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朵真的挺擔心蘇誠志的一通胡思亂想會讓動搖他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可是她也這種時候她說再多也無濟於事,既開解不了蘇誠志心頭的鬱結,還有可能暴露自己,倒不如裝什麼都看不到,於是對著蘇誠志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爹爹要不要起來坐會兒?」
蘇誠志默默收回盯著屋頂的失神目光,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就點了點頭。
他如今的身子太弱,雖然努把力他自己也能勉強坐起來,只是需要在背後墊靠些東西坐不了太久,可是總躺著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
在蘇雲朵的幫扶下蘇誠志背靠寧氏這幾天特地趕製出來的靠墊坐穩,蘇雲朵拿碗準備量出晚上這頓一家人需要的糧食。
「你爺他們只怕今日不會回來了。」蘇誠志隔著門帘看向外面半晌才幽幽地說了句,然後掃了眼放在牆角那個裝糧食的瓦罐問道:「家裡的糧尚能支撐幾日?」
若只有老宅那邊給的那三十斤黑面,如今只怕已經見底的,不過因為還有寧忠實送來的糧食加上昨日柳東林送來的白米,家裡的糧食勉強還能支持一些時日。
不過蘇雲朵卻給蘇誠志一個含糊其辭的答案:「若沒有大舅送來的糧和村長大伯送來的米麵,早兩日就該餓肚子了!」
柳東林送了多少白米,蘇誠志是知道的。
寧忠實送來的糧到底有多少,若蘇雲朵不明說,蘇誠志還真不知道,因為蘇誠志對那日的記憶整個就是不清不楚的。
當然寧家的家底在那裡,就算送了來又能送多少呢,若不能要回廩米,他們一家總歸逃不過餓肚子這個結果。
蘇誠志又看了蘇雲朵一眼,神色更加複雜,蘇雲朵只當看不到蘇誠志的目光,掀開放糧食的瓦罐從中量出半碗糙米,這是他們姐弟加寧氏晚上的糧食,然後再從柳東林送來的那個布袋裡抓了兩把白米,這是準備給蘇誠志熬粥用的。
事實上從蘇雲朵的動作中蘇誠志已經大致估摸出家裡存糧的情況,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家裡的糧果真不多了!
他真的要坐等爹娘而不作為嗎?
作為蘇家子,蘇誠志太清楚蘇富貴夫婦的脾性了。
只要蘇富貴一直避而不見,楊氏就會以此這藉口拒絕給糧,他們這一家真要這樣挨餓下去?
蘇誠志雖然在鎮學教書,可是從來不曾錯過一次農忙,他自然十分清楚家裡到底有多少存糧。
雖然前兩年收成不好,可是今年卻是個豐收年。
除去收成不好的沙地下等田,蘇家有近二十畝良田,因為他的秀才功名無需納稅,家裡糧倉堆得滿噹噹的,哪至於要剋扣他這一房的糧食?!
可是他現在的身子骨連坐著都難以維持,如何去老宅要糧?
想及此蘇誠志對著自己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蘇誠志這突如其來的自罰,把蘇雲朵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中的碗全都砸在地上。
看著蘇誠志嘴角的血絲,蘇雲朵急得一頭汗,隨手將碗往地上一放,撲過去就抓住蘇誠志還要捶胸的手失聲道:「爹爹!」
隔壁的寧氏自然聽到這邊的動靜:「朵朵,你爹怎麼了?」
「娘,你別急,爹爹沒事。」蘇雲朵心裡一驚,連忙穩住心神,一邊提聲安撫寧氏,一邊輕輕掐了掐蘇誠志的掌心。
蘇誠志在蘇雲朵抓住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舉動驚嚇到蘇雲朵了,此時在蘇雲朵的暗示下也儘量穩住自己提了提聲音:「阿玉,我……咳咳……我沒事,莫慌。」
隔壁的寧氏總算被父女倆哄住了,隱約間從隔壁傳來寧氏與蘇澤臣溫柔的說話聲,父女倆不約而同地長出了口氣。
蘇雲朵趁機給蘇誠志把了把脈,索性蘇誠志並無大礙,再次鬆了口氣,高高懸起的心緩緩落在了實處,卻正對上蘇誠志探究的目光,心裡不由微微一窒,垂眸退開些許,那乖巧的模樣仿佛剛才上前把脈的人並不是她。
「朵朵這診脈的手段倒是越發老練了。」蘇誠志果然起了疑,上下打量了蘇雲朵片刻之後發出一聲感嘆。
蘇雲朵被蘇誠志打量得有些無措,半晌才咬了咬唇低聲道:「我……以前我也有看爹爹收藏的醫書,覺得甚是無趣。
可是,可是那日被雲英姐推倒磕到腦袋醒過來以後,腦子裡好像多了許多東西,再看醫書就突然開了竅,那些藥草的藥性、人體的穴位還有各種脈相,似乎早就印在我的腦子裡。」
蘇雲朵這樣說也不算錯,她就是那天蘇誠志被送回葛山村,蘇雲朵被蘇雲英推倒傷了腦袋才來到這裡的。
雖然蘇雲朵的話聽起來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蘇誠志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蘇雲朵,漸漸地眼睛卻越來越亮,最後頗有些興奮地看著蘇雲朵:「這,這還真是因禍得福,我們朵朵這是打開靈智了!」
打開靈智?原來還可以這樣想!
蘇雲朵不由一頭黑線,早知道是這樣,那她這些日子掩飾來掩飾去,還真是十分可笑!
卻聽蘇誠志繼續說道:「所以你早就給爹爹把過脈,所以你才會一直堅持爹爹的病並非肺癆,所以你改了爹爹的藥方子……爹爹沒用啊,我的朵朵如此聰慧卻受了那麼多的苦難……」
自責的蘇誠志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捂住雙眼久久不能語。
蘇雲朵是真的沒想到蘇誠志不但就這麼輕易就相信了她的話,而且還往藥方拓展開來,心思倒還真是敏銳。
在驚心之餘,蘇雲朵又覺得十分欣喜,蘇誠志沒有懷疑她的話對她來說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看著自責不已的蘇誠志,蘇雲朵的心裡更是一陣陣欣喜,如果蘇誠志能夠一直維持現在這種心態,她相信再面對蘇富貴等人,他必定會多替他們姐弟幾人考慮,不會再繼續做那等愚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