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瞄到了錦繡的異樣,心裡也是一動,忽的問出了一句話來:「順子去找過你沒有?」
錦繡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否認:「沒有,他怎麼可能去找我,他當然沒去找我。我和他好久好久沒見面了。」
這一連串的否認流暢之極,也有點太過流暢了……
麗娘不過是隨口問問,見錦繡如此慎重其事的回答,反而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隨便問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錦繡也跟著笑了笑,自己都覺得笑容有些僵硬。猶豫了半晌,才低低的問道:「娘,順子哥和阿玲姐定過親了吧!他們……什麼時候成親?」
麗娘沒有留意錦繡的些許異常,邊走邊嘆道:「順子這孩子,也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這麼好的親事居然就是鬧著不願意……」
什麼?
一股熱血直往腦門上衝去,錦繡失聲問道:「娘,你剛才說什麼?順子哥和阿玲姐沒有定親麼?」
怎麼會這樣?順子居然沒有同意這門親事?
麗娘被錦繡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心想錦繡對這件事情怎麼會這麼大的反應。想了想,便解釋道:「錦繡,你自年前一直沒有回來,所以許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接著,麗娘就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順子爹本已應下了親事,孰料順子本人就是不同意。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肯明說,態度異常的堅決。
順子爹一氣之下,狠狠的揍了順子一頓。自古以來兒女之事都由父母做主,順子願意不願意,這門親事也是非成不可。
順子被打的著實不輕,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才能勉強下床,可就是不鬆口。
徐氏和金大山很快的就知道了順子家發生的事情,都是一個村子裡的,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瞞不了同村的人。自然去了順子家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氏快人快語,在順子爹面前說道:「我們家阿玲又不是找不到婆家,若是順子實在不願意,此事就作罷。」強扭的瓜不甜,順子如此激烈的反對,日後就算是硬是把阿玲嫁了過來,只怕日子也是過不好的。
徐氏心疼女兒,口氣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順子爹也是異常為難,一個勁兒的陪笑。心裡卻矛盾不已,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順子一向是個聽話孝順的兒子,又勤快能幹,家裡家外什麼事情都會做。打在兒子的身上,做爹的心裡也沒好受到哪兒去。
順子對這樣好的親事卻一口咬定不願意,也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怎麼逼問順子都不肯說,幾天下來,順子爹也沒了法子。
如今,徐氏既然主動張了口,順子爹也就老著臉皮給徐氏賠禮道歉了:「都是我家順子不好,是他配不上阿玲。真是對不住了。」
徐氏火冒三丈,就待罵出口。若不是阿玲心裡喜歡順子,她何必如此放低身段主動找媒婆上門說親?哼,真是不識好歹有眼不識珠玉……
金大山瞪了徐氏一眼,徐氏只得委屈的住了嘴。
不歡而散之後,這場說親的風波也就悄然的收了場。徐氏偶爾碰見了順子爹,總是沒個好臉色。順子爹不知受了多少閒氣,村子裡好事的更是時不時的來這件事打趣。
順子爹在長吁短嘆中過完了年,時不時的就要罵順子幾句來出氣:「你簡直被豬油蒙了心,這樣好的姑娘你都不肯要
。以後你就等著打光棍吧!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了。」
順子也不吱聲,默默的低頭做事。
阿玲在家裡哭了幾天,連出門都不願意。
徐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反覆在阿玲耳邊勸說:「阿玲,你和順子沒有緣分,就此忘了他吧!以後定要找個好兒郎,比那順子強一百倍。」
阿玲淚水漣漣:「我就要順子哥,我不要別人。」
看著阿玲哭的像桃子般的紅腫的眼睛,徐氏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摟住寶貝女兒哄了半天。
阿玲再願意也沒用,關鍵是順子不願意啊!
一想到這兒,徐氏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家女兒又漂亮又可愛,配順子綽綽有餘,憑什麼順子就看不上阿玲呢?
徐氏在麗娘面前說過不止一次,麗娘對此事清楚的很,此時說來活靈活現,連徐氏的口氣都學的活靈活現:「……她那個人最是好強,沒想到主動上門要結親順子卻死活不樂意,所以說話可刻薄了。說順子錯過阿玲,日後定然沒有好姑娘願意嫁給順子了。還說順子家裡這麼窮,說不準日後連媳婦都娶不起……」
錦繡一路默然,心裡百味雜陳。
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脫離了她的預知,順子為什麼要拒絕這樣好的親事,沒有人知道原因,她這個知情的卻得裝出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來……
錦繡一邊為順子錯過如此好的姻緣惋惜不已,一邊卻在心底升起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欣慰和歡喜。
順子,真的在努力實現他的承諾。
他真的會這麼一直等著她嗎?
往日沒有放在心上的諾言此刻又浮上心頭,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心裡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麗娘領著錦繡到集市上,買了些肉和青菜,正打算再買些別的東西,就聽到身後傳來驚喜莫名的叫聲:「嬸子,阿秀!」
錦繡心裡一動,轉過頭去。
果然是順子!
順子正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幾個大大小小的筐子籃子,眼睛裡閃爍著無比的驚喜和激動。
錦繡緩緩的綻開了溫柔的笑容:「順子哥,好久不見!」
四目相對的這一刻,錦繡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不願意回家的真正原因。
她害怕回來之後就聽到順子和阿玲的好消息,她害怕見到順子和阿玲相依相偎的甜蜜。她更害怕見到順子淡漠疏離的眼神……
順子的眼裡閃爍著無比的歡喜,讓錦繡的心暖洋洋的。現在她才知道,這些日子她一直很惦記很惦記他的。只是一直壓抑著心裡的感受,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順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激動的說道:「阿秀,你怎的回來了?會在家裡住上幾天嗎?」就算沒機會說多少話,就是多看她幾眼,他的心裡也是歡喜的。
錦繡微笑點頭:「會住三天再回去。」
麗娘看著兩人的互動,心裡總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周圍人來人往異常熱鬧,她一時也顧不上細想,笑著說道:「順子,有空就到我們家去玩吧!」
然後,就領著錦繡出了集市。
順子得負責賣筐子籃子,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錦繡的背影遠去。
吃罷了午飯之後,錦繡便坐在陽光下,為阿桃做起了春衫。
那塊花布上印
桃花的圖案,很是鮮艷。阿桃歡喜的不行,金大恆叫了幾次,她也不肯去讀書。
麗娘笑著說道:「阿秀難得回來一次,你就讓阿桃歇息一個下午。」總之是女孩子,識得幾個字就好,又不打算去考秀才。
金大恆笑著應了,阿桃歡呼著摟了麗娘一下。
麗娘的臉上泛著溫柔的笑意,在這個慵懶的午後,兩個女兒都圍繞在她身邊說話聊天,這種感覺真是幸福。
錦繡覺得分外的愉快開心,剪裁起花布來異常的輕快。
阿桃笑嘻嘻的在一旁看著,說道:「姐姐,你今天很高興,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啊!」
錦繡的心裡軟軟的,臉上的笑容分外的和煦:「當然開心,這麼長時間沒回來了,還能在家裡住上三天呢!」
事實上,當然不止這一些。
剛才遇見順子一事,也讓錦繡心情極好。
順子肯為她做到這樣的地步,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也讓她開始正視起順子的這份情意。
就讓她自私這麼一次吧,給順子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喜歡順子的機會……
麗娘說不出心裡的那絲怪異從何而來,總覺得錦繡前後的情緒變化極大。在聽說順子拒絕親事的時候,錦繡是那麼不可置信和激動。而後不久,又在集市上巧遇了順子,兩人分明沒說幾句話,可又隱隱透露出眉目含情慾語還休……
麗娘張張嘴,終於又將到了嘴邊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麗娘仍然保持著接繡活回來做的習慣,此刻正在繡一對枕巾,時不時的往錦繡瞄去,漸漸的訝然起來。
一直知道錦繡女紅不錯,可麗娘從未親眼見過錦繡做衣裳。瞧錦繡熟稔無比的動作和自信滿滿的表情,再看看那精確小心的剪裁,讓同為女紅高手的麗娘也驚嘆不已。
「阿秀,憑著你的手藝,到繡莊裡做繡娘都沒問題。」麗娘笑道,口氣里滿是驕傲。十四歲的女孩子,就能有如此出眾的手藝,方圓百里也找不出比自家女兒更出色的了。
錦繡輕笑,開始縫製起剪裁好的布料。依著她的速度,估計一個下午就能將衣服做好。再過些日子,天氣一暖阿桃就有新衣裳穿了。
阿桃緊緊的盯著錦繡的動作,嘴裡不停的贊道:「姐姐,你好厲害哦!」
錦繡微微笑著,手裡的動作卻一刻都未停。
「阿秀!」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
錦繡抬起頭,見到來人後心裡不由得一動,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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