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橋上抓到的那個聖誕老人名叫李健,是西林市人,在市中心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水果店。
現在他的老婆和女兒,正焦急萬分地坐在刑偵隊的辦公室里。
他老婆劉萍穿著價值不菲的皮草,時髦的髮型、臉上的妝容,手上的戒指、手鐲,還有脖子上的項鍊,都證明著她的生活比較富裕。
他們家十幾年前就一直做水果店的生意,生活過得幸福美滿,市區房子都有三套。
女兒李音也二十多歲了,今年大學已經畢業,更沒有李健在天橋上說的那樣,想上個學都進不了學校的悲慘經歷。
所以很明顯,李健在天橋上說的那些話,根本就不是真的。
根據她們母女的說法,李健性格老實憨厚,根本沒什麼主見,家裡的事都是劉萍說了算。
李健的個人也沒有什麼不良記錄,信用等級也非常好。
這樣的人會參與到這麼大的搶劫案里,秦如海覺得他應該和那些嫌疑犯一樣,是被人操控了思想,或者說中了什麼催眠術。
「警官,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李健的女兒哭著對秦如海說道,「我爸真的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秦如海道,「但是……今天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他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等他醒了我們會通知你們,到時候還希望你們配合,爭取早點把事情調查清楚。」
秦如海想說的是,法律有脅迫行為、脅迫罪,但卻沒有「精神控制罪」這種說法,因為這種事不管是從醫學還是心理學,都無法準確地判斷。
所以不管是李健,還是前天被帶回來的嫌疑犯,他們的行為都已經觸犯了法律,就要受到法律制裁。
現在只能進一步調查,如果查出他參與了策劃、組織,那就算是被人精神操控的,也要付出承重的代價。
作為一個老資格的偵探,秦如海一直以調查出所有客觀真相為原則,所以他想要竭盡全力,爭取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找到真正的主謀。
但他知道這難比登天。
以前他也學過心理學,對催眠術也有一定的了解,但這種能夠完全操控一個人的催眠術,在去望子山見過大師之前,他真的是聽都沒聽說過。
望子山那位大師有多厲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門衛就有這種水平,他那兩條狗的追蹤能力,甚至比他們整個刑偵隊加起來還要強。
還好那位大師看是站在他們這一邊,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否則他要弄點事情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秦隊快來,李健醒了!」這時孫麗急匆匆地在門口叫道,「你趕緊去看看,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麼回事?」秦如海一邊走一邊問。
「他醒了之後就在發瘋,鬧著要自殺!」孫麗的臉色也是非常疲憊和蒼白,顯然沒有休息好,「用腦袋在牆上撞,還咬舌頭!」
秦如海皺起眉頭,飛快地來到樓下的隔離室。
從單向玻璃看過去,李健已經被結實地綁在一張椅子上,嘴上纏著的厚布條,已經被他嘴裡流出來的血染得鮮紅。
他的額頭上也能清楚地看到一片滲血的跡象,顯然是剛才在牆上撞出來的。
但就這樣,他還是等著血紅的眼睛,拼命地在椅子上掙扎。
秦如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十倍。
「秦隊,」一個隊員面帶憂色地問,剛才為了控制住李健,他的手背都被弄傷了,「他醒了之後,突然就像發瘋了一樣,拼命拿頭撞牆。
「我們見狀衝進去制止,把他按在地上,他又咬舌頭,要不是我們發現得及時,估計他真就把舌頭咬斷了。」
看著裡面李健的樣子,秦如海知道是沒法很好地溝通和交流了。
「讓醫生來給他打鎮定劑,檢查傷勢,」於是他當機立斷地說道,「如果不嚴重,儘量不要送醫院,在裡面弄一張床讓他休息,多派兩個人輪流觀察。」
「是。」隊員又問,「那他要是一直這樣怎麼辦?」
「辦法總會有的。」
秦如海道,但他心裡也沒有什麼底。
看著李健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再次漸漸睡去,秦如海回到辦公室里,還沒來得及坐下,桌上的電話就嘟嘟地響了起來。
「情況怎麼樣?」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如海趕緊回道:「老隊長,情況不妙。」
聽了秦如海的報告,電話對面的人說道:「你不用太著急,省廳也很重視這個案子,已經請了專業人士協助調查,明天就能到。」
「謝謝老隊長。」
掛了電話之後,秦如海並沒有因此感到絲毫放鬆。
所謂的專業人士,能有用嗎?
……
張立誠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剛好九點,比平時早了半個多小時。
他的老婆還沒有脫下身上的圍裙,正彎著腰忙著拖地,雖然地板已經很舊,但她還是拖得非常認真。
見他回來了,站起來扶著腰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明天又要去出差,等會兒就要走,回來收拾點東西,」張立誠有點心疼地看著他老婆,「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天天拖地了。」
「那怎麼行,就算是租的房子,也要收拾得乾乾淨淨,反正我在家裡也沒什麼事。」王秀問,「怎麼又要出差,這次又要去哪裡?」
「好幾個城市呢,凌晨左右的車。」
張立誠走到陳舊的沙發上坐下,已經上三年級的兒子張語,縮在一張毛毯里,目不轉睛著一台古老的電視機。
「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明天開始放假了,可以晚點睡。」
張立誠皺了皺眉:「元旦假期不還沒到嗎,怎麼就開始放假了?」
「不知道,老師說學校要開什麼會,我們就多放兩天。」
張立誠心裡嘆了口氣。
自從張語到了這個學校後,他感覺跟沒上學差不了多少。
早上八點多才去,下午三點多就放學了,除了周末和法定假日,還經常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放假。
不光如此,放學後連家庭作業都沒有,寒暑假作業也少得可憐,張語三天就能把整個假期的作業寫完。
他記得他上學那會兒,每天晚上寫作業都要寫到很晚,假期作業更是多得讓人頭皮發麻。
那時候他們還埋怨作業太多,調侃放假其實就是從換了個寫作業的地方而已。
繼續這麼下去,張語以後能考上好的中學?
不過今天他心情比較高興,決定暫時不去想這個讓他煩惱的事。
「王秀,」張立誠對在廁所里洗拖把的老婆說道,「弄好了趕緊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王秀從廁所里走出來,一邊脫下身上的圍裙。
「你來坐下,我有個東西給你。」
張立誠從工作服的口袋裡,摸出一條很細的金項鍊,在節能燈昏暗的燈光下,細細的鏈子閃爍著金色的光輝。
王秀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這是金項鍊!
雖然很細,上面也沒有漂亮的寶石,但也要兩三千吧?
她的身體不好沒法上班,平時還要花很多錢吃藥,孩子又要上學,全家就靠張立誠上班賺錢,一個月工資除了日常開支,根本剩不下幾個錢,生活過得緊巴巴的。
他怎麼還有錢買金項鍊?
就算有錢也不是這麼浪費的,她整天呆在家裡很少出門,要這鏈子有什麼用?
「老爸,你是不是中彩票了?」張語在一邊問道。
在他看來,老爸平時連水果都捨不得買,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方,要給老媽買這麼貴重的禮物,肯定是發財了。
「你說你花這個冤枉錢做什麼?」王秀沒有去接金項鍊,「我在家裡又用不上,你明天趕緊拿去退了吧。」
「不用,這不是花錢買的。」
「那這是哪裡來的?」
「這是別人送的。」張立誠笑著說道。
送的?
王秀感覺更不可思議了:「誰送的?」
「上次的一個客戶,」張立誠道,「上次我幫他壓了一點價格,這算是回禮吧。」
「你這是不是叫吃回扣?」
「放心吧算不上,」張立誠道,「客戶送點小禮物公司也不會管,再說公司業務員從中撈錢的人多了,要查也輪不到我這麼點。」
聽他這麼說,王秀就徹底放心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要不你戴著試試?」
「算了,涼,」王秀把項鍊握在手裡,「我還是先收起來吧。」
看著急忙回到臥室的王秀,張立誠的心情更加好了。
「爸爸,我也想要個禮物。」
「好啊,」張立誠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一雙溜冰鞋!」
「好,爸爸這次出差回來就買給你。」
「謝謝爸爸,爸爸真好!」張語激動得在沙發上跳了起來,「媽媽,爸爸答應給我買溜冰鞋了!」
「買那個做什麼?」王秀從臥室里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責怪和更多的寵愛,「你都這麼大了,還玩什麼溜冰鞋?」
「沒事,」張立誠笑著說道,「我最近業務做得好,工資漲了不少,而且下個月就要升職做經理,工資要比以前翻倍,年底還有不少獎金。」
「真的?」
「當然是真的,」張立誠一邊溫柔地牽著王秀的手,一邊摟著兒子幼小的肩膀說道,「以前讓你們受苦了,是時候讓你們過上好點的日子了。」
「其實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王秀說道,「倒是你,不要因為工作累壞了身體。」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王秀眼裡卻是充滿了嚮往的之色,誰不希望過上更富裕的生活呢。
看著因為一雙溜冰鞋就歡天喜地的兒子,還有因為他漲了一點工資,就開心無比的王秀,張立誠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兒子想要溜冰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前幾年王秀生病花了太多的錢,加上他工作上也不順利,所以一直沒能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
還有他老婆王秀,去年和今年都沒有買衣服,老家父母的日子也過得不怎麼樣。
不過從今以後,他不會再讓他們受苦。
這是作為一個老公、父親和兒子的責任,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只要能讓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他的身體,甚至是他的靈魂或者生命。
又在家裡坐了一會兒,張立誠接過老婆幫他收拾好的行李箱,慢慢地走出了家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