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蘭迪的取捨

  「你越是逃避,就越能說明你心中的在意!你在意那次失敗,這說明你心底還存在著一絲渴望!變得強大,然後復仇的渴望!既然如此,就請收下這滴血液吧!在它的幫助下,只需小小的代價,你便能得到常人難以想像的無窮力量!別說區區一把魔劍了,只要你支付足夠的報酬,就算是隱居在大陸各處的半神們,也能被你踩在腳下!」

  昏昏沉沉間,記憶中那個蒼老而枯瘦的斗篷人重新出現在蘭迪.萊因哈特眼前,再次將那瓶暗紅色血漿遞到他手邊。

  只是這一次,當蘭迪.萊因哈特伸手去接的時候,一隻晶瑩白皙的手掌忽然從旁伸出,一把奪過玻璃瓶摔個粉碎!

  「不!」

  蘭迪.萊因哈特瘋狂地撲到地上,想要伸手挽救,可那滴血液卻詭異地滲透揮發,在地面上留下一頭巨龍形狀的暗影。猛烈的疾風忽然暴起,將他吹得倒翻在地。只聽到一聲嘶啞的龍吼,一頭半虛半實的黑色巨龍拔地而起,揮動雙翼沖向雲霄,眨眼間卻又俯衝而下,張著巨口朝他咆哮而落。而那個送他血液的神秘老頭,此時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蘭迪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完全無法動彈,只能驚恐地發出呼喊:「啊!不要!別過來!」

  便在這時,剛才奪走血瓶的素手再度伸出,五指指尖星辰揮灑,飛瀉出二十五顆大小不一的銀色流星。這些流星一經飛出便交織旋舞,化為一張銀色羅網,將黑色龍影兜了個結實。另一隻素手緊跟著捏住一道流星,用力猛拽,銀色落網迅速收緊縮小,「嘭」地一聲將黑色龍影擠成一團黑煙。

  蘭迪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著,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順著兩隻堪稱藝術品的美麗玉手看去,終於看到神秘救援者的長相:「是你!溫蒂.坎貝爾!」

  溫蒂笑而不答,緩緩走近蘭迪,伸出一隻手撫摸他的臉頰。

  蘭迪發誓: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感到最溫暖的時刻。在某一瞬間,那隻手掌心帶給她的溫暖,甚至稍稍勝過了生下他後不久便患病死去的母親。他十分貪戀這種直達內心深處的溫暖柔和,緩緩閉上了雙眼。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劇痛卻出其不意的占據了他的心臟,令他忍不住發出呼喊!

  「啊!」

  蘭迪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牧師學院深處的一間靜室內,方才看到的一切全都不見了。不,有一樣東西,或者說有一個人還在——溫蒂.坎貝爾。這個他熟悉而又陌生的金髮少女正安靜地立在自己身邊,將一隻散發出銀色光芒的小手貼覆在自己胸口。

  「是,是你救了我?嘶!——好疼!」

  溫蒂聽到他的痛呼,冷哼一聲將手拿開:「你果然接受過永死之魂的力量!」

  蘭迪低頭看了眼傷口,發現自己胸前只剩一條淺淺的細線,便撐著雙手緩慢起身:「永死之魂?那是什麼?為什麼我聽上去有些耳熟?」

  溫蒂將沾有血跡的手浸泡在水盆里清洗乾淨:「宇宙誕生之初,茫茫空間中充斥著混沌虛無,唯有永恆之柱這唯一的存在。許久之後的某天,永恆之柱一分為二,一端孕育出唯一神安蒙,另一端孕育出偽神安努!永死之魂就是安努死後留下的一縷殘魂。只要時機到來,它就能以半個禹州作為祭品,讓偽神安努重臨世間!而你獲得的,只是永死之魂無數個容器之一身上的一滴鮮血罷了!」

  蘭迪很快抓住了重點:「無數個容器!如果每個容器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那!那失落大陸怎麼辦?!人類根本不可能是那些容器們的對手!」

  溫蒂聞言露出笑意,那純真淨美的笑容,讓蘭迪的心臟不由跳漏了一拍:「羅寧說你雖然表面上高傲無理,但其實本性並不壞,只是個性格要強,渴望力量的大孩子罷了!現在想來,他果然沒有看錯!」

  「那個臭小子,懂得倒還不少!」蘭迪小聲嘟囔著,並沒有矢口否認。

  的確,在外人眼中,蘭迪.萊因哈特除了「天才蘭迪」的名頭外,更多時候都被當成貴族中異類。高傲並不是值得詬病的缺點,因為他的實力足以支撐起那股傲氣。而她身邊的狐朋狗友們,更是晨風王國上流社會中「趨炎附勢,跟隨強者」的一種常態。蘭迪只將他們看做下屬。想成為他「天才蘭迪」的朋友,那些人還不夠格!

  蘭迪.萊因哈特唯一在乎,並且一直都在追求著的,正是羅寧口中的「力量」!他渴望得到更多更強的力量,站在更高的角度去探尋這個世界。所以乍一聽到羅寧的評價,他不但沒有排斥,反而隱隱生出一種被人理解的喜悅。

  「喂,有個問題請你認真回答我!」溫蒂轉過身,雙手捧著一隻高腳銀杯,裝著半杯清水。

  「請講!」

  「你生在貴族之家,又有著過人的天賦和親密的兄長。為什麼你還會對力量如此執著呢?到底何種欲望在推動著你一路向前?」

  「欲望麼?」

  蘭迪雙眼微閉,目光稍顯迷離,陷入了回憶和夢想相互交織的複雜思緒中:「我,究竟能變得多強?傳奇戰士,半神,甚至是更為渺遠神秘的存在?我一直一直都渴望著,並在不斷尋找著那個答案!我成為中級戰士那天,發現那時的答案無法讓我滿意。我成為高級戰士那天,那時的答案還是不無法讓我滿意!和夏雪也那天,我得到了恐怖的力量,我本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然而我錯了!其實我挺感謝你哥哥的,」

  蘭迪自嘲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並無苦澀,而是輕鬆釋然:「他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所追求的那個答案,直到我的生命和靈魂同時走到盡頭,徹底離開這世界的那天才會有答案!在這之前的一切成果,都只是我偷懶或是放棄的藉口!所以只要我還活著,我就會一直保有這份執著,我對力量的渴望就絕對不會停止!」

  溫蒂不意這貴族少年會說出如此一番話語,愣了片刻才將酒杯遞過去:「既然這樣,那就喝下它吧!他或許不能讓你站得更高,卻能讓你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