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雲朵盡心盡力教導肉乾製作技藝的時候,別院迎來了一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客人。
因為這位客人的到來,陸瑾康再次出現在府城。
這是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雖然長途跋涉而來,精神卻十分矍鑠。
據紫蘇介紹這位老太太曾經也是陸家的家生子,很小的時候就在陸家那位姑老太太面前伺候,在陸老太太出嫁的時候,順理成章就成了陸老太太的陪嫁丫頭。
那一年陸老太太十五歲,這位老太太同樣也是十五歲。
因能說會道又機靈有眼色,故而一向深得陸老太太看重,直到二十歲那年才在陸老太太的堅持下嫁給了陸太太嫁妝鋪子裡的大掌柜。
陸老太太在她出嫁那日親手將老太太以及大掌柜一家的身契都交還給她,從此老太太一家都是良民。
老太太的兒子沒什麼大的作為,就是兢兢業業地跟著她的男人在陸老太太的鋪子裡當著掌柜,可是她卻有個極其爭氣的孫子,十八歲那年高中探花,昔日陸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如今已經是令人尊敬的老夫人了。
老太太因為是陸家的家生子,在陸老太太面前當差的時候只名喚彩琴,嫁入夫家索性就隨夫姓了張,如今人人尊稱她一聲「張老夫人」。
紫蘇說起這位老太太的時候,那是滿臉的羨慕和敬仰。
想想也是,這個時代若非得主子賞識,一日為仆終身為仆,像這位老太太這樣的雖說並非絕無僅有,也定然是鳳毛鱗角。
雖然沒人告訴蘇雲朵這位年邁的張老太太為何不遠千里從京城來燕山府的目的,待紫蘇一一道出張老太太堪比傳奇的人生,蘇雲朵的心裡就有了確切的猜測。
這位老太太必定是代陸老太太來燕山府打先鋒的!
既然張老太太原本是陸老太太的陪嫁丫環,還深得陸老太太的賞識,自然對那位蘇知府蘇凌安的長相十分熟悉。
蘇誠志的長相除了那雙眼睛並不像老蘇家的人,那麼他的長相應該與蘇凌安更為相似些。
陸瑾康也好,老大夫也好,都曾經有意無意地在蘇雲朵面前提過數次,蘇誠志還有跟蘇誠志長得有幾分相似的蘇雲朵與京城蘇家的人很有幾分相似。
果然張老太太在見到蘇雲朵的時候,就有些激動難耐了,待她遠遠見到蘇誠志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所幸因為蘇雲朵的堅持並非直接見面,若不然張老太太指不定上前一把抓住蘇誠志直接喊「姑爺」了!
就算現在隔著一個小花園,張老太太依然不住地念叨:「太像了,太像了,簡直與當年的姑爺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那走路的架勢,太像了!從背後看去,老身都以為那就是姑爺。」
雖然張老太太這話有些誇張,隔著一個小花園,張老太太年紀那麼大了,眼力哪裡還有年輕的時候那麼好,可是就這麼遠遠一眼,蘇誠志的長相、氣度還有走路的身姿,怎麼看怎麼像她家那個姑爺。
張老太太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她是真心替她的姑娘陸老太太高興!
張老太太伺候了陸老太太十多年,陪著陸老太太一起長大,陪著她嫁人入蘇家,陪著她度過初到蘇家最艱難的那幾年,主僕情誼非同一般,她最清楚陸老太太心裡的苦楚。
陸老太太是鎮國公府的嫡出姑娘,是現任鎮國公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以她的身份就算嫁個皇子也絕非不可能,可她偏偏在見過蘇凌安一面之後,就對蘇凌安情根深種,心甘情願嫁給比她大了整整十六歲的蘇凌安當繼室,卻因沒能替蘇凌安誕下一男半女而倍受指責。
可是沒能誕下一男半女哪裡能怪得了陸老太太,當年若非被家族所逼,蘇凌安也不會外放,陸老太太更不會出京,那樣的話也不會在路途上落胎而傷了身子從此不能再生育。
蘇家有那麼幾個老頑固卻硬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怪到陸老太太身上,若非陸老太太家世夠硬,作為兄長的鎮國公夠強勢,陸老太太只怕早被蘇家那幾個老頑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陸老太太在得知自己傷了身子也許無法再懷孕以後,曾經多次勸蘇凌安納妾,卻一次次被蘇凌安拒絕,只讓陸老太太安心調理身子。
陸老太太這一調理就是將近十年,年近三十確定生育無望,陸老太太不顧蘇凌安的反對,親自給蘇凌安買了個妾,這個妾就是蘇誠志的親娘,老蘇家的女兒蘇嬌娘。
蘇嬌娘雖然進了知府後院,蘇凌安卻一直沒肯進她的房,直到陸老太太以死相逼才在蘇嬌娘入府一年後與蘇嬌娘圓了房,待確定蘇嬌娘懷上了就再也沒進過蘇嬌娘的房間,可也因此與陸老太太之間也生出了些許隔閡。
原本恩愛的夫妻走到這一步,陸老太太既安慰又傷心,在蘇嬌娘六個月的時候,確定蘇嬌娘肚子裡懷的是男胎,就以身子骨不適應北地生活為由,堅持啟程離開北地回到京城,沒想到這一別就成了永訣,陸老太太卻躲過了戰亂得以活了下來。
蘇知府的死訊傳到京城,陸老太太當即昏倒,悲痛欲絕的陸老太太一病不起,是蘇誠志的消息才讓她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氣。
「當時我幾乎日日陪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每日都要說上幾籮筐的話,可她就是半死不活地盯著帳頂沒有一絲生氣,直到提及蘇姨娘替蘇凌安生下來的那個兒子,她的眼珠子總算動了,慢慢地眼中有了神采。
我和她身邊的人就這樣死命地將話題往那個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否還活著的嬰兒身上扯,總算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只可惜所有的線索似乎被人刻意消除,可是姑娘始終不氣餒,三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地尋找,只要有人往北方來,就會被她託付一句,將近三十年的尋找一無所獲,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張老太太拉著蘇雲朵的手滿心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