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雲苑到寒王府門口的這條路很長,需要走很久。
墨桀城直接抱著她走出了府,她沒有阻攔,也沒有掙扎。
一日的疲倦讓紀晚榕的眼皮就像是粘上了,她闔眸思考著今日發生的一切。
就算閉了眼眸,她仍舊能感受到周圍火把熊熊燃燒發出的火光,能聽見身後無數急促的腳步聲。
也能聽見墨桀城平穩而有力的心跳。
紀晚榕突然覺得很疲憊,又覺得有點想哭。
直到墨桀城毫不留情的將她扔進了馬車車廂里。
「撲通——」一聲,渾身的骨頭架子撞到木製的地板,紀晚榕疼的齜牙咧嘴。
她複雜的情緒在一瞬間冷卻。
這個狗男人。
她一咕嚕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坐到了榻子上。
墨桀城也隨後坐了上來,他一上馬車,頎長的身子就立馬把車廂襯得狹小又逼仄。
「本王原以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就已經夠讓本王大開眼界;卻沒想到你如今還謀害祖母,背上了人命。」
他的聲音低沉,語調悠揚,顯然是過了生氣的時候,現在像是在開玩笑。
現在倒有心情開玩笑了?
是不是覺得她攤上這些事情,肯定是要死透了,所以開心的情不自禁?
紀晚榕看不慣他,死死的瞪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會謀殺我的祖母嗎?」
墨桀城垂眸:「本王覺得你不會。」
墨桀城覺得自己看人很準,相處半月,他足以看出紀晚榕的性格。
與從前他所了解到的,天翻地覆。
若是沒有從前的那些事情,或許他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於是他又問:「可你覺得南陽侯府誰會害你?又有誰想讓紀老夫人去死?」
紀晚榕不假思索的就想回答,可抬頭看見他黝黑的眸子,將原本要脫口而出的名字,又吞了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你不信我會謀害祖母,卻信我是潛伏在你身邊的敵國奸細?」
墨桀城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沉默著沒說話。
紀晚榕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情他想相信她,卻又不相信她給出的答案。
因為他更相信紀雲瑤。
車廂里沉默了許久,紀晚榕也不願意與他多說什麼。
而是進入了自己的空間,利用今天在妙手堂購買的天麻、鉤藤,製作紀老夫人中風專用的解藥。
紀晚榕不知道紀老夫人具體的脈象,也不知道她到底中了什麼毒,才會生死一線。
因此紀晚榕調配出的藥丸,既要是能解大部分毒素的解藥,又要是能解除紀老夫人中風症狀、補充氣血,至少能讓紀老夫人開口說話的解藥。
若是有一毫的差池,紀老夫人活不成,她也便活不成了。
從寒王府到南陽侯府,明明只有一柱香的路程,卻讓紀晚榕覺得像是過了整整一年那樣久。
直到馬車在南陽侯府前停住時,紀晚榕早已大汗淋漓、渾身精疲力盡。
在下車前,她握緊了手中的藥丸,不知道倉促趕製的解藥藥效如何。
她停頓了一會兒,沒有轉頭,而是低低的說了最後一句:「無論如何,結果我都會一力承擔,不會連累你。」
「今日是你幫了我,我們從前的恩怨都一筆勾銷。」
墨桀城聽聞這句話,抬起頭,看見的就是紀晚榕下馬車時,瘦弱卻堅毅的背影。
他覺得這個背影,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南陽侯府此夜燈火通明,府門口還站了許多整裝待發的士兵。
戒備森嚴的士兵穿著盔甲,在微涼的月色下泛著寒光。
紀晚榕看著眼前的陣仗,微微在馬車邊頓了頓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才提著裙擺,快步往府內走去。
還沒等紀晚榕進門,就便兩個在門口看守的士兵攔住了。
紀晚榕沉聲道:「我是南陽侯府的嫡長女,此刻和寒王一起回來,就是來看我的祖母的。」
墨桀城站在紀晚榕身邊點頭:「本王已經與吳大人說過了,你們可以等他來了問他。」
墨桀城說完這話,還未等一根筋的士兵開口拒絕,他就強硬的用手推開了兩個士兵手中的佩刀。
接著用眼神示意紀晚榕先進去。
老夫人奄奄一息,此事刻不容緩,紀晚榕聽著身後傳來的打鬥聲,轉頭看了墨桀城一眼,便先往府里走了。
紀老夫人所在的梧桐苑,她去過。
紀晚榕憑著記憶,跑了許久,才終於看見了燈火通明的梧桐苑。
此刻梧桐苑裡吵吵鬧鬧,像是還有許多人的哭聲。
等紀晚榕到了門口,卻見梧桐苑門口沒有士兵,卻有許多小廝看守。
紀晚榕看著那些面容疲憊的小廝,借著樹蔭隱匿了自己的身體。
她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從空間中召喚出麻醉劑,趁著小廝不備,乾脆利落的將手中的手中的麻醉劑,捅向了他們的脖頸。
似乎黑暗中只過去了一陣風,小廝的身體便撲通撲通幾聲,接連倒在了地上。
紀晚榕面無表情的跨過他們昏迷的身體,走向了梧桐苑的大門。
還沒打開門,紀晚榕就聽見紀雲瑤和林問蕊在屋子裡嗚嗚的哭聲。
此刻還有婦人的聲音,在苦口婆心的安慰泣不成聲的紀雲瑤。
「雲瑤,太醫說了,老夫人已經回天乏術了,你也別哭了,你在老夫人膝前盡孝了那麼久,她都看在眼裡,最後也能瞑目的。」
她的聲音無比憐愛,畢竟普天之下能有如此孝心的女子,手把手伺候老祖,從不假手於人,實在是少見。
紀雲瑤不僅是個福星,她的行為能作為全天下女子的表率。
紀雲瑤只是嗚嗚的哭泣:「我已經盡我所能,可我還是心存僥倖的想著……我能再努力一點,我的醫術能再好一點……」
瑞王妃聽著,也無比譏諷的開口道:「雲瑤為治療祖母已經傾盡全力,可紀老夫人是被自己的親孫子孫女害死的!她為了北厲國,征戰沙場,戰功赫赫!」
「殺人償命,等京兆尹在侯府祠堂審問完紀凌霄,本王妃絕對要親自旁觀,讓京兆尹從嚴處置紀晚榕!」
她們也從未見過,天下竟還有如此惡毒的女子,不愧是被千萬人唾棄的煞星,竟因為嫉妒,想要硬生生害死自己的祖母。
紀晚榕聽到這裡,冷笑了一聲,一下子推開了梧桐苑主臥的大門。
「若是紀雲瑤日日在祖母膝前照顧,她又是如何能外出赴宴,與你們日日交好玩樂?」
紀雲瑤驚詫的轉過頭,臉色一變,就連林問蕊嗚嗚哭泣的聲音,都停止住了。
紀晚榕的臉上多了些嘲諷,她剛想繼續開口,卻聽見林問蕊急中生智,就打算叫人來拿下她。
「來人!紀晚榕又想對紀老夫人圖謀不軌,快把她抓住,再捂住她的嘴,別讓她胡言亂語!」
門外的小廝早已昏迷,林問蕊的話沒有人回應,屋子裡的幾個丫頭便打算把紀晚榕拿下。
誰知一道尖銳又驚恐的女聲,打破了眼前僵持的局面:「來人啊!老夫人沒氣了!老夫人斷氣了!」
聽見這話,眾人皆是猛地吸了一口氣。
紀雲瑤原本懸著的心,這才放進了肚子裡。
這老東西死了,紀晚榕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