嘆息一聲，幽幽說道：「縱是古仙遺體，千年不朽，萬年不壞，也難擋天魔禍流，鎖魔塔最終還是出了缺漏，以至玄天遭滅！」
古仙遺體，道出關鍵，說明原委。
只有古之仙人，才能遺身至此，千年萬年，不朽不壞。
可惜，縱是如此，也難禁絕天魔之禍。
望著被重重枷鎖的古仙遺體，再看後方重重鎮封的九層高塔，孟扶搖沉默，許陽亦是不語。
鎖魔塔，下品仙器，更勝靈寶。
但卻不能伸手，也無法伸手。
別說仙器之力，就是塔前仙屍，還有玄天主峰的六階仙陣，都如天塹無法逾越。
孟扶搖望向許陽：「鎖魔塔雖然有缺，致使魔禍部分遺漏，但終究沒有徹底破封，那天魔主體還在其中，看此情形，千年之內，應當無憂。」
話語之中，若有所指。
許陽不作回應，只看主峰陣勢，還有古仙遺蛻。
就在此時……
「呼！」
一聲輕響，微不可查。
卻令山體一震，高塔一動。
隨即，塔前端坐的仙屍，驟然睜開了眼眸。
「！！！」
孟扶搖眼瞳一縮，面見駭然。
許陽神色不變，只將神光一掃。
五色神光，如劍而出，沖刷掃動。
「嘩啦啦！」
山心之內，鎖鏈嘩響，睜開眼眸的仙屍驟然起身，在重重枷鎖的情況下步出山外，一指點出，直迎神光。
仙人指路！
只是一指，便連主峰陣勢，顯出仙靈之威。
「砰！砰！砰！砰！砰！」
五行劍氣，五色神光，雖然重如山嶽，但也難抵擋仙靈之威，五聲鏗響，五氣齊碎。
五色神光，一瞬被破。
仙人一指，餘威不減，仙光破空而來，璀璨奪人眼目。
縱是化神屍解，縱有古之仙器，面對這一道璀璨仙光，孟扶搖仍有大難臨頭，死劫將近之感。
何其恐怖！
不是他無膽怯弱，而是越見天地偉岸，越感自身渺小。
修為越高，境界越強，越是知曉一境關卡之間，是怎樣的雲泥之差，天壤之別。
化神屍解又如何，古仙之前，也如螻蟻！
這還不是真正古仙，只是一具屍體，一副遺蛻，就有如此威勢。
大難臨頭，死關將近。
二人駭然，心驚至極。
許陽無言，挺身而出，兩掌雷霆並現，運成一道神光，渾黃之間印璽翻飛，又有麒麟之影崩騰而出。
五行神雷，靈寶神通，全轉己土之力，形成五行合一，防禦之最的己土麒麟印。
如此一印，迎向仙光！
「轟！！！」
轟然一擊，驚天動地，波流如浪而出，衝擊十方界限。
玄天仙光，己土麒麟，一瞬破碎開來，竟是玉石俱焚。
一道身影翻轉而回，步踏虛空，寸寸生裂。
正是許陽！
「砰！！！」
最後一步，卸盡餘力，虛空崩滅開來，臂膀一同炸碎。
不錯，臂膀，右手臂膀，轟然炸碎，上萬法器，一瞬成灰。
「道友！」
孟扶搖面色一變，滿目駭然，但又不好上前。
許陽沒有言語，只將法力一催，五行神光再起，渾黃地氣之中，萬件法器飛出，轉瞬構建成型，補全臂膀缺陷。
靈寶之身，法器組建，只要積累足夠，就有不滅之力。
三年時間，白玉京多有發展，許陽也積累了一點身家，能夠戰時維護靈寶機甲。
即便如此，看那仙靈陣中，玄天峰內的仙屍，許陽也沒有硬拼。
「走！！」
一聲話語，五行光遁，向外而去。
孟扶搖見此，也不敢多留，同李乾坤緊緊相隨。
片刻之後，魔域之外。
「呼！」
魔氣破碎，遁光穿出，顯現三人身影。
「玄天古仙，六階大陣，果真恐怖！」
雖已脫離魔域，但方才經歷，還是叫人心有餘悸。
孟扶搖深吸一氣，望向許陽：「道友……如何？」
許陽神色不變，話語無波：「小傷，無礙！」
「那便好。」
聽此，孟扶搖雖不知是真是假，但也沒有深究多問，只是感嘆說道：「古之仙人，不愧古之仙人，這玄天宗為上古十大仙門之一，留世的這位古仙，在當時也是天驕翹楚，其修為恐怕還在返虛之上，已達合體大能之境。」
許陽對此，默然無聲。
此世天地有限，不似現實修界，大乘渡劫方才可謂仙真。
這個世界的古之仙人，一般都在返虛境界，天驕翹楚可入合體。
在此之後，天地難承，便要飛升而去。
否則，上古之戰也不會如此慘烈。
最高不過合體的古之仙人，面對有波旬之力支撐的欲界天魔，實在不占優勢，最後雖然慘勝，但也只是慘勝，根本無法解決所有。
這位玄天古仙，就是一位合體修士，凡塵之中，可謂大能。
雖然不知這位合體大能為何不飛升上界，而是執著於世，坐化人間，但他在這裡，就是在這裡，成為一道難以跨越，難以移除的天塹阻隔。
修者修行，境界越高，差距越大。
許陽如今，雖有絕強根基，諸多手段，能仗靈寶機甲，五行神通，面對化神不落下風，甚至戰而勝之，但對化神之上，更勝返虛的合體大能，依舊沒有半點優勢。
幸虧這是一具屍體，一具已經死了千萬年的屍體，否則方才那一道玄天仙光，他是如何也當不下來的，這十萬法器構成的靈寶機甲絕對要滅於此地。
合體之威，大能之力，可見一斑。
這個世上竟還有此等存在？
看來此前的天下無敵之言有些托大了。
也不知除了玄天宗，其他仙門，其他遺蹟，是否也有這樣的仙屍遺體。
仙屍遺體，還是其次，畢竟死人不會動，方才反應，應當是他崇目天眼窺探，觸動了鎖魔塔與主峰陣勢，才讓形同封印的古仙遺體做出攻擊。
只要遠離，不做觸碰，就無多少威脅。
關鍵是……
「那鎖魔塔！」
孟扶搖見許陽沉默不語，便趁熱打鐵的說道：「鎖魔塔中，封有天魔，不死不滅，遺禍至今！」
「雖然古仙捨身鎮壓，鎖魔塔鎮封未破，但魔禍還是有所泄露，千年萬年之後，時光歲月消磨，這鎮封難保不會被破。」
「一旦仙器失力，天魔破封，世間必起浩劫，更甚昔日黑暗動亂。」
孟扶搖幽幽一嘆，道出事態嚴重。
隨後才看許陽，深入解釋：「正是如此，我等四宗才會不惜代價鎮封血魔！」
「因為那血魔乃是新生之魔，擁有神智，並非行屍走肉，倘若他徹底墮入魔道，進此遺蹟，打破鎮封，那便有望釋放天魔。」
「黑暗動亂之時，因為魔物沒有神智，全憑本能行動，此世修者才能苟且偷生，創出屍解仙法破局。」
「倘若讓血魔得道，成為此世魔道之主，那便是一場有死無生的浩劫，最後必成魔道滅世之局。」
一番言語，利害分明，孟扶搖望向許陽，再度勸說：「道友雖有神通妙法，鎮殺了血魔，但世道如此，天地污穢，難保不會有第二個血魔出世，再加上魔禍根源，難消難除……」
餘下話語，雖未吐出，但已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死局，一個連古之仙人，合體大能都無法破解的死局。
你的實力，固然極強，但再強能勝得過昔日的古之仙人！
就算鎮殺了血魔又如何，難保不會有第二個血魔出世，獲得波旬之力，成為魔道之主。
一旦魔主現世，絕地群魔破封，那此方世界必要淪亡滅絕，誰人都無法阻止。
所以，還是飛升吧，執著沒有意義。
這就是孟扶搖的態度，他還是希望許陽這位道友，能上他們四宗的飛升大船。
然而……
「成與不成，終要試過再說。」
許陽話語平靜，態度不改：「此番得三件靈寶，待吾參完內中功法，自會將之送上，告辭！」
說罷，向孟扶搖一拱手，隨後便縱神光而去。
「……」
「……」
見此，二人沉默，五味雜陳，最後匯成一聲嘆息。
「罷了，罷了！」
……
另一邊，一處荒野，密林之中。
一名少年急急而奔，腳步倉皇，神情情況。
「走去哪裡？」
一聲冷笑，飛劍射來，立時貫穿少年軀體，鮮血迸流而出。
「唔！」
少年悶哼一聲，翻倒在地，周身血肉抽發，漸有魔化之勢。
飛劍一轉，直刺而下，釘住魔化屍身。
隨即，一道遁光落下，化現一人身影，從屍身上攝起一個儲物袋。
殺人奪寶，尋常之事。
然而……
「噗！！！」
一聲悶響，劫修錯愕，低頭望向胸前，只見一尾穿出，猩紅如血，尖峰銳利。
這是……
「噗！！！」
刀尾一攪，血肉盡碎，劫修屍身倒地，只有一根長尾，猶若毒蠍螯針，迅速縮回少年魔化之體。
「咕嚕~咕嚕！」
毒蠍螯尾縮回，少年魔化屍身便見怪異響動，片刻之後，血絲消隱，肉芽收縮，身死的少年撐起身軀，血光涌動的眼眸抬起，望向北方。
「哼！！！」
一聲冷哼，血光炸裂，極遁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