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人心

  「仙使駕臨，蓬蓽生輝！」

  許陽將一人迎入魚龍島中。

  正是青玉仙使——白雲子。

  看著平平無奇，變化雖有，但卻不大的魚龍島，還有眼前英姿挺拔的青年，白雲子心中也是一陣感嘆。

  二十年前，洞庭開擂，一場生死之爭，決定了這「魚龍島」靈地的歸屬。

  為此，李家之主李劍臣上擂連斗三陣，最後更是豁出性命，施展金丹劍訣殘式，同周家老祖周明宇拼了個兩敗俱傷。

  可謂慘烈。

  而後，魚龍島雖為李家所得，但不過十年便傳出噩耗，家主「李劍臣」壽盡坐化，其子「李留仙」接任家主之位，執掌李家，坐守魚龍島。

  相比李家，周王兩家更是悽慘，築基後期的周家老祖周明宇因為身受劍傷，回程途中，遭人襲殺，自身隕落不說，還令家族積累，庫藏底蘊落入敵手。

  周家擎天之柱就此崩塌，那二階中品的清風山靈脈，還有周家辛苦經營的修真坊市，更是成了眾矢之的，各方築基為此明爭暗鬥，接連死了幾名築基修士，還有兩個築基勢力慘遭滅門，攪得血雨腥風。

  最後，還是青玉宗出面，接管了清風山坊市，這一場風波才消停下來。

  周王兩家，死傷慘重，甚至失了靈地，家族傳承根本。

  反觀李家，雖然也折了家主李劍臣，但憑其劍修之威，還有爭奪靈地之時，寧折不彎的剛烈氣魄，仍舊震懾各方，換得二十年安穩發展。

  如今，二十年過去，李劍臣雖已逝去，但其子李留仙，亦將修為提至築基中期，且為劍修，戰力非凡，頗有乃父之風，坐守魚龍，綽綽有餘。

  按理來說，本應如此。

  可是……

  白雲子心中一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許陽看在眼中，同樣沒有表示。

  兩人這般，游遍魚龍，又回會客廳中。

  「這是紅葉仙茗，還請仙使品鑑。」

  「賢侄客氣了！」

  一番客套之後，白雲子放下茶盞，向著許陽說道：「李兄雖然早去，但有賢侄後繼，這李家必能興盛。」

  「仙使謬讚。」

  許陽搖了搖頭：「留仙愚鈍，不及家父，守得家業，已是甚幸，不敢再做他想。」

  「哈！」

  白雲子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左右張望了一眼，隨即說道：「你這靈地已為一階中品，再養個二三十年，應該就能晉升一階上品了。」

  說罷，望著許陽：「按照我青玉門規，一階上品靈地，便要開辦坊市，此外，李兄當年與我有約，免去李家二十年勞役，如今二十年已過，此事不能再續，賢侄可要做好準備，宗門調令，隨時會來。」

  許陽點了點頭，平靜說道：「留仙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見他平靜如水，坦然接受，白雲子也是暗暗點頭。

  梁國之地，三宗把持，各方築基勢力，雖然也能存身，但實際都要聽命於上宗，入其體系，為其效命。

  別的不說，就說靈地，別看這靈地名義上屬於你，但實際所有權仍在青玉宗，你只不過是個租客，若是交不起租金，做不完勞役，那青玉宗就有權將之收回。

  不僅如此，伱這靈地，蘊養到一定程度之後，還得遵從青玉宗的命令，開辦修真坊市，並讓青玉宗入駐，在內開設一家「青玉樓」出售青玉宗的各類物品。

  開辦坊市之後，靈地的賦稅與勞役也會增加，你必須保證坊市經營，才能在負擔稅收的同時賺去靈石。

  倘若經營不善，入不敷出，導致坊市關閉，那靈地一樣會被青玉宗收回。

  壓榨得相當嚴重。

  但修真界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層層壓榨，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要麼坐上這輛戰車，存於這個體系，要麼成為這個體系的敵人。

  偷偷發育，暗中做大？

  痴心妄想，絕無可能。

  許陽當年，一戰立威，唱了一場好戲，又砸了不少靈石，如此才免除二十年的勞役。

  如今，時過境遷，形勢有變，這「合約」自是不能再續下去。

  眼見許陽這般識趣，白雲子也不再遲疑：「賢侄，不瞞你說，我這青玉仙使，任期馬上就滿了。」

  「哦？」

  許陽眉頭一挑，訝異問道：「不知仙使要高升何處？」

  「什麼高升。」

  白雲子搖了搖頭：「回宗門述職之後，當個什麼長老，就此頤養天年吧。」

  說罷，再看許陽：「你父與我，也算交情，所以有件事情……」

  話語一頓，不再繼續。

  許陽看他，已知其意：「還請仙使指教。」

  說著，便遞出了一個儲物袋。

  「哎，這怎使得！」

  白雲子搖了搖頭，但還是收下了那儲物袋：「我走之後，前來接任者，乃是我青玉宗的金丹種子，執法長老的愛徒，名喚林絕風！」

  「金丹種子？」

  「林絕風？」

  許陽眉頭一皺，望向白雲子：「這……」

  「他是一位劍修！」

  白雲子輕咳一聲，若有所指的說道：「一位愛劍成痴的劍修。」

  「……」

  許陽聽此，也是沉默，片刻之後方才說道：「明白了，多謝仙使提點。」

  「哎！」

  白雲子搖了搖頭，起身說道：「賢侄啊，我知你心性。必與李兄相似，但有些事情，需忍則忍，需讓則讓，退一步，天地寬！」

  說罷，也不管許陽反應如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向外走去。

  「仙使慢走。」

  許陽看他，隨即起身，送出門外。

  片刻之後，一道遁光，飛出洞庭雲海。

  許陽站在岸邊，目送對方離去。

  隨後，袖袍一揮，靈光自起。

  「嗡！！！」

  虛空震動，劍氣橫生，洞庭雲海變幻，立時籠罩魚龍。

  方才平平無奇的島嶼，立時煙雲涌動，猶若一方仙境。

  浪潮湧來，水波之中，踏現道道身影，女子姿容艷麗，光彩照人，男子身形高大，英武不凡。

  還有幾名老者，駝背弓腰，但卻不見緩慢，反而健步如飛，個個神采奕奕。

  方才還有些空蕩寂寥的魚龍島，轉眼便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湖中歸來的眾人，各自回到工作崗位。

  有人來到田中，便見虛空扭曲，陣法奇妙變化，原本種植著一階靈米，長勢一般的靈田立時翻轉，現出一片密麻麻，黃燦燦，金穗成海，還有靈光的稻田。

  「這金靈稻長勢真不錯！」

  「不愧是三階靈米！」

  「那青玉宗的修士，真是肉眼凡胎，這麼些三階靈米，還有這麼多千百年的靈藥種在這裡，他們愣是瞧不出半點端倪。」

  「這是當然，主人何等神通，這三階幻陣與靈地接連，重重陣勢環環相扣，又有主人妙法，渾然天成，內外無缺，別說那些修士，就是讓他們青玉宗的宗主，還有那個金丹長老過來，也要兩眼一抓瞎。」

  「哼，什麼青玉宗，尋仙使，妄自尊大，不知所謂，主人這等神通，尚未稱仙做祖，他們就敢叫什麼仙宗，每隔幾年還來我們這裡找麻煩，真是不知死活。」

  「好了好了，別嘴碎了，快些幹活！」

  眾人一邊閒聊，一邊事弄田地。

  而許陽站在湖邊，並未理會手下一眾蚌女魚精，蝦兵蟹將的言語。

  這些年，礙於金丹三宗的外部壓力，他並未大肆擴張勢力，更加沒有公然招收弟子。

  畢竟，魚龍島在外看來，只是一塊一階下品靈地，還是人為塑造，靈氣稀薄，李家人自己用都不夠，哪有道理再招外人進來分享，那不是擺明了有問題嗎？

  不能對外招收弟子，但又要發展勢力。

  所以，許陽只能培養靈獸，利用御獸技能與地祇技能的點化啟靈之力，不斷點化靈獸，尤其水族靈獸，再傳它們道法世界的太陰練形法。

  如此這般，島上多了一批精怪。

  時至今日，這些精怪，不僅能為他分擔工作，自身也修煉出了法力，在煉丹，煉器，制符，布陣等領域各有建樹，既能作為技術人才進行生產，也能作為戰修士卒投入戰場。

  哪怕許陽不出手，僅憑手下的精怪，都能將青玉宗金丹之下的所有修士趕盡殺絕。

  可惜，只限金丹之下。

  他自己都沒成金丹，手下精怪就更不用說了。

  而現在青玉宗這個金丹宗門……

  「人心不足蛇吞象！」

  許陽搖了搖頭，隨即施法念咒。

  「天皇敕日演法真，九天五色祥雲降，金光蛟潔乾坤照，萬神奉召赴龍華，降壇全依鐵口斷，不得隱形說虛言，天皇仙神三七字，玄門呈光地下書，吾奏昊天上帝元神降光急急律令！」

  咒念聲中，靈光凝聚，匯於眉心隱成符籙，又做眼目之狀跳動。

  正是靈眼玄光術！

  道法世界，許陽早已將此法練至境界極限，修成了「崇目天眼」這一神通不說，道法技能也生出了相關特性。

  只是崇目天眼的特性等級頗高，他又要為辛十四娘輪迴，所以他還未能將其傳回，需要再等一段時間。

  不過好在「道法天師」對於靈眼玄光術也有增幅，再加上如今他築基大圓滿的修為，只要不去查看金丹修士，那幾乎無人能察覺異常。

  所以……

  靈眼開啟，玄光成靜。

  玄光鏡中，赫見一男一女，立於青玉舟上，正在言語對話。

  「林師兄！」

  只見那名身穿青玉袍，襯出傲人身姿的女子說道：「剛剛接到消息，白雲子師叔去那魚龍島了，看樣子，怕是會透露你的消息啊。」

  「透露就透露吧。」

  那被稱為「林師兄」的男子淡聲一笑，渾不在意：「他去了也省得我開口，這老狐狸精明得很，那李家若是識趣，肯定要送給他一筆好處，而他也會勸服李家，將那劍訣全本奉上，如此不是皆大歡喜？」

  「說得不錯。」

  女子點了點頭，隨後又將眉頭蹙起：「可要是他勸不動李家怎麼辦，我可是聽說，那李家上代家主李劍臣，頗有劍修風骨，當初為爭那洞庭靈地，不惜捨命相搏，甚至動了金丹劍訣，以至壽元大損。」

  「劍修風骨？」

  「他也配？」

  「哼！」

  男子冷哼一聲，負手說道：「不過半路出家，機緣僥倖，得了一部金丹劍訣罷了，無有身家底蘊，自然要拿命來拼，最後也賠上了性命。」

  「劍修雖利，卻非莽夫，那李劍臣為家族捨命，是因為看不到前路，其身潛力已盡，縱有金丹劍訣，也無可能突破，所以，才拼死為家族奪得一塊傳承之地罷了。」

  男子冷聲，不屑說道：「連拔劍向前，披荊斬棘，逆天改命的膽氣都沒有，也敢自稱劍修，當真笑話。」

  說罷，抬頭向天，喃喃說道：「我輩修士，逆天而行，縱是天塹在前，也要大步向前，九死不悔，百折不撓，任何障礙，都要一劍劈開，如此，才是修者，劍道修者。」

  「師兄……」

  這般話語，直讓女子目眩，迷戀望著對方：「師兄不愧是我青玉仙宗的金丹種子，宗門大比之日，必能力壓群雄，成為我青玉仙宗第一天驕。」

  許陽：「……」

  「哈，多謝師妹吉言！」

  男子一笑，隨即搖頭：「但那卓不群與馮寧仙不是弱者，想要在大比之時壓過他們，還是要拿下這金丹劍訣方才穩妥。」

  「師兄所言甚是。」

  女子點了點頭，但又擔憂：「可要是李家真的只有那一式殘招呢？」

  「不可能！」

  男子冷聲說道：「那一式殘招，無論是我，還是師尊，見過都稱絕妙，必定來自一部上等金丹劍訣無疑。」

  「那李家既得一式殘招，那便有望得其全本，哪怕不得全本，這殘招也必有來歷，只要順藤摸瓜，必能得其劍訣。」

  男子負手而立，冷聲說道：「若他李家識趣，奉上劍訣，自是最好，若是他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我辣手無情了。」

  「這……」

  女子有些擔憂，遲疑說道：「會不會壞了宗門規矩。」

  「規矩？」

  「哈！」

  男子一笑，渾不在意：「師妹放心，我方才說了，劍修，不是莽夫，我知道該怎麼做，定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師兄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

  看著玄光鏡中的二人，許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道法世界呆太久，搞得他對這種玩意兒的抗性降低了好多。

  有點……想吐。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

  「青玉宗？」

  「金丹？」

  「哈！」

  許陽一笑，散去玄光：「布置法壇，準備祭儀！」

  「是！」

  虛空之中，回應聲起。

  片刻之後，喻令傳遍，魚龍島先是一滯，隨後轟然轉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