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挺身而出

  大狩獵——在晨風學院的傳統中,這是一項極為重要、同時又極為私密的活動。除了協助大狩獵進行的那些高手外,其他人無從知曉與之相關的信息。正因如此,學院外的所有人都沒能察覺到晨風學院內正在發生的異變。

  先是一層黑色藤蔓從學院各處的牆角破土而出,如同一股漆黑潮水般扶搖向上,爬到晨風學院四周的內壁上,散發出陣陣讓人頭暈目眩的腐臭氣味。緊接著,在這層黑色藤蔓越過牆壁接觸到陽光的瞬間,它們又像是較上熱水的霜雪般迅速消融,幻化成一團風吹不散的濃鬱黑霧,籠罩在學院上空。

  「發生了什麼事?!」

  最先察覺有異的是剛回到戰士學院的鄧肯。他剛才聽到法師塔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以及那聲緊隨而至的清越龍吟。

  「難道是老院長正在和麥克南大人他們過招?」鄧肯搖頭苦笑,心中好生羨慕斬龍騎士擁有的強大力量。但數秒後,陌生而壓抑的晚鐘聲響徹四野。鄧肯重新回想剛才聽到的聲音,笑容頃刻間凝固在臉上。

  「好壓抑的鐘聲......不對!那聲巨響中,還夾雜著慘叫聲!那時學員們逃命的聲音!老院長如此深愛這片土地,怎麼會......不好,有敵人!」鄧肯霍然轉身,拔劍在手,心中充滿不安。

  便在這時,一團黑霧緩慢聚攏,遮蔽住冬日裡的明朗天空。

  「好濃的腐臭味!不對,這黑霧有毒!」鄧肯感覺有異,發出一聲低吼,體內鬥氣湧出,形成一面半透明的扇形方盾,在他身體四周不停旋轉,這才驅散黑霧帶來的暈眩感。

  「我的頭好暈!」

  「我也是,不好!」

  ......

  身邊的低年級學員一個接一個倒下,鄧肯看在眼中,急在心裡,沖那些發愣的學員們吼道:「還傻站著幹嘛!所有人都給我聽好!發動鬥氣盾牌驅散黑霧,然後把倒下的人抬回屋裡,我這就去找溫妮院長!」

  周圍的十幾名學員聞言一震,立馬照他說的去做,這才免於被毒氣所傷。

  鄧肯餘光掃去,周圍植被紛紛枯死,還沒進入冬眠的鳥雀無一倖免地從空中、從枝頭栽倒地面失去聲息,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他全力奔跑衝鋒,不片刻就來到牧師學院那座神廟正門前。一股凜風從旁吹過,荊烈的身影憑空出現,面色陰沉得幾乎能擠出水。

  「荊烈?你怎麼在這裡,難道......」

  「沒錯,有幾個學員中毒了!平時備用的解毒劑全都無效!但我並非只為這事而來!老院長受了重傷,目前還沒脫離危險!」

  鄧肯腦中一片空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老院長他!......」

  「跟我來!」荊烈奔向神廟內部,一滴水珠從他臉上飄落,被冷風帶到鄧肯手背上。後者這才想起:在其父母死後,荊烈一直都將老院長當做自己生父,他這樣的冰冷硬漢都如此激動,難道老院長...

  他越想越怕,連忙跟著荊烈沖入神廟。

  按照晨風學院的規制,四個分院各有一百多名學員在讀。除去外出歷練和參與各種任務的,約有八九十人留在學院。

  如今這近百名學員全都聚集在神廟內,低年級學員的圍攏在神廟深處的祭壇附近待命,而高年級的學員則三五成群,換上做祭祀時專用的寬大白袍,在吟唱著鄧肯兩人完全理解不了的神秘禱文。

  「鄧肯,荊烈!」

  兩人正在尋找老院長的身影,卻聽到蓋曼元帥的聲音從祭壇上傳來。兩人抬頭望去,只見蓋曼元帥的鎧甲上遍布著縱橫交錯的裂口,臉上頭上滿是塵土,左臂還隱約可見一處血紅。他見二人到來,三兩步跳下階梯,急匆匆地對二人說道:「我已吩咐這裡的學員們到各處分院參與救治!溫妮正在想辦法救活弗拉梅爾!荊烈守在這裡,鄧肯去和索拉斯會和,敵人們很快就會湧入學院。我必須去幫阿瑟一把,他一人對付不來那個怪物!」

  「老院長他!......」

  「情況不妙!傷口處的能量正在吞噬著他的身體和靈魂!溫妮也只能讓他撐得久些!兩位...保重!」蓋曼元帥無奈長嘆,而後轉身離開。荊烈聽說老院長的靈魂正被吞噬,只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乾,軟軟地向地面癱去,卻被鄧肯一把拽住。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呢!」鄧肯眼眶泛紅,但眼神里的動搖隨即便被堅毅取代:「還記得老院長經過的話麼?!學院最困難的時候,連他在內只剩最後七人!那種時候老院長都沒放棄學院,我們又怎敢放棄希望呢!」

  「我去看看老院長!」荊烈接受了鄧肯的勸導,奔向高處的祭壇。鄧肯緊咬著下嘴唇,努力平復著心中的不安,轉身離開神廟,前往發出巨響的法師學院。

  「荊烈院長?請等一下,溫妮院長正在阻止那股魔力繼續侵蝕老院長,你先別去......」

  荊烈輕輕推開身前的學員,小聲說道:「放心,我只在旁邊看一眼,不會打擾溫妮院長的!」

  擠過人群後,荊烈終於看到了籠罩在一層乳白色光芒中的老院長。正如蓋曼元帥所講,老院長的情況很不妙。不但失去了整條右臂,整個人看起來也像是塊乾癟的朽木,皮膚乾枯灰暗,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最讓荊烈感到不安的,還有他臉上的那層灰霧,任憑溫妮院長再如何驅動神術,也無法驅散分毫。

  「溫妮院長!」

  荊烈看到老院長的模樣,早將幾秒前的承諾拋在腦後。但就在他將要邁進溫妮神術的作用範圍之前,一隻白皙的小手卻從旁拉住了他。

  「看來老院長對你很重要呢!」

  荊烈扭過頭,卻見拉住自己的是一個宛若天使般的金髮少女。無論是精緻的面容,還是那種純潔高雅的氣質,都讓人不禁想到這世間的一切美好。

  「你是......羅寧的妹妹?不錯,爸爸媽媽死後,老院長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我不能失去他。」荊烈鼻子一酸,雙眼再度變得濕潤。

  「我明白了!」少女放開荊烈,甜甜一笑:「哥哥擔心我的身份被人發現,總是不許我當眾展示力量!但我還記得他評價莉娜姐姐的一句話。」

  荊烈不明所以:「莉娜姐姐?什麼話?」

  「他說莉娜姐姐是個責任心極重的人。哪怕付出生命,也會不顧一切地與他叔叔爭奪王權!因為對她而言:力量越大,責任就越大!那時的我還聽不懂這話,只覺得莉娜姐姐真了不起。可當我找回了某些回憶後才發現:我和莉娜姐姐,本質上是同一種人!只不過她在乎的是晨風國土,我在意的是大陸生靈!如果我的力量能拯救你珍視的唯一家人,那麼無論如何,我都會挺身而出!」

  說罷,在荊烈無比驚訝的目光中,小女孩雙手合十,吟唱起渺遠空靈的咒文。溫暖的翠綠色自她掌心迸發而出,霎時間充滿了整座神廟,掩蓋住溫妮院長神術發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