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羅寧的回憶

  矗立左右的高樓大廈,光怪陸離的GG牌,以及川流不息的來往行人這些都沒讓羅寧產生一絲親切感。相反在他眼中,那些挺拔入雲的高大建築就像是一群的面目猙獰的石像鬼,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將俯衝而下,用鋼鐵般的指爪將他撕碎。

  「該死!為什麼會是這裡?!」

  羅寧的聲音有點哽咽。那份本來幾乎已經淡化消失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而鮮活,如同一方燒得通紅的烙印,「滋」的一下重新印在他心頭。

  前世的羅寧曾來過這條商業街——這裡是他前世父母爆發爭吵,大打出手的地方。他哭喊著想要阻止兩人,卻被無視,被訓斥甚至被警告!自那以後不久,父母二人離異,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路人,而「家」這個名詞在羅寧心中,也變成了一個美好但卻殘破的夢境。

  「老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鬼地方啊!」羅寧將後槽牙咬得吱吱作響,眼眶微微泛紅,卻又強行忍住了那股噴涌欲出的濕潤。他不願輸給這段回憶,甚至不想承認它屬於前世的自己!

  「羅寧!」凱倫察覺他表情有異,驀地感到一陣恐慌,連忙握住羅寧手掌。哪知就在這時,羅寧忽然低聲說了句什麼,五指忽然爆發出一股巨力,如同一把鐵鉗死死夾住了凱倫掌心。

  「好疼!」

  凱倫的手差點被羅寧捏變形,疼得她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但即便如此她還是隱忍不言,倔強地抓著羅寧不願分開。數分鐘後,凱倫左手疼得失去知覺。好在羅寧終於卸掉了手上的勁道。只是不知為何,他臉上的怨恨與不安卻更加深重,仿佛已經穿透表面,滲入了他的血液和靈魂里。

  「麥姬導師,你快看!那邊好多來自東仙島的人!他們穿的衣服好奇怪啊!」

  麥姬導師伸手攔住想跑過去的學員:「別衝動!先等等看!」

  剛才那聲驚呼讓全神注視著羅寧的凱倫清醒了幾分。她順著聲音方向看去,卻見一群黑髮黑瞳、身穿奇裝異服的陌生身影忽然出現在眾人一側。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在默不作聲地沿街道來回穿行著。唯有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在用陌生的語言激烈爭吵,甚至開始互相推搡。

  但最終吸引住凱倫目光的,還是孤零零站在這對夫妻旁邊的小男孩。這小男孩生著和其他人一般的黑髮黑瞳,看上去和羅寧一點不像。但不知為何,凱倫卻從他身上看到了羅寧的影子。

  「不!你們別再吵了!」羅寧忽然失聲用前世的語言喊叫起來,丟開凱倫一點點往後挪,雙手乃至身體都在輕輕發顫。凱倫左手酸麻,便伸出右手去抓他手掌,入手一片冰涼。

  「冷靜點,羅寧!這是在初級幻境裡!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幻像!」

  凱倫的話並沒讓羅寧好轉。他痛苦地低下頭,嘴裡重複著凱倫無法理解的話語,雖然沒有落淚,但情緒已接近失控,聲音中卻帶了兩分哭腔。

  就在這時,那對夫妻停止爭吵,齊齊瞪了小男孩一眼,然後頭徑直走開消失不見。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多,有不少人甚至是擦著小男孩的身體走過。但數分鐘過去,竟無一人願意停下腳步關心他一句。如此冷漠的舉動,似乎是將小男孩當成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空氣。

  五六歲年紀的小男孩怎能受得了這些?不多時便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眼神中的茫然讓凱倫大為心疼。她正自嘆息,厥感覺右手一緊,整個人被羅寧拉得往地上倒去。

  「羅寧?」凱倫直起上身,發現羅寧也和那男孩一樣癱坐在地,雙眼中滿是孤單失落,幾乎看不到往日的光芒。

  羅寧抬起頭凝視著另一個世界童年時期的自己,臉上時而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時而又咬緊牙關露出不不甘心的怒色,神情無比糾結:「啊,都走了,兩個人全都走了!果然不管怎麼掙扎,到最後都會剩我一人!......不,我不要認輸!我答應過自己的:哪怕只剩最後一絲希望,最後一絲希望......」

  見此情形,凱倫急得雙眼通紅,恨不能代替羅寧承受後者心中的苦悶。只是從頭到尾,他都聽不懂羅寧所用的語言。情急之下,她蹲下身從背後伸出雙臂抱住羅寧,將兩人臉頰緊緊相貼:「夠了羅寧!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我討厭看到羅寧孤單的眼神!最討厭了!所以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我都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凱倫的淚水順著兩張黏在一起的臉頰淌入兩人脖頸,又流到各自的心臟處。與此同時,在凱倫看不到的地方,象徵著狂信者的火焰圖騰,又一次在羅寧的雙眼和額頭上浮現。

  「咦?」麥姬導師心下一驚,忙對眾學員們下令:「你們仔細看看周圍建築和那些行人。這不像是羅寧心裡的畫面,倒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情景,很有研究價值。」

  除凱倫外的學員們聞言回頭,麥姬導師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她趁眾人不注意,悄悄走到羅寧二人身邊,正撞見羅寧忽然驚叫一聲,身上的的狂信者圖騰頓時消散,雙眼恢復了往日光彩。然後他將目光掃過四周,楞了一下後忽然轉過身緊緊抱住凱倫,大口喘著粗氣。

  「羅寧......」凱倫忽然被擁抱,又看到麥姬導師越走越近,羞得臉上發燒閉住雙眼。

  在羅寧的喘息聲和兩人「咚咚」的快速心跳聲外,凱倫聽到麥姬導師停住腳步,開口問道:「我很好奇,羅寧!你的魔法造詣足以與我比肩,按理說不會受到初級幻境的影響才對。但實際上你卻深陷其中,還在環境中創造出這一些列奇怪景象。初次接觸幻術的人的確有可能受到魔法反噬,陷入自己的心結中。難道說,不遠處的那個小男孩正在經歷的事,就是你心中的弱點?」

  羅寧聞言長舒口氣,雙臂卻將凱倫抱得更緊:「準確的說,那是我曾經的弱點!我為人固執、要強而又敏感,全是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但現在又不同了——只要有凱倫陪著我,那一幕永遠都打不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