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山泉里,黎殊一頭栽了進去。
洗去身上的污垢後,黎殊低頭順著倒影看向自己的臉。
這具身體雖然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但五官卻很精緻,是個美人胚子。她長了一雙鳳眼,但眼皮略厚,以至於眼皮耷拉著,透露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感覺。
她嘴巴不大,嘴角的弧度向下,不做表情時冷著臉,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意味。由於常年的營養不良,這個身體很瘦,不僅臉上沒有肉,身上也瘦骨嶙峋。
黎殊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上面一點肌肉都沒有,這樣的小身板,別說當劍修了,可能連劍都沒有辦法拎起來。
黎殊嘆了口氣。要把這具身體養好,她還得費上一番功夫。
她在第一賽季中是一個劍修。
太清山盛產劍修。雖然奇兵宗修百般武器,其中也有不少劍修,但奇兵宗的劍修與太清山比,還是差得遠了。
傳聞,太清山那位天下第一劍了卻老祖,早在金丹境的時候,揮出的一道劍氣就能削平一座山頭。
太清山的劍是銳利的、凌冽的、純粹的。
在太清山的宗旨來看,所有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除了手中的劍。太清山的弟子入門就需要做到人劍合一,劍在他們手中不是武器,而是伴侶。
他們一旦修煉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除了練劍其他什麼都不管了因此喪失了很多其他生活能力。
現實三天,遊戲一年,黎殊滿打滿算也在太清山里待了一百多年。
在這一百年裡,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她師門上下打掃衛生,洗衣烹飪。
空餘時間和其他門派的人進行友好交流,好讓師門裡的人不至於和社會脫節,順便再定時鍛鍊一下那幾個傢伙的語言交流能力。
每次她的師兄師弟師妹閉關出來之後,就會變成一個反應遲鈍不會說話的啞巴,她還需要一點點喚醒他們的溝通能力。為了師門的健康發展,她真的是煞費苦心。
想到這,她不禁笑了一下。
不知道她的師弟現在怎麼樣了。如果這個世界還是原本那個世界的話,司徒雲天應該出關了吧。當時停服消息來得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和所有人告別。
真可惜。
……
「三師兄,師父給你發了飛雲令,你不接,我就猜你應該是來這裡了。」
白裙的女孩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裙擺順著青石台階走了上來。
坐在斷崖旁的少年聞聲回過頭來,眼神帶著片刻恍惚:「月白?」
他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懷裡,卻摸了一空,他略帶歉意地笑道:「抱歉,我的飛雲令應該是落在了房間裡,忘記帶出來了。」
邱月白把食盒放在地上,也不顧自己的白裙,徑直在他身旁坐下:「今年仙門初試的監場名單定下來了,這次太清山要派你去當領隊。」
聽完她的話,司徒雲天悶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邱月白掀開食盒,從裡面拿出一塊紅豆糕遞給他:「吃的,墊肚子。」
司徒雲天低下頭,視線錯過那塊紅豆糕,看見盒子裡用瓷盤盛著的金絲玉桂糕,他心中一酸。
邱月白順著他的視線,把瓷盤拿了出來,放在懸崖邊上:「這是二師姐的。」
他們在懸崖邊枯坐著,再也沒有說話。
只有那個人還在的時候,他們之間才永遠不會冷場。
「今天是她生辰。」過了良久,司徒雲天說道。
「我知道。」司徒雲天閉關的時候,石玉的生日都是邱月白操辦的,那個人不知道從哪學來的那麼多規矩,總喜歡在這個日子纏著她要禮物。
她還拉著她,說要教她做小糕點。以前她會覺得二師姐真煩,現在她不在了,她卻像背功課一樣,把她教過的所有食譜都背了下來。
金丹以上的修士早已辟穀,無需進食,邱月白也不喜歡吃這些甜膩的東西。但她總會在心煩意亂的時候走進廚房,開始和面,只有在做這些小玩意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靜了下來。
「當初,如果去禁……」域的人是我該多好。
話還沒說完,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禁域這個詞被施加了封口咒,所有人不得提起那件事情,不然就會遭到嚴重的反噬。
邱月白臉色一變:「你別說了,我懂。沒有人會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百年前,修仙界發生了一場極大的災禍。那時禁域突然開啟,從內湧出了許多魔物,危及三界。各大門派紛紛派弟子前去消除魔物,封閉禁域。
包括石玉在內的三百萬名修士自報告奮勇進入禁域進行封印,不料禁域爆炸,帶著其中的三百萬修士一同毀滅,屍骨無存、魂燈盡滅。
那一場災禍,帶走了修仙界的眾多青年才俊,使得修仙界損失慘重,一朝回到解放前。
無極天宮的大司命親自下令,施放了一個封口咒,從此三界不許再提及那場浩劫,讓悲痛留在過去。
只是事情過去了,而很多人還留在那一刻走不出來。
麒麟老祖本是放蕩不羈的閒散性子,自從心愛的二徒弟殞命之後,他把自己關在洞府里閉關數十年,重新回到太清山接管長老事務。
好煩峰的弟子也收斂了性格,變得沉穩起來。
只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黎殊開門:不好意思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