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過往留痕
既然已經找准弱點,杜恩便是殺招使出,順著面前大妖貪獸,那邪、妖、人之間的無形縫隙,開始予以分層切割。
「這就是你的命門所在了,看起來好像結合得很好,但到頭來,也只是真君的又一件失敗作品而已。」
「真…君……?」
貪獸在風中苦苦掙扎,無法逃離。
不過,它依舊堅持,因為它不信杜恩真的沒有貪念。
在之前,它明明有聞到貪慾的味道,這絕對沒有錯誤,是因此才沒懷疑吃下的只是一塊法力團。
所以,它現在就在等待著,等待他如自己所想,因貪求而停下手的瞬間,便要進行著絕地反撲!
不過,即便如此,在這時候聽到真君這個名詞,它還是不由得在意起來。
許是因為正在被分層,被風摧殺,腦海里有些嘈雜的碎聲,很不合時宜,卻又顯得情理之中地出現。
那是某人的執念,從貪慾翻滾之下,冒了出來。
樓冪玥!
那個在暗中謀劃,自以為能篡逆神明,野心勃勃的女人,即便最終功敗垂成,反被吞噬,成為貪獸誕生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塊拼圖,卻依舊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完全被消化殆盡。
之前的殘渣,邪形的輪廓,這些都在表明,她其實還存留著什麼。
執念!
「為什麼……」
「什麼?」
貪獸不明所以。
「為什麼是你不是我?」
腦海里的嘈雜開始成型,它不由睜大眼睛,因為那是一段塵封的,它在之前居然沒有品鑑到的記憶。
有畫面映生而出,是在一個漆黑的夜裡。
樓冪玥舉著火把,正一如既往,蠱惑著可堪一用的人,然而一個轉身,便唐突地看到一張相似的臉。
樓疏玥,她的妹妹!
當即她便難以控制,流露宣洩出自己心裡的嫉恨。
「我的姐姐,你真的以為,我的遭遇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樓疏玥只嘆息著開口,語氣之中,充斥著對鄉下姐姐的無奈,顯得相當無趣,暗帶譏諷,卻又透露出一抹深深的無力。
「……你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才元嬰初期?」
樓冪玥略有沉默,冷靜了下來。
她發現到不對勁之處。
自己雖然說是經過不斷拼搏,可謂是用盡心機,才爬到現在的地位修為,已經抵達元嬰期的圓滿。
但在之前,她也一直不敢放鬆,心中的嫉恨愈演愈烈,只認為妹妹必然要比自己還強,應該是抵達這邊地底的極限,那卻光教之主所在的層次。
化神!
但是,真的再見到妹妹,卻只看到一個元嬰初期。
「分身?投映?又或者別的什麼?」
「不用這麼遲疑,就憑你對我的嫉恨,在我站到你的面前時,你就不可能認錯我才對,是吧,我的姐姐。」
「……為什麼?」
意思有很多,為什麼會才這種修為,為什麼會再度出現,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又為什麼會是這樣子。
種種為什麼,最終匯作三個字。
樓疏玥聽得明白,笑道:「可能是真君覺得,把我們姐妹倆放在一起,顯得太過不可控了點,所以才會是這樣子的吧。」
一個心懷至尊夢,從小開始,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應該去坐那把交椅。
另一個心懷嫉恨,從小開始,就只想著弄死自己的妹妹,如果是神擋在面前,也要設法逆反弒殺。
這兩姐妹放在一塊,真讓她們在這卻光故土發展,的確是顯得不太可控,很容易影響到這邊的布局算盤。
所以,把妹妹早早帶走,讓姐姐更加瘋魔。
「真君,就是,上神?」
樓冪玥這麼詢問著,沒有得到回應。
因為妹妹只笑著指向她的身後。
「獵物偷偷跑了,不去追嗎?」
「……果然,還是要除掉你才行,你這面目可憎的妹妹!」
一言不合,姐妹就要大打出手。
然後,樓疏玥果斷跑了。
她才元嬰初期,姐姐這邊發瘋一般,已經搞到圓滿,彼此又都是天才,怎麼可能打得過?
她是來提醒對方的,可不是來挨對方打的!
「哼!跑得真是快……想阻止我?不可能是有好心,更像是迫於無奈,所以不得不尋求潛在的盟友朋黨……真君上神,一切都在其掌控下嗎?」
樓冪玥喃喃自語,熄滅了火把,沉浸在黑暗之中。
背後洞道深處的血光,隱隱明滅不定。
片刻之後,她似乎有了什麼決斷。
「嘰嘰~可笑!」
貪獸在現在此刻,從心裡譏諷起她來。
因為她直到最後,根本就沒有逃開!
但旋即又是一愣,是猛地意識到,自己其實也只是被掌控下的存在……
「不對?你,頭頂的真君,是哪位?」
「現在還有空問這個,看來你其實還有幾分餘力啊。」
杜恩只這麼說著,讓它不由毛骨悚然,只覺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來就聽到他這麼說:「正好,我剛剛借著這無常幽風,又轉修成功一門道法,可以拿你來試試手。」
說罷,不給貪獸說什麼的餘地,已經把新的道法施展出來。
殺風化沙!
所謂殺風,即是肅殺之風,最是無情,最是酷烈,它干而又燥,能脫水脫法脫神志,然後,令形體完全化沙,是那風化成沙之理的體現,是接續沙暴術的一門道法。
此刻吹將起來,乾燥的殺風經過,哪怕是五階靈礦都開始風化,飄帶而起細膩的沙粒,有一顆沾染上貪獸,便讓其乾癟一分,神與法加速著分層脫離。
「等,等等,你……」
貪獸還想要說什麼,就已經被撲面而來的風沙給吹過淹沒,同時內外還有著無常之風在推波助瀾。
法力,幹了,化沙而出。
妖力,幹了,化沙而出。
邪性,也幹了,被一點點地磨干風化,最終同樣化沙而出。
初始只有一股,吹過貪獸,接著,便是急掠過的滿蓋沙暴,填充了那前哨營地,掩埋了後續更深更遠的諸多地方。
它,不出意外的,死了。
杜恩壓根就沒有它想像中的停手與露出破綻,只想著把它徹底殺死,才能算是沒有後患,能夠停下來思考。
當然,眼下其實也還沒有到思考的地步,他還要做完善後。
用著初次顯露,威力絕倫的鳳赤真炎,把這些沙子,把那個前哨營地遺蹟,乃至於更廣袤的地下區域,徹底地化作飛灰,只剩下一個邊緣布滿赤紅岩漿的巨大腔體。
把那貪獸徹徹底底抹除,也把妖獸們暫時遏制在此處,還把那個空間支點也燒了,以及靈母探過來的觸手,那暗中可能存在的,力所能及的部分,都通通用真炎摧毀殆盡。
順帶著,還精煉熔燒去雜了一番這邊的五階菁鋼礦石,令它們成功縮水到原來的百分之一,凝固成一塊塊的五階中品靈材,直接收進囊中,可作為材料用。
「應該是已經死透了,而且,也儘可能地削減掉,悔情真君落點在它身上的其他手筆……接下來的話,先去找找樓冪玥提到的藏法洞窟,再去解決北方的那個空間支點。」
確定自己已經收拾完手尾,杜恩這才轉過身,邁步離開這邊。
回到飄石幽淵,再度帶起小石像。
然後他縱身一躍,踏著那稀釋的無常幽風,往幽淵之下輕輕飄落而去。
神識在這明著沒有靈母觸角的地方,也是終于謹慎地放出一些,主要是幽淵太深太廣,而且環境約制其他感官。
然後很快地,他就找到了蹤跡。
或者應該說,是樓冪玥有意留下來的些許指引!
那是她跟自己妹妹再度見面之後,於更後續,發現藏法洞窟時,沒有選擇將其毀掉,自己來獨占所有,而是使其留存著,並在隱晦之處留下指引。
那時她具體是什麼想法,現在已經是無人知曉。
杜恩亦只能推測其中還有什麼變故,不然以樓冪玥那野心家的表現,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好心好意。
沿著這種指引,他一路在黑暗中飄行,最終落在一處很深位置的淵壁棧道上。
棧道古老殘舊,但還能走。
順著這棧道行進,便是那藏法洞窟。
或者應該說,古修洞府!
它是那麼標準的洞府形制,跟杜恩於南方樞城裡的洞府大門,極為相似。
他抬手一揮,斷龍石便隆隆上抬。
碎石子不斷灑落,顯得年久失修,已經要逐步化作歷史的塵埃。
裡面也不大,走過一條過道,便是待客之處,左右兩側各有兩個通道,通向功能不同的室房,杜恩瞥著,看到了鏽蝕的丹爐,熄滅的地火噴吐口等相關殘破無用的情況。
沒有危險,步伐沒停,長驅直入,抵達關鍵的修煉靜室。
在這邊,有著一個書架,擺放著諸多古籍,但並沒有占據滿,空了三分之一,應當是樓冪玥把有關自己謀劃的藏書都拿走,甚至於毀掉,免得被人知曉法門的跟腳與漏洞。
即便如此,她也留下了剩餘的三分之二。
杜恩翻看著,發現這部分多是很多年前的風土誌,一個過往的卻光星界由此映入眼帘,也是樓冪玥所覺得多是無稽之談的內容。
「卻光者,是為卻他人之光!」
「縱使我星非是祖星正樞,亦可有自我的光彩,絕對不會遜色於他們!」
卻光先人的自信昂揚,躍然於紙上,讓這古老殘舊,曾經被翻過無數次,現在只要稍微有些外因,就要輕易粉碎的書籍,都像是帶著一份厚重感。
杜恩認真地讀著,一字一字地看過去。
看得很快,將這些過往志記都看完,直到那最後一本。
一本日誌。
「三萬年前,天下陡生大亂,王尊對此憂心忡忡,令余輩在地下早做打算,開始逐步率領卻光萬靈搬遷。」
王尊,尊者,加王號,應該是卻光星界那時的統治者。
杜恩這麼想著,繼續往下看。
「誰料行動才剛剛開始,便為禍亂所波及,王尊破空而去,自此不知去向,唯有餘輩趕緊率眾龜縮,等待一個結果。」
那時候升仙之路才剛剛斷絕,仙門爭霸還遠著呢,便是萬靈萬族也都是懵逼的狀態,理應還在一個適應期之中,怎麼就已經有禍亂滋生?
杜恩對照自己所知的情報,意識到當今的種種異態,或許還要追溯到更遠的那時,是那時發生了什麼大事件,才會讓後續萬靈競相爭鋒,直到萬年前仙門正式爭霸,最終把局面導引向現在這般地步。
「兩萬三千年前,余輩掙扎求存,終究再難進一步,是以大限將至,以……所授之法,植道於我族,惟願其能長久,而後,余輩冒險外出,嘗試追尋王尊去向,探知禍亂為何!」
那一代的真君,面對壽元大限,終究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
至此,卻光星地底世界的格局,走完了最初的一輪,結束一開始的時代。
先人留下了一個基本盤,又以植道之法,把所有人變作天生帶有修為的情況,那是為了避免他們退變淪喪,丟失原貌原形,淪落成妖獸一流,或者是異人分支。
總之就是,為了種族文明的正確傳承!
「不是本門真君做的,倒也說得過去,只是看卻光先人所述,這種法門是什麼人,或者什麼勢力所傳授的,當時在這邊,還活躍著異星他人嗎?」
他對此顯得在意,可惜,這部分有所缺損,不太自然,可能是樓冪玥扣走的,目的的話,應該是想獨占這份信息,在後續完成計劃,殺到上界時,尋求著可以連橫的助力。
獨木難支,何況是面對能完全掌控這一界的仙門真君?
就是給杜恩添了不小的麻煩。
「關鍵在於,這個人或勢力,究竟是敵是友?如果其實是五大仙門,那就挺微妙的,但要是仙門之外,尚且真的有額外者,便可以略做期待,嗯,還得期待對方別早就被滅掉,所以,這變數著實不小啊,之後得問一下決議,或者讓他去探查一番。」
杜恩平靜地想罷,繼續看下去。
書寫日誌的人明顯換了,而且換得挺頻繁,不再有序敘述,更像是發泄鬱結,是以顯得雜亂,還明顯時隔不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