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見你真心
畫龍寺整個前院此刻是一片混亂,除了皇帝,除了王公貴族和諸多官員在逃以外,就連畫龍寺的絕大多數僧人也在往外逃。
但也並非沒有人嵬然不動,比如幾乎距離關新瑞近在咫尺的畫龍寺方丈定真禪師,以及幾步之外的鐘行溫。
直到厲鬼將關新瑞掐住,沖天怨氣也在此刻釋放
一句「還我命來」不知道讓多少在場之人腿軟,回頭望去,那邊的厲鬼青面獠牙七竅流血,那種恐怖噩夢中都難以想像。
不少人甚至褲襠發熱而不自知,畢竟這裡的一些人其實也欠著一些命,也心虛不已。
不過此刻償債之人則是關新瑞,這個本來可能新晉為寵臣的官員。
薛道人劍指一周,那一條符咒構成的火龍環繞在中心幾人周圍,隨後又在外圍散去。
原本皇帝也該在的位置,只剩下了關新瑞和厲鬼。
鐘行溫依舊站在幾步之外,一側則是從頭至尾沒有動過的定真禪師,另一邊則是剛剛散去火龍的一名道人。
薛道人站在那裡,火龍開道的氣勢讓他不似凡人,此刻手訣未散,只是看向周圍,尤其看向皇帝所在。
火龍雖已經散去,但卻依舊帶起一股灼熱的風,吹得逃到外圍之人衣衫抖動官帽不穩
「道,道長.嗬,道長救.」
關新瑞剛剛根本沒看清是薛道人為章氏開路,見到道人出現還想求救,但後者卻根本不理會他,只是轉向外圍,開口之刻聲如洪鐘。
「貧道並非匪類,更非要行刺聖上,貧道修行多年為的是降妖除魔,妖魔不只在於荒野在於精怪,也在於人心,今日不過是為鬼為人主持公道,還望聖上,望諸位大人海涵——」
大蟾王也裝模作樣逃竄到了寺院靠內的位置,此刻亦如周圍人那樣帶著驚色看向那邊,他是驚奇,而旁人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關新瑞被厲鬼掐著,此刻身上竟然溢出一些黑氣,他雖然痛苦,一時之間卻死不了。
長長的指甲已經嵌入脖子的肉中,強烈的痛苦和恐懼讓關新瑞渾身顫抖不止。
柴望的身軀顯出了章氏的輪廓,看著滿面驚恐小便失禁的關新瑞,章氏此刻恐怖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
「不認得我了麼?我的夫君」
「嗬嗬呃饒.饒我大師」
定真禪師其實距離最近,更是能聽到關新瑞的求饒,但此刻這位老方丈緩緩閉目。
「我佛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然人間亦有至理名言,罪惡之徒死有餘辜,死不足惜!我佛慈悲!」
老和尚閉目開始念經。
亦如之前小和尚聽到的那樣,念的乃是超度之經!
而薛道人看向關新瑞方向。
「章氏,你可將前因後果說於眾人聽,讓大家知曉此人之罪,此人之惡,讓人知曉,讓佛知曉,讓鬼神知曉!」
厲鬼雖然怨氣衝天異常恐怖,但或許是因為即將報仇,也或許是因為老和尚的經文讓她心中保留一絲平靜,在強烈到極點的怨恨中維持更多清醒。
此刻厲鬼再開口卻是幽幽的女聲,不再如最初那般刺耳。
「妾身本家姓章,單名一個嫚字,家住大河口丁鳳郡清塘縣,與這負心狗賊乃是原配夫妻,被他花言巧語誆騙,多年以來任勞任怨,本以為是恩愛夫妻,卻不想換來個殺妻求榮.」
這往事過往,這孽債纍纍,說出來不指望外頭逃竄這些人主持公道,只是道明真相。
更讓關新瑞這小人不只喪命於此,也不會讓身敗名裂,如此也才能讓海玉縣的劉氏解脫。
一邊早已怒不可遏的鐘行溫更是在此後補充。
「這狗官事情敗露,竟然還勾結江湖敗類,欲要中途截殺於我,也是多虧老天保佑我才保住一命!」
一聲聲指控和怒斥振聾發聵,畫龍寺許多僧人此刻不由口念經文連連佛號,達官貴人們驚恐不改,也不乏怒不可遏之徒,當然更多的是心虛發慌之輩。
關新瑞此刻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掙扎之中雙目流淚,沙啞嘶吼出聲。
「陛下.嗬,救我」
聲音不大,但那份絕望和恐懼卻傳遞到了周圍,也因為這呼救,厲鬼也看向了皇帝,駭得皇帝和附近侍衛連連後退。
「護駕,護駕!厲鬼要害朕,放箭,放箭」
侍衛和禁軍當然也有恐懼,但長久以來的思維就是皇帝的命令高於一切,此刻聽命也有許多禁軍立刻照辦。
而恐懼感宣洩的方向自然是最可怕的厲鬼。
「嘣~」「嘣~」「嘣~」「嘣~」.
一支支利箭剎那間射向前方,薛道人瞳孔收縮,一瞬間做出反應,直接抓住愣神的鐘行溫躲開。
「噗」「噗」「噗」「噗」.
一支支利箭直接將厲鬼貫穿,更有箭矢射中掙扎中的關新瑞。
但對比恐懼和脖子上的痛苦,利箭著身的關新瑞只覺得好似被人用力點了幾下,反而沒有太強烈的痛楚。
對於射來的箭矢,章氏不閃不避,她此刻鬼相雖然恐怖至極,但也沒有撲向皇帝,仿佛對剛剛的箭矢攻擊渾不在意,只是緩緩轉頭看向關新瑞。
「呃嗬.嗬.」
關新瑞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眼睛凸出且充血,在恐懼之中被鬼爪抓著拖近章氏的面龐。
「娘,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饒,饒過相公,是我.」
「你我已無夫妻情分,你曾說可讓我看你心肝見真情,飲你熱血暖身心,恩恩怨怨今日將了,我倒是想看看呢」
話音落下,在所有人驚恐的眼神之中,厲鬼捏住關新瑞的脖子,恐怖獠牙咬在其脖頸。
「呲啦——」
鮮血噴涌而出,被厲鬼飲下,另一隻鬼爪直接「咯啦」一聲穿入關新瑞胸膛,將一顆尚在跳動的心臟抓了出來
這一刻,厲鬼仰天呼嘯,發泄怨恨與不甘。
「啊——」
尖銳刺耳之聲讓無數人面露痛苦。
但到最後,聲音漸漸減弱,已經化為尋常女子哭泣之聲。
關新瑞倒下去了,胸口一個窟窿,身上仍在溢血,身體微微抽搐卻已經沒了生機。
而站在那邊的厲鬼,此刻已經成了一個面帶淚水的婦人。
薛道人和鐘行溫為了避開利箭倒在一邊,婦人面向兩人,跪地磕頭。
「薛道長,鍾大哥,大恩大德,小女子只有來世再報了!」
一陣陣經文的聲音此刻在章氏的耳邊從輕微到響亮,從模糊到明顯,也消解著她身上殘存的戾氣與怨恨。
從頭至尾,定真禪師都站在那邊念經,身軀一動不動。
而此刻的畫龍寺山門之處,已經出現鬼神身影,兩名日游神攜一隊陰差而來。
只不過常人視線看不到鬼神,包括薛道人和鐘行溫在內,包括老皇帝和王公貴族文武百官在內,只看到那鬼物面貌變化。
在章氏面向老和尚也磕了個頭之後,身軀如霧消解。
隨著債主和還債之鬼離開,鬼面消解,柴望原本的軀體也重新顯現軟倒在地。
這一刻,真正的柴望也從一個暗無天日的夢中醒來,只是迎接他的卻是強烈的痛楚和臨死前的恐懼和不甘。
「呃嗬.」
柴望側躺在地上顫抖著,身上插著利箭,側頭看向自己已經失去知覺的手,有一顆心臟握在其中,在瞥見關新瑞的屍身之後,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但下一刻,柴望身子一抖已經氣絕身亡。
一條勾魂索從柴望屍身中抽離,其鬼魂霎時間也被抓到遠處的陰差手中,陰風過後,地上只餘下兩具屍體。
而周圍許多人都沒有從驚駭之中回過神來,就連薛道人和鐘行溫也是如此。
良久之後,薛道人和鐘行溫撐著身體起身,周圍立刻有許多長槍刀劍架了過來。
道人雖然還有些氣力,卻知道難以突出重圍,鐘行溫也自知不可能敵的過禁軍和大內侍衛。
不過周圍的禁軍面對鐘行溫還好,面對薛道人起身,則紛紛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就連稍遠處守衛皇帝的大內侍衛都緊張不已。
薛道人啞然失笑,不由搖頭,面向一邊的定真禪師以佛禮敬之。
「定真大師,今日讓你畫龍寺沾染血腥,貧道他日再向你賠罪!」
「我佛慈悲,道長不必介懷!」
薛道人又面向皇帝方向拱手行了一禮。
「陛下,貧道冒犯聖駕自知有罪,願意束手,不過與這位鍾捕頭無關,他是恪守秉公執法之責,未曾逾越半步,還望陛下恕他無罪!」
鐘行溫也是笑了,他也已經看得夠清楚了,走到薛道人身邊。
「道長你看妖魔看人間看得這麼清楚,伱以為他們會放過我麼?鐘行溫領罪便是——」
前一句對薛道人說話只是平常之音,後一句則是鐘行溫朗聲高呼。
似乎也終於刺激到了一些人,此前讓鐘行溫慎言的太監尖聲喊著。
「還不快拿下——」
霎時間,刀劍架來,一道一捕紛紛被擒。
這時候,皇帝身邊許多人都開始關懷。
「陛下,陛下您受驚了!」「陛下您沒事吧?」
「陛下.」
皇帝推開身邊的兒子和太監,看著押解道人和捕頭離開的方向,想要出聲卻皺眉猶豫,抓住身邊一名太監的手低聲吩咐起來。
「快,快去告知相關人等,好生招待,休要傷道長性命」
在眾人肉眼之外的是,隨著關新瑞與章氏因果得報,雖是厲鬼弒人,卻是正氣勝過邪氣,以此牽連諸多氣數。
畫龍寺中,尤其是那盒子之中龍鱗原本那種下沉感明顯的氣息也開始轉變.
(本章完)