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朵正站在神泉山莊高高的小樓上默默地看著遠處的山坡,這裡的視線很好,雖然那個山坡離這裡遠了些,卻還是能夠隱隱約約地看個大概。
此時此刻蘇雲朵的心情十分複雜,各種情緒在心頭翻滾。
早在老大夫帶她離開村口的時候,蘇雲朵的心裡就已經意識到蘇雲英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
當她聽到蘇雲英就在鄉親們的面前被殷寶活活打死,心裡又驚又懼,深切感受到這個世道普通人的性命賤如塵土。
當她聽到蘇誠志不但給蘇雲英收屍,還答應蘇雲英要將她葬在東山的墳地里,心裡又有說不出的惆悵,她這個爹啊!
蘇雲朵被老大夫帶離村口之後再沒出現在村口,她並沒有親眼目睹這場血腥,更無從勸阻蘇誠志替蘇雲英收屍。
當然就算她在場,只怕也勸不了聖父情結爆棚的蘇誠志。
早在倉先生表明「誠意」的時候,老大夫就看清了蘇雲英的下場。
為免那些血腥的場面污了蘇雲朵的眼睛,老大夫不但將蘇雲朵帶回神泉山莊,更是催著蘇雲朵給他研製肉鬆。
為讓蘇雲朵安心,老大夫特地讓孔老夫人找了個藉口邀請寧氏帶著小兒子蘇澤睿到神泉山莊一聚,讓寧氏免了應付村里那些好事婆娘的說三道四,
不僅如此,老大夫還特地差了銅山在村學散學的時候將蘇澤軒和蘇澤臣一併接來神泉山莊。
神泉山莊大三進的院子目前也就住著幾個人,除了給陸瑾康等人留了專門的院子,孔老大夫為了能夠隔三差五邀請寧氏到神泉山莊陪她說話,在神泉山莊蘇家人有專屬的房間。
在蘇誠志和蘇雲朵沒回葛山村前,寧氏母子在自己家的時間只怕都沒有在神泉山莊多,神泉山莊幾乎成了寧氏母子的第二個家。
雖然老大夫不讓蘇家人面對那個血腥的場面,不過他並沒有封鎖村口的消息。
蘇家遲早要落戶京城,要在那樣的大宅門裡生活,以後像今日這樣的骯髒事、血腥事自是不會少,讓他們聽聽就當多些經歷多些見識。
於是村口發生的一切,包括蘇雲英的下場以及蘇誠志對蘇雲英的承諾、蘇雲玲來了以後的言談舉止,一一報到了神泉山莊。
「我爹居然答應蘇雲英要將她葬在東山墳地里?」當蘇誠志答應蘇雲英替她收屍並許諾將她埋在東山墳地的消息傳到神泉山莊,蘇雲朵眉頭皺得快能夾住一隻蒼蠅,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評價她這個爹了。
對於蘇雲英的死,蘇雲朵的心裡其實也很不是味,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被活活打死,而且將她打死的還是她的枕邊人。
曾經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的蘇雲朵,對此真的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再難接受,她也知道在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故而蘇雲朵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平淡些,只是手中做的事卻頻頻出錯,最後老大夫不得不給紫蘇使了個眼神,讓紫蘇陪著蘇雲朵到處走走散散心定定神。
蘇雲英若是個安分的,又怎會有今日?
她在流放途中幸運地被殷寶看中得以脫身免去她的流放之苦,雖然只不過是殷寶的妾侍之一,到底讓她過上了她一心嚮往的吃穿不愁穿金戴銀的生活,
偏偏一朝得寵心界頓高,蘇雲英完全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在東凌國的律法中,良民為妾並不需要與主家簽下賣身契,而且良妾不通買賣更不能打殺。
但是像蘇雲英這樣落入賤籍後被買回去當妾侍的,在府中的地位並不比奴婢好多少,生死與奴婢一樣完全掌握在主家手上,主家想賣就賣想殺就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故而殷寶就這樣將蘇雲英打死並不觸犯律法。
蘇雲英的死帶給葛山村一場驚嚇,終於掐滅了某些人的慕富情緒,葛山村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寧靜安詳,村學更是因為蘇誠志的回歸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書聲朗朗。
蘇誠志中舉的慶祝宴並沒有因為蘇雲英的死也有所延誤,依然定了九月十八這一日。
這些日子蘇雲朵看似平靜,卻難得與蘇誠志照面,每日以研製無肉香味的肉乾和肉鬆為由早出晚歸,多半呆在神朱山莊,一般都在用過晚膳後才會下山回家。
初時蘇誠志還沒太在意,他是真的以為蘇雲朵專心於研發。
眼看次日就要家裡就辦宴席,可是蘇雲朵卻意興闌珊,蘇誠志這才覺察到蘇雲朵的態度有些問題,有些不安地問寧氏道:「玉兒,你可有覺得朵朵最近有些不對頭?」
寧氏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說蘇誠志不關心兒女吧,每日裡都會問問兒女的情況,說他關心兒女吧,直到今日才察覺到蘇雲朵的異常。
這段時間寧氏得了孔老夫人許多提點,漸漸地也有了些許改變,此刻對面蘇誠志的詢問,不再如以前那般和盤,而是故作不解地問道:「朵朵每日都在忙,哪裡有什麼不對頭的?」
蘇誠志眉頭皺了皺,寧氏一向是個挺細心的人,難不成真的是他多心了?
將這些日子蘇雲朵的表現在心裡過了一遍,蘇誠志還是覺得有問題。
以前家裡的事都是蘇雲朵忙著忙後,這次慶祝宴蘇雲朵卻連手都不曾伸一把,全靠寧氏帶著魏氏婆媳幾個忙碌。
明日家裡請的除了全村的人還有些親朋好友,單單葛山村的人就已經不少了。
葛山村雖小,怎麼說也有三十來戶人家,平均下來一戶怎麼也得有五個人,也就有一百五十人,十人一桌也得辦上十五桌,更何況還請了些其他的親朋好友,怎麼也得要開二十桌吧。
就這麼幾日下來,寧氏好不容易意養得圓潤起來的臉眼看著就瘦了下去,卻始終不見蘇雲朵提手助一臂之力,這樣的蘇雲朵怎麼會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