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營顧名思義是在京城的西郊,就在離這個莊子不遠的山裡。
不過半個時辰,陸瑾康一行就拖著兩根鐵棍子回來了。
準確地說一根是鐵棍,長丈許,粗如嬰兒手臂,一根則該叫鐵條,也是丈許長度,蘇雲朵看了看,直徑如前世的一元幣大小,一頭尖尖的,也不知是臨時做的,還是本就如此,倒是與蘇雲朵原先想要向陸瑾康借用的工具不謀而合。
只是陸瑾康的那張臉卻有些臭,待寧忠平看清隨他一同來的還有兩個人也變了臉。
蘇雲朵好奇地看看陸瑾康又看看寧忠平,待她弄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麼人時,瞬間就明白了陸瑾康和寧忠平為何會變臉。
一同前來莊子的兩個人中,那位年長些的正是陸瑾康此前所說的孫浩,官拜正四品兵部郎中,為西大營兵器廠的主官。
年輕的那位姓楊,名平治,也在兵部供職,官拜從四品員外郎,為兵器廠副官。
能讓兵器廠的主副官同來,必定不可能僅僅只是陸瑾康借用了一根鐵條一根鐵棍之故,吸引他們前來的想必正是蘇雲朵這個引水下山的工程。
時已近申初,蘇雲朵所定的那數十棵竹子在彭莊頭一行的努力和張平安帶著人的協助下,已經全部砍了回來,正堆在山谷邊緣。
雖說夏季的白日相對較長,想要完成引水工程,自是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陸瑾康雖說沉著臉,安排起事情來依然有條不紊。
通竹節不但是個力氣活,事實上也是件技術活,需有人拿起鐵棍或鐵條使勁,自然就得有人扶好竹子,需得雙方配合方才成事。
開始的時候,因為配合不當,不僅沒能通開竹節,還差點傷了人。
好在陸瑾康很快就找到了問題所在,將自己帶來的護衛和莊子裡的這些人手打散了重新組合,再配合時就有了些模樣,不多時就漸入佳境。
經過初步試驗,先用那根帶了尖的鐵條通開竹節,再用粗的鐵棍,可以事半功倍。
於是陸瑾康將人手分成兩組,一組用鐵條先通開竹節,再由另一組用鐵棍擴大戰果。
通開的竹節,由陸瑾康和寧忠平親自帶著人,按照蘇雲朵事先所言,細頭套小頭,一路往上下排去。
在整個鋪排過程中,陸瑾康和寧忠平應該是出於對蘇雲朵的保護,很有默契地選擇了儘可能不將蘇雲朵拉進來。
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倒是毫無壓力地將難題拋給了跟著他們同來的孫浩和楊平治。
能在兵器廠當主副官,孫浩和楊平治自然也不弱,就算先前陸瑾康去借工具的時候對他們還有所隱瞞,讓他們聽得雲裡霧裡,這會兒卻已經將這個引水工程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雖說蘇雲朵很想親眼看著這個引水工程從搭建到完工的整個過程,卻也知道這裡已經不再需要自己,又有寧忠平時不時給她打眼色,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還是下山去吧。
莊子裡突然來了兩個「大官」,寧氏就顯得有些緊張了,不知該如何招待來人,偏今日陸老太太帶著吳嬤嬤去了另外一個莊子巡察,寧氏不放心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將自己身邊的陳嬤嬤也一同派了出去,雖說寧氏身邊有個半夏還有個林嬤嬤,這兩人原先並不是在陸老太太身邊當的差,到底見識上欠缺了些,並不能給寧氏什麼好建議。
此刻見蘇雲朵帶著紫蘇和白芷下山來,就如同見了救星,寧氏幾乎是撲向蘇雲朵,那慌張的樣子,令蘇雲朵還以為外出的陸老太太出了什麼事呢。
待聽明白寧氏的如此慌張的情由,蘇雲朵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幾日寧氏跟在陸老太太身邊,看似長進了許多,可一旦離了陸老太太,遇事還是慌張無措,看來改造寧氏的道路還很長。
雖說蘇雲朵這一聲嘆並沒有嘆出聲,面上多少還是帶了些許出來。
寧氏拉著蘇雲朵的手不由地緊了緊,片刻之後才緩緩鬆開,侷促地看著蘇雲朵,仿若犯了大錯的孩子:「我,我……」
「娘,今日他們過來,無非是好奇咱們那個引水工程罷了,您不必緊張,只需將他們當成普通的客人即可。此刻天時已然不早,娘可安排廚房備是一桌兩席面,表哥那個莊子裡送來的西紅柿和辣椒應該還有吧。」蘇雲朵輕輕拍了拍寧氏的手緩緩道來。
蘇雲朵平緩的聲音很好地緩解了寧氏的緊張情緒,混亂的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西紅柿和辣椒都還是,你舅從城裡回來的時候,又帶了些新鮮的牛肉,都掛在井裡鎮著呢。殺兩隻著雞,再讓人去塘里撈些魚蝦,你看可以不?」
寧氏冷靜下來以後的安排還算妥當,蘇雲朵點頭略做些補充。
寧氏讓半夏去廚房下菜單,蘇雲朵順便讓人多送些先前就讓廚房熬好的綠豆百合湯去山谷里,千萬別讓人中了暑氣。
待一切安排妥當,寧氏看著難得輕閒下來逗著蘇澤睿玩耍的蘇雲朵就顯得有些怔忡,半晌才幽幽嘆了口氣道:「比起朵朵來,娘真是太沒用了!」
蘇雲朵生怕寧氏又鑽了牛角尖,拍了拍在自己懷裡扭成麻花的蘇澤睿讓他安靜,笑著對寧氏道:「娘可千萬莫要妄自菲薄,剛才娘的安排就已經很是不錯了,我最多也不過只是提醒了娘一句罷了。」
寧氏又哪裡會不明白蘇雲朵這是在安撫她,心裡更覺得自己很是沒用,卻也激起了她早些年被楊氏和小楊氏磨去的好勝心。
她是當娘,不能一遇事,就讓女兒擋在自己面前,眼看女兒就要及笄,一兩年間就該出嫁,這個家總歸還得她自己支撐起來才是。
寧氏緊了緊自己的手,再次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爭氣。
陸老太太回來的時候,天色將近酉正時分了,而山谷里的泉水也如願引下了山,倉庫前頓時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