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烈日炙烤著大地,柏油馬路在高溫下的蒸騰出一層像是水又像油的物質,讓遠處的人看起來都是扭曲變了形。一家蛋糕店的對面,不大的樹蔭下站著兩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完全占據了不大的樹蔭,而另一個人就接受夏日驕陽的擁抱。
「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你弟弟考上了大學,這等著交學費呢,而且他這要去外地上學,處處都要用錢,行頭也要好好置辦幾身,可不能讓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瞧不起。」說話的是站在樹蔭里的中年女人。
對面的青年,被太陽曬的額頭冒出了一層汗,他抬手隨意的擦了一下臉頰流下來的汗水,低聲輕輕回答道,「知道了。」他原本想說的是「他每個月都會將自己打工賺來的絕大部分錢給家裡,這次也是半個月前剛剛給了,如今又要,他哪裡還有。」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這樣說了,換來的只會是無休止的訓斥,甚至是謾罵。
青年眼睛裡仿佛進了汗水,刺激的有些泛紅,讓他忍不住眨眼,對面的中年女人,也抵擋不住酷夏的炎熱,不停冒出的汗水弄花了她臉上本就不怎麼精緻的妝容,加上她不停的著話,這讓她看起來像旁邊那棵樹上的知了,聒噪的很,可是你又對她無可奈何。
女人單口相聲般講了半個多小時,中間夾雜著青年偶爾的應答,最終還是炎熱打敗了女人,解救了青年。
蛋糕店的掛門鈴鐺響了幾聲,老闆娘跟兩個店員齊齊看向門口進來的青年。
青年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對幾人說道,「不好意思因為私事出去了一會,晚上我來收尾。」
「又是來要錢的吧。」老闆娘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女人是來幹嘛的。
「嗯。」青年應了一聲,轉身就去穿上工作制服,默默去後廚幹活了。
「他那爸媽還有那個弟弟,簡直就是一家子吸血鬼,天天來要錢。」其中一個店員替青年抱不平說道。
「是啊,據說小齊上學的時候學習成績很好的,可惜他爸媽說什麼供不起兩個人,就讓他輟學打工賺錢供他弟弟上學。」另一個店員也說道。
「什么爸媽,小齊也是命苦,被人扔在孤兒院不說,還碰見這種養父母。」老闆娘跟兩個店員都知道青年,也就是小齊的身世,日常也總能看見小齊的家人來找他要錢,小齊也總是有多少給多少,這讓幾人看的都替他生氣。
後廚的小齊,沒空在意替他打抱不平的老娘跟同事,他手上不停的做著昨天客人預定的蛋糕,腦袋裡想著的是怎麼再賺點錢。
光顧著想事情,一個沒留神,旁邊的蛋糕模具被碰到了地上。小齊甩了甩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點,注意力集中點,先將手頭的事做完,轉身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蛋糕模具,心口一陣急促的鈍痛,讓他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小齊一手捂著心口,疼痛的瞬間,讓他忍不住用力揪住了胸前的衣服。疼痛並沒有持續多久,沒幾分鐘,小齊就扶著旁邊的桌子站了起來,此時的心口也不再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仿佛剛剛的疼痛是他的錯覺。
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再堅持幾天,再接幾幅畫,把這次的錢攢夠就休息幾天,小齊默默的想著。
青峰山的山腳下,一個包袱里裹著個粉嫩嫩的小嬰兒,下山偷喝酒的無憂道人,正在和這個嬰兒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打量。相互瞧了半天,無憂道人抱起嬰兒邊往山上走,邊跟嬰兒嘮叨,「你說你怎麼也不哭呢,你是誰啊,誰給你放在這裡的,要不你以後跟著我吧,拜我為師怎麼樣,我跟你說,我厲害著呢」,絮絮叨叨個沒完的無憂道人就這麼抱著個嬰兒晃晃悠悠回了山,懷裡的嬰兒,至始至終都皺著眉頭,仔細的盯著這個嘮嘮叨叨的老頭子看著。
接下來的日子,這個嬰兒就成了白簡言,既然是師尊撿回來的當然也就跟著師尊姓了,也因為師尊說他不哭,以後肯定也是個話少的,這個邏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白簡言也無力反抗了。是的,他真的想反抗的,因為他帶著前世的記憶穿越啦,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神TM的穿越啦!!!只是這個穿越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人家不是都穿越到成年人身上嗎,最差也是個能控制自己身體的年齡啊,這小胳膊小腿的算怎麼回事啊!!!!!
昨晚凌晨還在拼命畫稿的白簡言,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臟劇痛,當白簡言意識到不對,想要起身拿手機打120急救,卻在起身的時候撲通栽倒在地,就這麼昏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就見到了眼前這個長鬍子老頭,一身酒氣的對著他嘮嘮叨叨,熏的白簡言直皺眉頭,只想讓這個醉酒的老頭子離自己遠一點,根本無暇顧及現在是什麼狀況。等白簡言被一群人圍觀的時候,白簡言終於得空思考起了眼前的狀況。
顯然眼前這群人,都是奇裝異服,不是現代裝束,但是長的都挺好看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膚若凝脂,貌美如花就是形容面前這些人的吧,好想去掐他的臉啊,白簡言看的直流口水。
不對,怎麼會流口水,這不向來是個猥瑣的形容詞嗎,現在放在自己身上,怎麼成了動詞,動詞?動詞!
什麼情況,怎麼手腳這么小,這又是哪裡,這群人又是誰,我是怎麼回事???白簡言看著自己胖乎乎的手黑人問號臉,他想出聲問問誰能給他解釋解釋現在的狀況,可等他張嘴想說話的時候,卻只聽一聲嗷嘮的啼哭,白簡言真的是哭了啊,他現在只想哭誰也攔不住的那種,誰能告訴他這是為什麼啊!
「白藪幽,你這撿回來的小娃娃,你自己養啊,不要又丟給其他人」
圍觀白簡言一圈人中,一個身穿紫衣的仙子出言道:「你且數一數,這是你撿回來的第幾個了,孩童也就罷了,這剛出生的娃娃你也撿,你可知怎麼養活!」
那原本醉醺醺的白衣道人,也就是紫衣仙子口中的白藪幽了,原本就是偷偷溜下山喝酒的,現在看著眼前的狀況,被幾個師兄師妹齊齊盯著,頓時也沒了醉意。
他們這飄渺宗宗門規定凡是入得宗門的弟子必定要嚴加考核,心智、體魄、以及最重要的悟性,修身修心最終能否渡劫升仙,這三點缺一不可。而這無憂道人白藪幽,不顧門派規定,每每醉酒後都能撿回一個孩童,如今面前這個奶娃娃,已經是第五個了。
白藪幽討好地望向掌門師兄,掌門師兄板起面孔,嚴肅的看著這個最小的師弟,無奈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負責宗門教學的二長老嚴柳椒看出了掌門的猶豫,出聲道:「掌門師兄,不可再放任小師弟如此,長此以往,門派內弟子們,雖明里不會議論,但私下定會有所非議,挑選弟子的考核豈不成了笑話,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們飄渺宗,豈不讓其他宗門笑掉大牙。」
「嚴老鬼你不要危言聳聽,哪裡就有那麼嚴重了,不過是撿了被扔在路邊的小娃娃,我若不撿走,豈不是見死不救,有違我修道之心。」白藪幽氣哼哼的衝著嚴柳椒說道。
圍觀的另兩個人,正是三師兄彭元,與四師姐段馡,兩人見白藪幽與嚴柳椒又要吵起來,忙出來調和。
四師姐段馡道:「不罰也是說不過去的,這都第五個了,總要讓小師弟你長點記性。這樣吧,這最小的一個,我們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幫忙,你自己養吧,讓你也知道知道一個奶娃娃能長大多麼不容易,掌門師兄你看怎麼樣。」
還不等掌門師兄出言,二長老嚴柳椒先出言:「不行,這麼容易就讓他混過去怎麼可以,他撿回來的這5個娃娃,都不可入我飄渺宗。「
眼見白藪幽又要跳將起來,掌門師兄趕忙出言阻止:「行了,這樣,藪幽你的這五個娃娃,都歸到你自己門下,讓他們自行修煉,但你不可傳他們本門功法,待到他們可以自行練到築基期,那也算是他們都還算有修行資質,到時再行正式歸入我們飄渺宗門下,若是連築基都無法達到,也就不是修仙的料。就這樣吧,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嗎。」
二長老嚴柳椒見狀也不好太逆了掌門師兄的意,只好作罷。眾人見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各自散去,這白藪幽趕忙追上四師姐段馡,他撿回來的前四個弟子,最大的6歲,其次一個5歲,一個4歲,一個3歲,還都是男娃娃,這四個小娃娃都曾被四師姐段馡接回去照顧,因四師姐段馡只收女弟子,門內女弟子多的是會照顧娃娃的,所以這白藪幽又想托四師姐段馡照顧這最小的一個奶娃娃。誰知這四師姐段馡也是鐵了心要給這個小師弟一個教訓,直接下令讓自己門派內的弟子們,不可給予五長老白藪幽任何養娃方面的幫助。這白藪幽頓時傻了眼,唉聲嘆氣的抱著白簡言回了自家院子,叫來了其他四個小蘿蔔頭,依次站好,將如今的狀況講於他們五人聽,也不管這五個小蘿蔔頭是否聽的懂,講完就把白簡言塞到了最大的這個蘿蔔頭手上,自顧自的轉身就溜達出去也不知幹什麼去了。
這四個站著的蘿蔔頭依次是白葉歸、白子真、白逸明、白星劍,這個被白葉歸抱著的,自然就是白簡言了。懵逼的四個蘿蔔頭加上因為飢餓再次哇哇大哭的白簡言,一時間無言以對。
白簡言在聽過那圍觀五人組的對話,稍稍明白了些許他如今的狀況,才明白了,如今他這是穿越了,還尼瑪穿越到了一個修仙世界,行吧,現在這個狀況,他不接受也不行了,只是現在他這個大小,也實在太尷尬了。瞧瞧這小胳膊小腿,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實在太憋屈了。他好想哭啊,等等,好像什麼地方不太對,下面這感覺???這是什麼???我感覺到了什麼???這個身體,自控能力怎麼這麼差???等等........我TM我需要尿不濕!!!這是什麼鬼穿越,這是什麼坑爹的穿越,我不想靜靜,不要攔我,讓我哭!!!!
無憂道人白藪幽的山頭頓時傳來振聾發聵的嬰兒哭聲,不知溜達去哪裡的白藪幽聽到哭聲自言自語的嘀咕到「這簡言的名字是不是起錯了,聲音這麼洪亮,哭的中氣十足的,看來體質還挺不錯。」
這邊手足無措的白葉歸抱著師尊塞到他手上的白簡言,也想哭上兩聲表達一下自己的無奈,可是看著其他三個師弟驚嚇得眼神,不得不強行鎮定了起來,可他一個6歲的娃娃,怎麼會照顧小奶娃呢,無奈之下,還是安排了三個師弟自行修習師尊給的簡單的修仙入門功法,自己抱著白簡言跑去找四師伯去了。
這四長老段馡也狠不下心真的一點都不幫,只是也不好直接照顧,只是吩咐弟子給白葉歸找了只產奶的羊,又讓弟子裁了不少尿布,並且告知了白葉歸怎麼照顧奶娃娃的注意事項,這白葉歸一一記下後,就抱著白簡言回到了自家山頭,看著一手牽羊,另一邊還抱著奶娃娃的小小身影,段馡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這五個娃娃跟了她的這個小師弟,是他們的福氣,還是他們倒霉。」
吃飽了的白簡言終於不再哭了,他無奈的接受了這個殘忍的現實,生活啊,就是這麼喜歡和他開玩笑,上輩子他雖然長得並沒有多帥,但也至少長到了成年,好胳膊好腿的,自由控制,隨意蹦躂,現在可到好,連大小便都自己控制不了了。行吧,就這樣好了,慢慢都會好的,慢慢都會接受的,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生活不易,簡言嘆氣...... 默默的給自己灌了一口雞湯的白簡言,終於熬不過這個還需要大量睡眠成長的身體本能,美美的昏睡過去了。
看著睡著的白簡言,白葉歸也從此開啟了艱辛的養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