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四章 寧家的糾結

  接下來的兩日,蘇雲朵先回了趟東明坊道別,一是提前向陸老太太和寧氏道別,二是親自去錦繡坊看看,與石氏通通氣,三也是過來安撫一心想跟著他們去勃泥城卻未能如願的蘇澤臣。

  從東明坊出來見天色尚早,又特地拐去華陽街探望外公外婆。

  去年陸瑾康前往北邊城的時候,寧忠平是跟著一起去的,參加了翻越勃泥山脈深入敵後的行動,雖說受了些傷,好在不是什麼大傷,倒是攢了不小的軍功。

  聖上按功論賞,寧忠平也跟著升了官職,而且還是大大地向上跨了一大步,如今已是正五品官員。

  雖說在京城的大街上隨便碰一個都有可能是三品、四品的官員,一個五品武官真的沒什麼,可是對於寧家這種起點的家庭,卻足夠他們喜出望外。

  試想寧忠平五年前還只是秀水縣威武鏢局的一個鏢師,而寧家也只在秀水縣黑水鎮開了個小雜貨鋪,日子也不過比別人家過得略好些,不至於挨餓受凍罷了。

  寧忠平走鏢無意中救了一對母子,沒想到與如日中天的鎮國公府搭上了關係。

  正是寧忠平這次無意相救,有了蘇誠志一家認祖歸宗的契機,寧家才能進京,寧忠平也才有機會進入官場並步步高升。

  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卻也有因有果,除了好人有好報,自然也離不開寧忠平自己的努力。

  只是寧家沒有什麼底蘊,雖說寧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也過越好,可是在諾大的京城最多也不過小富罷了,要說貴越是遠遠談不上的。

  寧忠平心裡十分清楚自己能夠升這麼快,有自己的努力,卻也離不開鎮國公府的支持,他若還想更進一步,需要更多的軍功。

  要博軍功,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前往戰場,但是自東凌國大敗北辰國,北辰國不得不與東凌國議和之後,連蠢蠢欲動的柬鷹國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得知聖上有意派陸瑾康前往勃泥城,寧忠平心動了。

  雖說陸瑾康此去勃泥城只為完善勃泥城的防務,要博軍功並不容易,可他心裡明白得很這依然是個機會,特地向陸瑾康提出要跟著他去勃泥城。

  陸瑾康比誰清楚寧家上家最需要的是什麼,同時也清楚蘇雲朵對寧家和寧忠平的感情,就算寧忠平不開口,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提挈寧忠平的機會。

  既然寧忠平開了口,陸瑾康在挑選隨行官員的時候,挑的第一個人就是寧忠平。

  雖然經過數的調養,沈氏的身子有了長足的進步,比起一般人還是要弱許多,加之寧華臻已經啟蒙,家裡實在離不得人,故而沈氏和寧華臻都不會跟著同去。

  倒是寧家大房最小的兒子寧華有,得知寧忠平即將前往勃泥城,就一門心思想要跟著他們一同前往。

  寧華有與蘇澤軒同齡,是寧家這一輩中除了剛開蒙不久的寧華臻以外的唯一讀書人。

  寧家因為在黑水鎮開了個雜貨鋪,又有寧忠平走南闖北保鏢抑得血汗錢,家境說起來還算不錯,寧華安三兄弟都被送去讀書,只可惜上面兩兄弟比起去私塾讀書更愛跟著寧忠平習武,只有寧華有表現出對讀書的熱愛,而且也很有些天分。

  雖說寧忠平和沈氏更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如今也的確有了自己的兒子,不過夫妻倆對寧華有始終都有著不同的情分。

  寧家到了京城之時時間有些不太湊巧,過了京城學堂書院招生的時間,寧忠平到處打聽,終是替寧華有找了家不錯的私塾,讓寧華有不至於失學。

  待第二年春,寧華有成了蘇氏族學一名新生,很得先生們的喜愛。

  一晃幾年過去,已經成為京城一員的蘇澤軒已然通過了秀才試,已經是一名小秀才了,可寧華有卻連場都沒下過,這讓寧華有十分苦悶,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寧家祖籍在燕山府的秀水縣,根據科舉制度,寧華有要下場參加科舉,就得從秀水縣的縣試開始一步步走向京城的會試。

  寧華有是寧家大房最小的孩子,雖說十五歲的年齡在這個普通可以成親的時代,並不算小了,可要讓他獨自一人回秀水縣參加考試,寧家從上到下卻沒一個能放心的。

  於是眼見著與自己一般大的蘇澤軒已然是個小秀才,而自己卻連下場試試的機會都不曾有,寧華有的心裡自然有著各種情緒。

  如今已是六月初,今年各地的縣試、府試和院試已經結束,寧華有再一次錯過下場的機會,他將目標放在明年,只是家裡總不放心他一人獨自回燕山府,他明年回燕山府參加考試的事依然還沒有定論。

  如今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自然不肯放棄,不過寧華有並沒有與家人明說,只說自己要藉此機會去外面看看,增長增長見識。

  總之寧華有想跟著寧忠平前往勃泥城,名為遊學,實則目標是參加明年的縣試、府試和院試。

  寧家長輩們連寧忠平去勃泥城都表示反對,心裡糾結得很,對於寧華有一個讀書小郎跟著去勃泥城自是多方勸阻,堅決反對。

  寧家老兩口是真的有些被去年的戰事被嚇到了,雖說最終寧忠平平安回來,只受了些不太重的傷還攢了不小的軍功升了官,可他們到底年齡大了,更希望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守在一起。

  更何況寧忠平如今已是五品官,在他們看來已經是祖上積德,祖墳冒煙了,就算他們再無知,也知道寧忠平再要往上去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自是不希望寧忠平拿自己的命去博前程。

  雖說經過寧忠平的多方解釋,兩老人無奈點頭,可是對寧華有也要跟著去勃泥城,卻有許多的不贊同。

  這讓蘇雲朵尤其慶幸自己沒有同意寧華安跟著自己前往勃泥城。

  自從康雲牧場的事公之於世,寧華安不止一次向蘇雲朵申請調往康雲牧場,皆被蘇雲朵無情拒絕。

  不是牧場不需要寧華安,而是蘇雲朵清楚,寧家老兩口年齡大了,比起賺錢謀前程,他們更希望一家人團團圓圓。

  再說牧場多一個寧華安不多,少一個寧華安也不會出任何問題,而楊家集這邊則不一樣。

  自從陸瑾康將寧忠平抽調回京城的禁軍當差,寧華安就成了蘇雲朵的左臂右膀,楊家集需要有寧華安這樣一個人替她看著。

  也就是說比起讓寧華安去康雲牧場,將寧華安留在楊家集更給發揮他的作用,同時也能滿足寧家老兩口的意願,畢竟從楊家集回京城馬車也不過兩個時辰,快馬加鞭的話半個時辰可達。

  對於寧忠平跟著他們去勃泥城,開始的時候,蘇雲朵也是有些猶豫的,她心裡十分明白沈氏和寧華臻不可能跟著去勃泥城,讓寧忠平跟著去,令蘇雲朵總有一種生生拆散人家恩愛夫妻的罪惡感。

  待她與寧忠平私下談過之後,終於還是認可寧忠平隨行。

  就算寧忠平無心繼續往上爬,寧忠平想要在官場中站穩腳跟也還是需要繼續積攢軍功。

  雖說東凌國與北辰國議和了,邊境不會有什麼戰事,積攢軍功的機會並不大,卻並不表示完全沒有,總歸比留在京城,邊境有著更多積攢軍功的機會。

  更重要的一點,蘇雲朵需要寧忠平為自己的牧場把個關。

  蘇雲朵自己沒有辦牧場的經歷,寧忠平雖說也沒有辦牧場的經驗,可他擁有十幾二十年走南闖北見的經歷,自是多識廣,按蘇雲朵的話來說,寧忠平走過的橋都要比她自己走過的路還長,縱然寧忠平和陸瑾康此去勃泥城有著他們自己的使命,並不能幫她她多少,也不可能時時陪在她身邊,可是只要一想到寧忠平和陸瑾康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蘇雲朵一顆忐忑的心就能安心許多。

  不過外婆外公年齡大了,該安撫的還得安撫,總不能讓老人家提著一顆心時時擔心他們在外的晚輩。

  寧外婆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寧外公就有些不濟了,這兩年身子骨越來越不中用了,一年裡總要生幾場病。

  幸虧有個醫術越來越高明的外孫蘇澤臣隔三差五送醫送藥,又有孔家醫館,每次寧家有人生病都會在第一時間趕來,故而寧外公每次生病看著來勢兇猛最終都能化險為夷。

  「外公外婆,你們且寬心,這次我們去勃泥城時間並不會太長,待夫君和小舅他們完成勃泥城的防務,即能回京。」蘇雲朵先讓兩老人家說了個痛快,這才開口安撫。

  「你小舅也是這樣說的,還告訴我們沒有一點風險。可那勃泥城原本是北辰蠻子的城,那裡住的都是些蠻子,真沒有風險?」寧外公看著蘇雲朵,眼中有著濃濃的憂心。

  蘇雲朵心裡微微一頓,寧外公這話說得還真沒錯,自從勃泥城被東凌國收入囊中,城裡已經發生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爭鬥甚至針對官員的刺殺,陸達以及陸瑾臻兄弟幾個都曾經遭遇過刺殺,雖說次次有驚無險,也經過了數次梳洗,已經成為東凌國土大半年的勃泥城,依然算不得安穩。

  這也是陸名揚和安氏堅持決反對帶上歡哥兒的重要原因,也是陸瑾康和蘇雲朵最終決定退一步的重要原因。

  只是這些事自然不能告訴寧家老兩口,若不然他們哪裡還能安心過日子?

  「外公外婆寬心便是!勃泥城即成了咱東凌的國土,城中居民自是咱東凌的國民,自然也得守咱東凌的規矩,別說城裡早就有咱東凌的官衙,這次我們過去,聖上還特地讓夫君帶了一隊人馬,小舅如今已是五品官員,身邊配有四個護衛,功夫個個都不比小舅弱,定能護小舅安全。」面對寧外公憂心忡忡的目光,蘇雲朵只微微愣了愣,轉眼就笑吟吟地說道。

  蘇雲朵這話沒有一絲作假,此去勃泥城,聖上的確讓陸瑾康從禁軍中挑了一隊人馬,而寧忠平身邊也的確多了四個貼身護衛,這四個護衛都是陸瑾康與寧忠平親自前往暗衛營挑選出來的,身上功夫也許比不上陸瑾康,卻絕對可以與寧忠平一拼。

  這些日子這四個護衛幾乎日日與寧忠平同進同出,自然是寧忠平為了安老人家的心,特意帶著他們來寧家眾人面前秀一秀存在感。

  「可是,你小舅居然答應了帶著有哥兒!他一個讀書人不好好留在學堂讀書,去勃泥城能幹啥?」這次是外婆擰著眉,聽這語氣蘇雲朵就知道寧家至今還沒同意讓寧華有同行。

  這次蘇雲朵笑出了聲:「外婆你可別這樣說,讀書人可不能只坐在課堂里死讀書,聖人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不是要等著院試的成績,臣哥兒只怕是要跟我們一同走的!」

  沒錯,剛剛十三歲並醉心學醫的蘇澤臣今年自覺提出要下場試試,結果縣試和府試都得了第一,正等著府試的成績,他已經說服了家中長輩,只要他能中「小三元」,就讓他跟著蘇雲朵他們一同去勃泥城。

  萬萬沒想到好事多磨,今年京城的秀才院試出了點岔子,院試考完已經將近大半個月了,卻至今還沒有公布院試成績,蘇澤臣跟著去勃泥城的夢想隨之破滅。

  說到這裡,就想起昨日去東明坊時蘇澤臣那張苦瓜臉,蘇雲朵不由又抿嘴笑了笑,接過大舅母替她剛需的涼茶抿了一口,繼續笑吟吟地說道:「表弟堅持要跟著我們同去,必有他的想法。我看啊,除了想跟著去長長見識,必是打算明年下場試試。你們且放心,我會親自陪著表弟回燕山府參加考試,以表弟的學識,一個秀才應該是跑不掉的,你們只管在京城等著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