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完，整個佛堂鴉雀無聲。

  所有僧人，皆是用驚愕的眼神看著虛雲。

  「說的好！」

  葉青雲忽然間讚嘆出聲，打破了寂靜。

  虛雲有些尷尬：「聖子謬讚了，這都是小僧的荒謬之言。」

  荒謬之言？

  葉青雲卻是不這麼認為。

  恰恰相反。

  這是連葉青雲都未曾想到的答案。

  但是虛雲卻回答出來了。

  救善人？

  救惡人？

  只能救其中之一？

  無論怎麼救，其實都是徒增煩惱空留遺憾。

  都不是最正確的選擇。

  唯有兩不相救。

  善人死去，便為其誦經超度，讓其得見佛祖，來世得享福報。

  惡人死去，便讓其永墮地獄，為昔日所犯下的惡業來承受報應。

  這才是他們該有的結果。

  而不是執著於救哪一個人。

  身為佛者，身為修行之人，就該是有這樣豁達通透的心思。

  葉青雲滿臉讚賞的看著虛雲。

  然後轉頭看向了玉龍禪師。

  「禪師，我想我已經為你找到了合適的接班人。」

  玉龍禪師看著虛雲，也深刻意識到了虛雲所具有的慧根。

  只怕是比慧空更加的出色。

  慧空已經算是西禪古寺年輕一輩僧人之中，最為出色的一位了。

  若非如此，玉龍禪師當初也不會讓慧空遠走南荒，去尋找葉青雲這位佛門聖子。

  而如今，玉龍禪師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即將圓寂。

  慧空原本應該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但慧空已經立志，要留在南荒，好好打理自己的少林寺。

  自然是沒辦法回到西禪古寺。

  所以玉龍禪師只能另選他人。

  眼下在葉青雲的幫助之下，還真讓玉龍禪師發現了這樣的好苗子。

  虛雲！

  雖然年紀還小，但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西禪古寺的頂樑柱。

  甚至在整個西境佛門，都會有一番大作為。

  成為一代高僧！

  「阿彌陀佛，你們先出去吧。」

  「虛雲，你留下。」

  眾僧離開了佛堂。

  只有虛雲一個人留了下來。

  虛雲有些忐忑。

  與他剛才侃侃而談的樣子截然不同。

  「虛雲，你上前來。」

  玉龍禪師對著虛雲招了招手。

  虛雲一怔，隨即恭敬上前。

  「住持。」

  玉龍禪師臉上露出慈祥之色。

  他看著虛雲，恍惚之間，似乎回憶起了自己少年的時候。

  也是如虛雲一樣，懵懂的拜在了西禪古寺，成為了西禪古寺中的一個小和尚。

  每日誦經禮佛，敲鐘掃地。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親眼見過一位位師門長輩圓寂。

  也見過了佛門的興衰起落。

  直到如今。

  玉龍禪師也走到了自己修行的盡頭。

  一晃眼，竟然都已經是有二百多年了。

  這二百多年的光陰，卻好似一瞬間，讓人來不及回味。

  玉龍禪師撫摸著虛雲的腦袋，不住的點頭。

  「好孩子，好孩子。」

  虛雲一臉茫然。

  而身邊的幾個老僧，似乎都感應到了什麼，紛紛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低聲誦經。

  葉青雲一怔。

  目光看向了玉龍禪師。

  只見玉龍禪師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灰色氣息。

  他的雙眼，也逐漸失去了神采。

  葉青雲也明白了。

  玉龍禪師所說的時日無多，其實是圓寂之刻近在眼前。

  只是他一直未曾為西禪古寺尋到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所以他一直強撐著。

  直到此刻。

  葉青雲來到了西禪古寺，為玉龍禪師挑選出了虛雲。

  玉龍禪師終於是可以放下了。

  「住持！」

  虛雲也是滿臉震驚。

  玉龍禪師搖搖頭。

  「虛雲，你聽我說。」

  虛雲立即雙手合十，低下頭來。

  玉龍禪師的氣息變得微弱起來。

  「虛雲，我即將圓寂，而你聰慧過人，深有佛根，待你十八歲之後，便繼承這西禪古寺住持之位吧。」

  虛雲大驚失色。

  「禪師，我......」

  玉龍禪師笑了笑。

  「你是聖子所選，是我西禪古寺未來的希望。」

  虛雲張了張嘴。

  「可是我才十三歲啊。」

  「無妨，在你接手住持之位前，你的師叔祖們會幫你打理西禪古寺。」

  說到這裡，玉龍禪師看了看身邊四個老僧。

  「諸位師弟，你們聽到了嗎？」

  「謹遵住持師兄法旨！」

  四個老僧面有悲切的說道。

  玉龍禪師深吸了一口氣。

  但雙眼卻是越發暗淡。

  「聖子。」

  玉龍禪師勉強呼喚了一聲。

  葉青雲趕忙出言：「在的在的，禪師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嗎？」

  玉龍禪師：「......」

  好吧。

  也算是遺言了。

  「聖子，貧僧最後只有一個請求，請聖子無論如何都要答應下來。」

  葉青雲嘴角抽搐。

  他生怕這老和尚再來一句「否則我死了也不瞑目，做了鬼也要來找你」。

  「額，什麼事情？」

  葉青雲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玉龍禪師指了指虛雲。

  「煩請聖子，能多多提點這孩子。」

  葉青雲鬆了口氣。

  我還以為啥呢。

  把我嚇得夠嗆。

  原來就這事啊。

  葉青雲頓時拍了拍胸脯。

  「禪師你就放心的去吧。」

  玉龍禪師：「......」

  雖然聽著怪怪的，但既然葉青雲答應了下來，那玉龍禪師也算是徹徹底底放下心來。

  玉龍禪師盤膝而坐。

  雙手攤開，放在雙膝之上。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平靜如水的狀態。

  他望著佛殿之外。

  似乎看見了所有西禪古寺的僧人。

  目光遠眺，仿佛跨越了萬水千山，看見了浮雲山下的諸多寺廟。

  此時此刻。

  浮雲山下的少林寺內。

  慧空正在誦經。

  突然。

  慧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驟然起身，望向西方。

  他的臉上，浮現出悲痛之色。

  隨即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默默誦經。

  「恭送住持往生極樂！」

  ......

  西禪古寺。

  眾僧齊齊跪地。

  一起默默的為玉龍禪師誦經。

  玉龍禪師就這麼坐在佛堂之中。

  在眾人的誦經聲中。

  平靜的閉上了雙眼。

  圓寂了。

  葉青雲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和尚圓寂。

  心中也是莫名的感觸。

  雖然和玉龍禪師不算很熟，但這個老和尚給葉青雲的感覺，可比佛國之主和四大佛尊要好得多。

  至少，這是一個純粹的和尚。

  沒有其他多餘的心思。

  「老和尚，希望你能去到真正的極樂世界吧。」

  葉青雲喃喃說道。

  話剛說完，就見玉龍禪師圓寂之後的軀體，竟然被一道淡淡的光華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