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療養室內，文八的哭泣聲迴響不絕。

  所有人都這麼呆呆的看著他。

  他本來病態白的臉蛋，因為哭泣，已經變得駝紅。

  「呃~~！」

  打顫的手臂一發顫，他居然猛然將鼻孔里的氧氣管扒下。

  「帶...帶我去...」

  「帶我去那艘郵輪！」

  仿佛是迴光返照，文八拔下氣管後，不僅沒有昏迷，反而兩腳一蹬，從床上站到了地上。

  「文...文先生？！」

  小護士和一眾護工都看傻了。

  文八擦了擦滿臉的淚痕，眼神堅毅的看向了東方朔，只重複了一句話。

  「帶我去！」

  「好~」

  東方朔愣了愣神，隨即立刻點頭。

  他也不知道這老頭哪來的力氣，哪來的生氣。

  他只知道，要最快速度的帶他去【北斗號】。

  直接將文八扛起，「我們走！」

  隨後，一輛黑色商務車迅速駛離臨江市養護院，徑直朝著南河大橋開去。

  南河橋，已經被封鎖了近兩個多月。

  對外聲稱，這裡在進行老舊維護。

  其實，誰也不知道，橋下面停了一輛鬼郵輪。

  商務車一路開到橋邊，東方朔下車，將文八背到了橋下。

  橋下，水霧氤氳。

  在濃厚的水霧中，隱約可以看見，一艘巨大郵輪的輪廓。

  「這就是...」

  「那個鬧鬼的郵輪嗎？」

  東方朔詫異的看著遠處的郵輪，文八趴在他的背上，兩眼發顫。

  「一模一樣！」

  「簡直一模一樣！和那天一模一樣！」

  「你一模一樣個錘子！我帶著你游泳，我可游不過去啊！」

  抱怨了一聲，東方朔將文八從後背上放下，急沖沖正要拿出手機，再調一個小船過來。

  不想！

  「噗通~」

  身後居然傳來一聲落水聲。

  「啊？！」

  懵逼的看過去。

  文八那老傢伙，居然一個猛子跳到水裡，朝著郵輪游去了！

  「臥槽！」

  「老東西，你不要命了！」

  「那船上，可是有不乾淨的東西！」

  大聲呵斥著。

  文八隻是一個勁的朝著郵輪游去，他的聲音隨著水霧傳來：「【七星號】，永遠不會傷害我！」

  「啊？可那TM是【北斗號】啊？」

  又是一句東方朔不理解的話。

  他就那麼看著這老頭游到了遊輪邊。

  良久，東方朔才回過神來。

  「算了！」

  「反正他已經上船了！」

  「我就在這等著！一天之內，向南要是還沒出來，我也進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雙手插腰，東方朔守在岸邊，注視著【北斗號】...

  「嘩啦啦~」

  【北斗號】下。

  文八看著高大的北斗號，神色複雜。

  他剛想研究著這船怎麼上去。

  「噗通~」

  自甲板上，一道繩梯拋了下來。

  他有些詫異的看了繩梯一眼，隨即一把抓住了繩子。

  「二哥...」

  「是你嗎？」

  「以前，總是你負責拋繩梯的...」

  爬上繩梯，文八緩緩登上了【北斗號】的甲板。

  甲板區上，此刻一堆人正在交流嬉戲。

  男人們西裝革履推杯換盞，女人們穿著比基尼，坐在泳池內嬉笑玩水。

  文八看著這一切，莫名覺得眼熟。

  突然！

  自船艙內，一個帶著西帽的年輕人，拿著老舊相機走了出來。

  他高舉著相機架，大聲朝著眾人吆喝：「喂！各位，來張大合拍吧~」

  話音剛落，年輕人的目光看向了文八。

  下一刻，他手裡的相機架「啪嗒」一聲倒地，嘴巴蠕動。

  「你...」

  「是...是小八嗎？」

  「二哥？」

  文八看向年輕人，憑直覺喊出這一聲。

  頃刻間，年輕人的笑臉變苦臉，但又隨即轉笑。

  「想不到...」

  「你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二哥...你...」

  「哎~也許，是時候了。你啊...去找小六小七吧...他們，可是最疼你的...」

  年輕人笑看著文八，明明是青年和老年。

  青年卻用寵溺的目光注視著老年。

  「咔嚓~」

  隨著一聲快門聲響起。

  白光閃爍過，甲板上，哪裡還是有什麼遊客？

  空蕩蕩一片而已。

  「二哥...」

  文八呢喃一聲，久久佇立在原地。

  好一會，他才走向了船艙，經過了那兩幅畫。

  畫像依舊如舊，卻並未出現文八老年的照片糅合其中。

  文八掃了幾眼後，就乘坐電梯，直奔四樓。

  誠如他所言！

  【七星號】，永遠不會傷害他。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阻礙的，就來到了四樓。

  四樓的樓道內。

  此刻，正站著三男一女。

  見到文八出現，四人也是一驚。

  「你...你就是小八嗎？」

  看著文八的老人模樣，幾人都上下打量著他。

  【南河橋】和【北斗號】都被官方封鎖了，現在能上船的，只有可能是東方朔找來的文八。

  眼前文八正在和【七星號】上的小八身影重合。

  沒來由的，許雅三人都有種時空的錯亂感。

  「你就是電話里的那個女孩吧？」

  「你...」

  「我怎麼覺得，我見過你呢？」

  文八看向許雅，記憶中一道身影開始朦朧起來。

  「可能...你認錯了吧？」

  許雅笑了笑，文八注視了她好一會，目光看向了一扇打開的房門。

  那裡，那個位置！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六哥...七哥...」

  口中呢喃著，文八快步朝著那個房間走去。

  房間內，現代化的房屋裡，地面上被砸出一個裂紋。

  裂紋之下，一寬一窄兩具枯骨，正擠在一起，像極了兩個孩童。

  「六哥！七哥！！！」

  「你們...你們...」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那一日的記憶，如海水般湧來。

  「小八...小八對不起你們啊...」

  「要不是我任性...要不是我非要喝糖水...」

  「你們...你們...」

  趴在裂痕邊，文八久跪不起。

  他啜泣著，頹老的身軀無助的顫抖著。

  屋內，不知何時颳起一道冷風。

  裂痕下白骨之上黑氣瀰漫，一瘦一胖兩個身影緩緩凝聚而成。

  「小八...原來...原來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瘦身影感慨一句，伸手拍在了文八的肩上。

  「你能長這麼大就好，我還和小六擔心你呢...你又淘氣，又搗蛋的，想要在船外面活下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胖身影寬慰著，默默將文八的臉擁入懷中。

  他似乎想要抱起文八，可身子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