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014

  「好,在這裡商議麼?」

  雲朵答應的爽快,合作是不是意味著有錢賺?

  以她目前又瘦又高的身材而言,看起來挺符合女模特的基本條件。

  至於可能會涉及到不穿衣服的藝術犧牲,價錢合適她也能接受。

  星際殖民時代健全的法制,以及她自身的異能,都讓她有恃無恐。

  如果那畫家對她有除了藝術創作之外的不良企圖,她絕對會正當防衛合理反擊。

  「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請移步到酒店的大堂談一談可以麼?」

  那位中年男子言辭誠懇而客氣。

  雲朵也不想站著說話,帶著凌棄和雲米跟著這個中年男子進了旁邊的酒店。

  這是199號星客運港唯一一家高檔酒店,因為價格昂貴,雲朵以前從來都沒有走進去過,不免有點忐忑。

  但人家約她在大堂談事情,公共場所那麼多攝像頭盯著,她還攜帶未成年人,應該是相對安全的。

  在大堂坐定,那人先自我介紹道:「我是畫家達拉姆索雷斯。」

  雲朵表情如常,這名字對她而言相當陌生。

  凌棄卻在她耳畔提醒道:「這位先生與知名的另類……肖像畫家達拉姆索雷斯同名同姓,據說那位畫家從未在媒體露過真容,很是神秘,最近五年他一直沒有新作問世。」

  達拉姆笑道:「是,我就是你說的那個畫家本人。

  最近創作期瓶頸,四處旅行找靈感。

  沒想到終於遇見了非常合適的模特,讓我有一種馬上想拿筆作畫的衝動。」

  「我正好也想賺些額外收入,不知道你選中的模特是我們中的誰?」

  雲朵這樣問話的時候動用了精神力,試圖探究對方的真實想法。

  達拉姆索雷斯至少在本人意識中也的確是叫這個名字,腦海中有繪畫的過程場景片段。

  只不過真實身份究竟是否那位知名畫家本人,還有待考證。

  達拉姆略有些遲疑的說道:「請問這位先生是受你監護的麼?」

  「是的。」

  「我想聘用他當我的模特,只需要四個小時,我願意支付四千元酬金。」

  「錢太少了,不干。

  再者我也要問問他本人是否同意。」

  雲朵探測到對方迫切需要凌棄這個模特,她又是真缺錢,怎能不趁機撈一筆?

  知名畫家隨便一幅畫就能賣百十來萬的,請模特居然這樣小氣?

  達拉姆索雷斯急道:「他是假釋期的犯人,你是他的監護人,不需要問他,你能完全替他決定。

  你們應該是缺錢吧?

  我願意再加兩千塊,另外還有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

  雲朵卻扭頭問凌棄:「你現在的容貌應該不是家喻戶曉吧?」

  凌棄答道:「不是,就只是普通好看,而且達拉姆先生的畫作應該也很少畫到正臉。」

  達拉姆點點頭,唇畔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容,按道理他的畫就算荒涼星上也應該有人知道的。

  這個罪犯看起來是識貨的,說不得深諳此道?

  「一萬塊,不能再少。

  另外,允許我帶著兒子在你的畫室等候。

  四個小時不短,要管我們一頓飯才可以。」

  雲朵想了一下又附加了一條,「我們先去你畫室看一下,如果條件不好,剛才說的都要重新再談。」

  凌棄沒想到雲朵這麼能說會道,完全不像是離群索居很少出門社交的人。

  或許雲朵平時經常使用虛擬的社交軟體?

  達拉姆的確有心虛之處,只好先應下,把人請入自己包下的商務套房。

  雲朵在末世里也愛畫畫,各種風格都有所涉獵,進了這商務套房左右一看,與她剛才偷窺達拉姆腦中的繪畫場景完全不同,不免疑惑道:「這裡似乎沒有畫具,你的畫室不在這裡吧?」

  「嗯。」

  達拉姆沒想到這種偏遠小地方的年輕女人竟然有如此見識,莫非也是學過畫的?

  這種年頭懂得復古派繪畫需要什麼畫具,而不是用光腦創作的人很少了,但是學過畫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概她只是恰好知道一點,貪財又謹慎吧。

  他訕笑道:「的確,我是復古派的畫家。

  畫室因為一些特殊需求,不方便設置在酒店客房。

  另外租了地方,就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庫。

  我專門有一個可以移動的畫室停在那裡,飛去哪個星球都會帶著。

  只是畫室之內,環境有點特別,可能並不太適合未成年人,所以才請尊貴的女士帶著孩子在我的房間休息等待。」

  「我要看一下畫室。」

  雲朵堅持。

  「好吧。」

  達拉姆放棄了僥倖之心,帶著他們三個去了畫室。

  那間畫室從外表看就像是放在停車場的大型貨櫃一樣,打開之后里面另有乾坤。

  靠近門的區域內有休息區,放著高檔的畫筆、各色顏料和畫架,一派正經的繪畫工作室的模樣。

  可是再往裡看模特應在的位置,卻與常規畫室布局迥然不同。

  射燈交映之處,放置了一根十字刑架,各種懸垂的鎖鏈從刑架與頂棚延伸而出,附近還有幾桶盛放暗紅色液體的容器,外加一些奇怪的陰森裝飾品。

  這更像是審訊犯人的刑房。

  雲朵不免質疑道:「你這個繪畫場景布置的好奇怪。」

  達拉姆無奈打開自己的光腦屏幕,為雲朵展示了幾幅舊作,無一例外都是這種限制級風格,男模特傷痕累累衣不蔽體被鎖鏈捆綁,模特一般都是垂著頭,或者只是背影。

  他解釋道:「這些都是特效化妝,因此需要比較長的準備時間。

  繪畫其實不需要太久,我會找一下感覺起了草稿,再留存3D影像,後續的創作就不需要模特了。

  因此最多只用四個小時。」

  雲朵心想凌棄既然知道這畫家是誰,自然也知道他畫的都是怎樣另類的作品,他竟然沒有反對當這種模特,實在是……怎麼說呢,他太能忍了。

  或者,也可能他喜歡這種藝術?

  「你想畫的場景有設計稿麼?

  如果姿勢很費力,要加錢!」

  雲朵頓了一下,又說,「凌棄原本身上就有傷,可能不必做特效,能節約你的時間,甚至激發你的創作靈感。」

  凌棄不等雲朵吩咐,就脫掉了上衣。

  雲朵能清晰感受到達拉姆在看到凌棄那一身傷之後的興奮,她於是直接將價格翻倍:「如果採用現在這種原生態的傷痕,是我們的專利,需要再加一萬。」

  達拉姆吞了吞口水,激動道:「這位尊貴的女士,他身上的傷是你弄的?

  你簡直是個天才藝術家,我……我想高薪聘請你當我的助理……」

  雲朵黑著臉說道:「那些傷不是我弄的。

  怎麼樣,你的靈感已經爆發了對不對?

  兩萬,先付錢。」

  「好!」

  達拉姆立刻加了雲朵好友,用光腦轉帳了兩萬塊,又將凌棄請到了刑架旁邊。

  雲米縮在雲朵懷中,小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樂意,但是他也知道媽媽需要那筆錢。

  有了錢能去藥店買解毒劑,還能買一些營養品給爸爸。

  這些念頭一直在媽媽腦子裡打轉,她沒說出來,他卻可以看到。

  爸爸剛才也偷偷在他腦海中說,不許哭鬧不許出聲。

  他是聽話的乖寶寶,他可以做到,不會讓爸爸失望。

  雲朵根本不放心將凌棄一個人留在這個奇怪的畫室,她深切懷疑能畫出這種另類作品的畫家根本就是心理不健康,萬一對凌棄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她必須及時阻止。

  她於是哄著雲米說:「媽媽帶你在這裡等爸爸好麼?」

  雲米點點頭。

  雲朵看到旁邊有休息用的沙發,還有一張小茶几,於是隨手抓了一張草稿紙和一盒水彩筆抱著雲米坐在了沙發上。

  她攤開了紙筆隨手開始畫畫,本意是不忍雲米去看凌棄被鎖鏈懸吊的場面,畫一些東西轉移雲米的注意力。

  雲米卻被她隨手畫出的線條深深吸引住了。

  雲朵並不是第一次畫這種看似無規則的線條圖案,這是一種附加了精神力的繪畫模式,就像是密集的迷宮,各種顏色的線條纏繞在一起,精神力足夠強大的人能夠不被龐雜的線條干擾,反而按照給定的線索找到迷宮的出口。

  精神力越高,走出迷宮的速度越快。

  這種畫在末世流行過一段時間,精神力高的繪畫者甚至能通過畫本身營造出幻境,影響精神力低的人。

  讓他們放鬆身心,或是陷入恐懼,甚至催眠。

  雲朵卻並不擔心雲米被迷惑,一來雲米精神力天賦極高,二來小孩子思想單純,反而比大人更容易看出畫面的本質。

  她出聲指點道:「看到那條紅色的線了麼?

  沿著它走就能找到出口。」

  雲米點點頭表示明白,還試圖拿起一支筆自己畫畫看。

  雲朵想既然雲米喜歡,他們又難得免費有紙筆工具用,就扶著他在茶几上趴好,教他握好筆在紙面上隨意圖畫。

  雲米嘗試了幾次,短小的手指並不能自如的控制筆,只好放棄了用筆,而是改為用手指沾了旁邊的顏料在另一張紙上塗抹,玩的不亦樂乎。

  雲朵聞了聞那盤五顏六色的顏料,是水性的無刺激氣味,旁邊是拆封不久的牙膏狀外包裝。

  她看了一下成份標明適用於嬰幼兒,清水就能洗乾淨,立刻放心,讓雲米在那裡隨便創作。

  這時達拉姆已經將凌棄用鐵鏈鐐銬吊好在了刑架上,向雲朵招手:「這位尊貴的女士,請過來一下。」

  雲朵確認雲米能自己在沙發和茶几那裡坐住,暫時不會發生意外,才起身走向刑架那邊。

  達拉姆眼冒精光的詢問道:「尊貴的女士,能否請你使用一下對他的懲罰功能,只用二檔電擊就行。

  我加一萬!」

  「?」

  雲朵瞪了一眼達拉姆,不解道,「他傷這麼重又沒有做錯事,我為何使用懲罰功能?」

  「疼痛的肢體語言並不好模擬,他並不是專業的演員,剛才嘗試過達不到我要的效果。」

  達拉姆一本正經的解釋。

  凌棄說道:「二檔並不會讓傷口再度崩裂。」

  達拉姆看凌棄也很配合,更是不遺餘力的遊說道:「你只用打開光腦,輕輕一按,一萬塊我立刻轉帳。

  當然如果一次效果不太理想,你也可以按兩下,我願意最高出到兩萬,多了實在沒經費,最近我也缺錢。」

  怪不得,這畫家大概是五年沒畫出作品,手頭也不寬裕,才會找不專業的模特,一開始給那麼低的費用。

  雲朵看了一眼凌棄。

  凌棄在腦海中回答她:我撐得住,兩萬塊也沒問題。

  雲朵在確認達拉姆的全息拍照設備已經準備好之後,兩人站到取景框之外。

  她說道:「我要開始了。」

  達拉姆也是全神貫注的盯著,一臉狂熱的表情。

  雲朵調出了懲罰控制界面,她依然在猶豫,手卻忽然不聽話的按了下去。

  一定是凌棄趁她分神的時候,控制了她!

  接下來,從凌棄的項環上冒出一段泛著藍光的電弧,可以清晰聽到「噼啪」的響聲,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抽搐,全身顫抖。

  脊背上的傷口雖然沒有開裂,不過新鮮的血色卻從止血劑形成的覆蓋膜之下洶湧而出,傷口一下子殷紅起來。

  他緊緊咬住嘴唇並沒有出聲,整個身體倚在刑架上,似乎已經站不穩,全靠被鐵鏈懸吊的手臂支撐。

  「真是太完美了!」

  達拉姆拿著一支筆,在畫架上飛舞,「再來一次!求你了!」

  雲朵收回了光腦投屏,腦中警醒不再受控制,嚴肅拒絕:「不,就這一次。

  一萬塊立刻轉帳給我。」

  看著帳戶上很「輕鬆」得來的三萬塊錢,雲朵陷入深深的自責,頹然的回到了休息區,坐在雲米身邊。

  雲米故意背對著模特區那邊的場景,不讓大人們擔心他看到什麼血腥畫面,自顧自一邊畫畫一邊問:「媽媽不開心?」

  「嗯。」

  凌棄為了多掙那一萬塊就這樣拼,她卻無能為力。

  她當然高興不起來。

  「開到最高檔電擊,爸爸也沒事的。」

  雲米安慰她,他不會說太複雜的道理,但是他明白媽媽為什麼不開心,「只要媽媽有很多錢了,爸爸可以減刑。」

  「我不想他用這種方式幫我賺錢。

  我可以去考各種專業證書,找到正當的工作。」

  雲朵信誓旦旦的說。

  雲米一臉不信的樣子。

  她只好繼續生悶氣。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達拉姆終於將凌棄放了下來。

  因著達拉姆沒有嬰兒營養液,雲朵臭著一張臉問他索要了三瓶成人高級營養液才離開。

  「給爸爸買藥。」

  走出酒店的時候,雲米提醒了一句。

  望著雲米殷切的眼神,雲朵稍稍回神,她並不看沉默不語的凌棄,只是抱起了走路還不太穩的雲米,柔聲道:「嗯,我們去那邊的藥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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